《半树》梧木

5、夜色如雾

　　许云跃过一面墙，落到街上，见得人流不绝，方才稍微放下心，回头望去，见那人并未追来，心中疑惑，也并不去多想，这是北唐城池，谁也不敢过于放肆。
　　冷无双很强，许云不是对手，斗不得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可要杀许云，也没有那么容易。
　　白马尚在，许云牵马离开，这间客栈不能再住。
　　许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冷无双，如果冷无双真为公主而来，那么必然危险至极。
　　万达客栈，是城另一边的客栈，离公主府邸不远，离何总管府邸也不远。
　　“掌柜的，要一间房。”许云进门便说。
　　掌柜是个中年人，笑容可掬，“好的，稍等片刻。”
　　许云站在柜台前等着，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看着正在写账的掌柜问，“掌柜的，可否请问一件事情？”
　　“何事？”掌柜头也不抬，仍自写账。
　　“冀和城外官道可曾平坦？”许云说得很慢，好像怕掌柜听不清楚。
　　掌柜听得此话，抬起头来，皱眉道，“你这是什么话，官道又怎会不平？”
　　“额…”许云噎住，摸摸鼻子，“那官道两旁也是一路平坦？是通往盘城的官道。”
　　许云自小熟读兵书，此刻自然想起这些关键事情。
　　“也是平坦。”掌柜脱口而出，然后想了想，又道，“去往盘城的官道，倒是不一样。”
　　“有何不同？”许云忙问。
　　“冀和城外去六十里左右，官道变狭，是为狭道，两旁有小山，若说不平便是此处了。”掌柜将账本合上，递了一把钥匙过来，“好了，地字房。”
　　许云接过钥匙，付了银子，道谢一番，然后又问，“狭道旁可有他路？”
　　“你问这么多作甚？”掌柜却是疑惑。
　　“朝廷机密，望掌柜相告。”许云将青锋给予他看。
　　“是。”掌柜连忙作楫，“狭道右侧有小路，是以前军队所开辟，因狭道窄小，为了行军速度，故而开辟。”
　　“噢？”
　　“正是如此，狭道前二里处往右拐进便能看见小路。”
　　许云点头，“多谢了。”
　　夜色渐来，是黑色的光普照大地。
　　黑衣少年贴着墙快步走动，约摸到了某处，然后双手捉住凹凸，向后一翻跃到墙上。
　　墙内有棵树，少年跳过去，无声无息。
　　这里是何总管的宅邸，其中一间灯火通明，有人影静坐。
　　少年是许云，他必须警示何总管，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许云从怀中取出一枚飞镖，飞镖是三棱镖，其中一棱串有纸条。
　　何总管正在案台看着荒地地图，不到荒地，他是不会担心的。
　　砰……
　　“谁！”何总管闻声起身，剑拔出一半，看着身后。
　　身后无人，何总管仔细看去，见柱子上有飞镖，于是连忙打开房门，环视院子。
　　院子没有人，只有一棵树，树上也没有人。
　　奇怪。
　　何总管反身进屋，取下飞镖，见得飞镖有纸，轻咦一声，摘下纸条摊开，片刻后嗤笑摇头，“我当是什么，这般小事也值得上心？”
　　纸条上是许云写的关于南唐来人之事，并暗示何总管莫要走狭道，以及说明小路的位置。
　　何总管将纸条撕碎，坐回案前，继续看着地图，荒地确实需要好生小心。
　　可是，只怕他出不了北唐，到不了荒地。
　　灯火依旧，三棱镖躺在地上，周围有碎纸，救命之字，被昏黄火光掩盖。
　　许云正骑了白马到北门，城门黄昏后是不许开的，可许云必须出城。
　　“前方何人，城门夜禁，速速停下！”有官兵拦下许云。
　　许云策马到了跟前，一拉缰绳，白马不屈地扭头吁气。
　　“我要出城。”许云目视前方，那是城外如墨黑夜。
　　“城门夜里不…”官兵尚未说完便噎住。
　　许云拿出一面令牌，是将军府令。
　　“大人恕罪。”官兵极有素质，见此令牌立马抱拳行礼。
　　军令如山。
　　“开门吧。”
　　“是！”官兵转身大喊，“开门。”
　　夜里，有白马如闪电掠过，向盘城方向飞去。
　　白马很快，半个时辰后。
　　许云策马停下，眼前官道转而变窄，前方一定是狭道无疑。
