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执子之手》炉子

27、释放

　　这一场残杀最终结束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
　　朦胧的暮色，迅速地吞没山谷内外散乱的尸体与残骸。

　　太阳从厚厚的云层间，将最后一道光线投射到地面上。
　　远处的山峰，投下一片浓浊的阴影，漫长的夜晚正急速地降临。

　　死去的人们，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瞳孔里反映着苍茫的暮色和虚无。
　　被砍伤的士兵们在尸体堆中呻吟着。

　　如玉神色凄凉地站在山坡上，望着血战之后的惨状。
　　秋风掀起她的衣角，不住地随风飘舞。

　　老赵叹口气，轻声说：“战场总是战场。好在我们是胜利者。还是先去换衣服吧。”
　　她的裙子，已经沾满血迹和泥土。

　　如玉长叹：“我真是想不明白。好好地，为什么要你杀我、我杀你呢？”

　　其实，她心里明白得很。
　　这些游牧民族一旦强大起来，总是要侵扰中原。
　　就算是不入侵内地，他们之间，也会为了争夺水源、牛羊、土地而自相残杀。

　　老李笑起来：“不必想太多啦。蛮子打过来，我们要么拼命抵抗，要么乖乖地被杀掉，没有第三种选择嘛。”

　　如玉摇头：“办法，一定是有的。总有一天，可以与他们和平共处的。”

　　老李根本不信：“跟蛮子还能和平共处？”
　　真是荒唐的想法啊。

　　如玉仿佛在自言自语：“会有这么一天的。”
　　她端正俊秀的双唇紧紧地抿着，目光坚定。
　　。。。
　　曹国安等人笑呵呵地走上半山腰。

　　“瞧瞧这位神仙姐姐吧。那些被俘的蛮子都认为她是神仙呢。”

　　如玉微微一笑：“嗯，无常鬼当然也是神仙啊。”

　　孔宝义笑道:“多谢四姑娘啊。要不是你诱敌深入，老孔就要吃亏啦。”

　　“孔大哥才是英雄啊。孔大哥是身经百战的猛将，对付那些蛮子易如反掌啊。”

　　“哈哈，咱们这回可露脸啦。把蛮子打得狗血淋头，屁滚尿流。”

　　“哈哈哈，不错。这次陈先生也立下大功啦，真是勇气可嘉啊!”

　　陈宾微笑道：“曹将军过奖啦。陈某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比得上各位英雄。”

　　“呵呵，这一仗，打得真是痛快啊。”曹国安充满豪气地说道：“真想再打这么几仗啊。”

　　如玉轻笑：“要是国安兄肯把输的银子给我，我们就可以继续前进。反正蛮子有的是啊，可以让你好好地过瘾嘛。“

　　曹国安正色道：“不，我们还是先护送着四姑娘回去吧。战场上风云变幻，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有好运气的。”

　　如玉摇头：“既来之，则安之。我已经喜欢打仗啦，我们不必回去。”

　　原来战争是如此地残酷啊。
　　自己更要守在涛哥身边啦。
　　涛哥是个木头疙瘩，只知道拼命硬干，不知道投机取巧。
　　没有自己来帮助他，早晚有一天，他会把小命送掉。

　　她问曹国安：“有没有抓到蛮子的那两个头领？”

　　“只抓到一个。另一个跑啦。”

　　“嗯，我有话要问他。把老王叫来当翻译吧。”

　　曹国安微笑：“用不着叫老王，这个蛮子会说汉语。”
　　。。。
　　吉尔斯姆满脸血迹，一条长长的伤痕横在他的脸上。一只耳朵已经不见。左臂软软地垂着，似乎已经断掉。他冷冷地看着如玉，目光中却掩饰不住惊艳的神色。

　　如玉嘻嘻哈哈地笑起来：“你打仗很凶悍嘛。叫什么名字？”

　　吉尔斯姆啐一口，并不回答。

　　“嗯，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啊。好吧，不跟你计较。我的名字叫做如玉，快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吉尔斯姆只好大声说：“我是吉尔斯姆，是吉特部的族长。”
　　反正自己不说，其他的人也会说的。

　　如玉轻笑：“中午和你吵架的人，也是族长吗？”

　　吉尔斯姆轻蔑地说：“我们吉特部，只有我一个族长。他叫特雷哈，是个没有脑子的家伙。”要不是这个傻瓜，怎么会遭到几乎全体覆灭的噩运。

　　如玉浅笑：“我看他似乎对你很不满意啊。嗯，现在你被俘，他却逃走啦。他回到你们的这个什么吉特部，会不会趁机夺走你的族长之位呢？”

　　吉尔斯姆不语。

　　如玉盯着他的表情细看，知道自己已经说中他的心事。

　　她笑起来：“嗯，部落里一定还有你的亲人吧。要是让特雷哈掌权，他们会不会。。。”
　　她故意停下不说，瞧着吉尔斯姆焦急的样子。

　　吉尔斯姆大叫：“你一刀杀掉我吧。”
　　特雷哈一定会对她们下手的。他已经图谋很久啦。

　　如玉微笑：“不，我要放了你。”

　　她看着对方因为惊讶而瞪大的眼睛，慢慢地说：“还有你手下被俘的小伙子们。条件呢，很简单。我现在帮你的忙，你以后有机会，也要帮我一次。”

　　吉尔斯姆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啊，我自己也不知道嘛。或许是因为你长得很英俊吧。快说，到底行不行。再磨蹭下去，特雷哈就要对你的亲人们下手啦。”

　　“可是，只是凭一句诺言，你就放走我。我将来要是反悔，你怎么办呢？”

　　如玉大笑：“我既然敢放你，就不怕你反悔。”
　　。。。
　　夜色中，吉尔斯姆带着五十个残兵在草原上狂奔。

　　他一直在沉思，可是想半天，实在是无法找到答案，就问旁边的多伦：“老多伦，你说我是不是长得很英俊啊？”

　　多伦大笑，答道：“是啊，减去一只耳朵，加上一道伤疤，英俊得不行啦。”

　　吉尔斯姆搔搔头，笑起来。

　　他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两只小眼，一个肉头鼻子，一张歪斜的大嘴，两只（不，现在只有一只）招风耳。
　　皮肤因为长期的风吹日晒而显得格外地黝黑而粗糙，腮边是乱蓬蓬的胡子。

　　他哈哈地笑着，风中回荡着他沙哑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