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树》梧木

3、公主北上

　　“公主，现在已是寅时，马上便要启程…”门外有宫女催促，催促她早些离开这里，离开生长十六年的卞城。
　　唐小洛擦着琴，擦得很仔细，然后将琴放在布袋里系好，抱在怀中，走出闺阁，“走吧。”
　　“是。”宫女回应，连忙侧着身子带路。
　　路是遥远的，而且不可回头，当百人军队连同十余宫女护送马车出城，唐小洛揭开一条帘缝，看着卞城，看着远处的皇宫，看着将军府，嘤嘤啜泣起来。
　　“父皇，许云哥哥，卞城，永别了。”唐小洛扭头坐回车里，帘帐紧紧遮住车里的可人儿。

　　许久之后，有一匹白马快如闪电，窜出城门，一路驰骋，向着北方而去。
　　“痴儿！”许老将军看着空无一人的房子，叹道。
　　“将军，要不要派人追少爷回来？”下属问道。
　　“罢了。让他去。”许世摇头，然后离去，身影显得有些苍老。
　　和亲队伍人数众多，行程不免要慢上些许，到达蛮原大致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何总管，父皇派你护送，想来你是熟悉北方路途的吧？”唐小洛探出半个头，看着一旁马上的男人问道。
　　何总管微笑，点头回答，“回公主，属下常年在蛮原边境驻守，故对此有些熟悉，承蒙皇上看重，属下定然竭力护送。”
　　“前方是何去处？”唐小洛点点头继续问。
　　“前方是冀和城，过了冀和城便是盘城，之后便是荒地，穿过荒地就到蛮原了。”何总管回答十分流利。
　　“荒地？”
　　“哦，荒地不是真正的荒地，只是那里土地贫瘠，人烟稀少，没有城镇，只有一些村庄以及部落，是混乱之地，故而称为荒地。”何总管对答如流，单手握住缰绳，另一手握着剑柄。
　　“如此，便劳烦总管费心了。”公主缩回车里。
　　官道两旁是草木，低低矮矮却很密切，道上有支队伍正缓缓前进，中间是一辆马车，车里有一位公主，是带着北唐希望的太平公主。
　　许云骑着马，远远地跟在后面，举目眺望，马车的轮廓依稀可见，腰间三尺青锋随着白马走动发出叮当叮当极为悦耳的声响。
　　“南唐，我迟早会挥兵南下，斩你皇帝头颅。”许云心很疼，马车每转动一轮，他的心便疼一下，她逐渐远离这里，远离他。
　　这一切都只因南唐而起。
　　可是纵然心疼，也无可奈何，许云要保护公主，直觉告诉许云，和亲路不会那么简单，很多人都不希望这亲顺利完结，包括许云。

　　冀和城中茶楼，冷无双倚栏烹茶，发丝拂过茶具，他扭头看了一眼楼外街道人流如云，而后提起茶壶倒了一杯香茶，有人站在一旁不敢言语，静静等着。
　　“茶如何？”冷无双看着杯中香茗，神情自若。
　　站立之人是南唐将领，唤作马汉，此番奉命参与太平计划，听命于冷无双。
　　太平计划乃追杀计划，杀的是太平公主。
　　马汉点头，“茶香浓。”
　　冷无双微笑，提起茶壶，又倒了一杯，正好杯满壶空。这是二杯壶，少有，恰好斟得二杯茶。
　　“坐。”冷无双放下茶壶，端起茶杯细细斟酌。
　　马汉连忙扶衣而坐，“谢将军。”
　　冷无双正是此行将军。
　　“事情办得如何？”冷无双掌心托着茶杯，“茶热尚喝得舒坦，若是冷了，便人走茶凉。”
　　“将军放心，太平公主正往冀和城前来，随行队伍约有百人，带队的是何不枕，此人才大心粗，自然不是将军对手。”马汉轻轻喝了一口茶，杯中还是满的。
　　“此乃北唐城池，城中有兵，不能下手，冀和城外有处狭道正适合埋伏，他们出城必然经过狭道，到时可一网打尽。”马汉一口饮完茶，看着冷无双提了建议。
　　冷无双放下茶杯，起身向楼下走去，“准备吧。”
　　“是。”马汉看着冷无双的背影，起身行礼。

　　“天色渐晚，何总管，扎营休憩如何？”唐小洛的声音自车内传来，带着一丝倦意。
　　此刻已经行进一天，唐小洛从未出过远门，自然身体疲劳。
　　何总管闻言，抬头看着天空片刻，又看看远方，然后扭头望向车厢，“回公主，前方有草地，我们到那再扎营，公主意下如何？”
　　“好。”唐小洛闭着眼睛，怀中有琴，“到那冀和城还需多久？”
　　“明日下午便可到达。”
　　离卞城越来越远，离许云也越来越远，唐小洛将琴抱得更紧，她突然想哭，但终究没有哭，听天由命。
　　炊烟袅袅，队伍停了下来。
　　唐小洛坐在锦笙上，慢慢吃着小桌上的精致食物，一旁有小鼎，有宫女点了香，是檀香，很是沁人心脾。
　　士兵分为小队散坐周围，围着公主，隐隐有阵法之形。
　　许云在远处停下，眺望着草地，暗自点头，然后取出干粮清水吃将起来，他不能靠近，也不能被发现，只能远远跟着，祈祷一路无事。
　　“公主，前方便是冀和城，属下已派人知会知府，不久便会迎接公主殿下。”何总管随着马匹上下晃动，声音总是那般自信。
　　唐小洛听着有些不舒服，却也挑不出毛病，只能点头，“何总管看着办便是。”
　　何总管是骄傲的人，对于北方异常熟悉，以至于变得自负。
　　队伍在城门前停下，百姓远远看着，城里围了许多人，指指点点。
　　“这是军队？莫非要打仗？”
　　“什么？打仗？”
　　“你们这群呆子，朝廷发了文书，咱北唐的太平公主要去蛮原和亲，哪里是打仗！”
　　“那车上的是公主？”
　　“肯定是！真想看上一看。”
　　“回家看你婆娘吧，公主你是没机会看了。”
　　“知府来了。”有人叫喊。
　　远处有马奔来，为首是一干瘦中年，他骑着马边跑边喊，“各位乡亲，快快散去，莫要在此逗留。”
　　人群这才慢慢散去。
　　知府到了城门，下马小跑过去，在马车前停下行礼，躬着腰说，“下官曾卫国，不知公主到来，有失远迎，还望公主恕罪。”
　　“进城吧。”唐小洛很累，她想好好休息一番，无力去与这些人打官腔。
　　“额，是，下官遵命。”曾卫国怔了怔，连忙向何总管拱手，“何总管，有劳你带士兵进城，卑职这便去带公主前往宅邸。”
　　“无妨。”何总管策马拉绳，前去吩咐军队进城。
　　“跟我来。”曾卫国对马车招招手，转身向城内走去。
　　车轮转动，缓缓进城，城门上冀和城的大字很是显眼，印在许云的瞳孔中。
　　许云骑着白马踱进城中，另一边是马车，是半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