　　“青云狭。”许云遥遥看着前方。
　　这狭道正是青云狭。
　　沉默片刻，许云拽着缰绳，白马便向右前行，走了一会，眼前出现高草藤蔓，定睛看去，依稀可见一条小路隐没其中。
　　许云下马，将马栓在树旁，自己窜进小道。
　　草很茂密，许云不知前方是否有伏兵，只能弯腰前行，尽量不发出声响。
　　这般走了小半个时辰，约摸到了地方，许云便折出小道，向着山上走去，黑衣在夜里便是黑夜，没人能看见他。
　　“是这里。”
　　这里正是狭道右侧的小山，山上地势侧斜，正适合埋伏。
　　许云将身子伏下，猫腰过去，走到一块大石后面，掏出眼睛看着山头。
　　咝……
　　许云倒吸一口气，瞪大眼睛，眼中满是凝重。
　　山头全是些黑衣人，约有五十，前方更是有许多大石，一眼便知他们将要作甚。
　　如果左侧山头亦有人，那么便是百人。而且许云看他们举止行动，便知他们是军人乔装。
　　“护送公主队伍方才一百士兵，那人在此设伏，倘若队伍到了狭道，这般大石下去，恐怕死伤惨重，况且还有军人在后…”许云不敢再想，心中思索破解之法。
　　那人，自然是指冷无双。
　　许云虽然飞书何总管，但他并未表明身份，不能确定对方是否采纳他的意见。
　　为了万无一失，许云必须想办法破解。
　　想到此处，许云立马下山，出了小道骑马直奔冀和城。
　　他要找唐小洛，只有她能破解。
　　许云到了公主院内已是深夜，房中华灯似夜，公主显然入睡。
　　院内有士兵看守，许云却是胆大，驾轻就熟，两下窜进内院。
　　院内士兵见有人进来，连忙围住他。
　　“有刺客，拿下。”伍长讲话。
　　许云一笑，开口道，“林伍长，可是忘了我？”
　　林伍长听得此话，连忙看去，大惊失色，“许老将军的公子？”
　　“正是，此番有急事找公主。”许云点头。
　　“你们自去巡逻。”林伍长遣散众人，“你怎的来此？要知道公主可是…总之你不该来此。”
　　卞城众所周知许云与公主相爱，奈何为国情难，此番许云前来，其意味确实令人想入非非。
　　“林伍长莫要误会，我为正事而来，关系到公主安危，并非为了私事。”许云看着木门，公主在里面，“青云狭有伏，何总管自负，唯公主能救。”
　　“当真？”林伍长冷汗迭出，拉着许云的手臂。
　　“我当才去了一趟青云狭，千真万确。”
　　“你快请进！”
　　房内很黑，许云摸索着掉了灯，唐小洛似乎很是疲劳，正在床上熟睡未曾醒来。
　　许云笑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光彩，是怜惜，亦是思念。
　　他走到床边坐下，床内是一方古琴，静静躺着，唐小洛睫毛抖了抖，有些晶莹，似乎哭过。
　　许云轻轻叹气，伸手摸她的脸，可是将到脸部却又停下，怔了许久，终是收回。
　　他不想吵醒她。
　　林伍长在门外走来走去，背后的盔甲似乎有冷汗流下。
　　许云坐在案台边，写了一封信，用铜块压住，吹熄灯火，开门而出。
　　“怎么样？”林伍长大喜，连忙问。
　　许云关门，很轻。
　　“明日你要万分注意。”许云快步离去，要回客栈。
　　明日很危险。
　　天刚亮，春季的早晨天似乎亮得很早，唐小洛便醒了过来。
　　似乎有什么不同，但又说不出来。
　　唐小洛起身，见得案台白纸黑字，觉得疑惑，走过去拿起来看，秀眉渐渐蹙起。
　　公主，青云狭有诈，何总管不听，危在旦夕，为保北唐无忧，请公主万万不要从狭道过去，右侧有小道可过。倘若他不听，请公主于青云狭前弹上一曲，自有计谋。
　　是许云的字迹，他在这里。
　　唐小洛心如乱鹿，左右观看，然后跑到门前，开门就欲出去，却撞上了两位宫女。
　　门外只有士兵，没有许云。
　　“公主…”宫女连忙扶着她。
　　“公主，是时候洗漱，即刻便要启程的。”另一个宫女说。
　　唐小洛失神地点头，走进房内，任由宫女为她梳洗。
　　许云一直都在，对吗。
　　马车随着军队出城，曾卫国带着百姓在城门相送，谢语阵阵。
　　唐小洛探出头看着身后的人群，可惜还是没有看到许云。
　　队伍前行，路边有踏青的少女少年，一如以往的许云半树。
　　前面是盘城，盘城后面是青云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