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应行之

2、【戚顾】miss

　　2010-1-10

　　【戚顾】miss

　　太阳已经落下去大半，天色逐渐转暗，她站起来收拾东西，铅笔钢笔橡皮美工刀都放进笔筒，接着拿起画夹最上面的那张看了看，那是今天完成的作品，内容是眼前这个荷花池，夕阳斜照下，正中一朵莲花摇曳生风，唯一的缺憾是没有上色。上午出门太急，忘记带颜料，她想晚上回去再补也行。
　　一手提起画架一手去拿折叠小椅，却是摸了个空，她心里一惊，回头看到一个高大又帅气的男子，那人手上正拎着她的小椅子递了过来，她下意识地顺手便接了。
　　那人于她并不陌生，这几天在这里写生时都有见到他，有时候是一个人在荷花池边站很久，看样子似乎是过来观光的游客，但又不太像。
　　男子忽然开口说：“很美。”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是摊开在画夹上的那幅画。
　　她不自觉微笑起来，“谢谢，不过还没有上色呢。”
　　男子回道：“想必上色之后会更美。”
　　她本是个活泼的人，又听男子语气中透着一股真诚，不由对其大有好感。
　　男子看她熟练地将笔筒画夹塞进背包，问道：“要我帮忙么？”一边却已经把她的画架和折叠小椅都拿在了手上。
　　她也不好再推辞，便笑道：“不如一起走吧，我就住前面那家如意旅社。”
　　男子点点头，站到她身旁。

　　“你是到这里来旅游的吗？”随意的交谈了几句此处的风景，她禁不住还是问了句。
　　男子脸上的表情有一丝迷惑和茫然，“旅游？不是，我只是在寻找一个人，恰好来到这里。”
　　“寻找一个人？”这个回答让她比他更迷惑更茫然。
　　男子却没有再继续，把话题转到了她身上，“你是美院的学生么？今天这幅画比昨天和前天的都要好。”
　　听这样一个英俊男子接连赞叹自己的画作，她有些害羞，又有些得意，“那是当然，这幅画我打算送人的。”
　　男子看她神色飞扬，逗她道：“一定是送给男朋友的吧。”
　　她赶紧摆手，“才不是呢！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生日快到了，我想把这次写生中最满意的作品送她做礼物。”
　　男子露出了然的表情，“要好好珍惜友谊。”
　　她笑道：“我会的，她是我的知音嘛！”
　　“知音？”男子脸色微变。
　　“嗯，我是在一次艺术会展上认识她的，她学医，我学画，虽然专业迥异，但熟悉之后发现我们有很多地方都很谈得来，于是就互称知音咯。”
　　男子“噢”了一声，她并没有察觉出男子的情绪变化，继续说道：“我打算把这幅画命名为夕照，你觉得好不好听？”
　　“夕照？”男子身子一震，声音也跟着颤抖，她终于回过神来，犹疑地望着他，“这幅画在夕阳余光下完成，而我那位好朋友名字正好叫晚晴，夕照配晚晴不是很好么？”
　　男子站定不动，目光不知投放到哪里，她有点紧张，探身过去看到他脸色苍白，“你怎么了？”
　　等了一会才听到一个低沉的嗓音，“我只是想到了我在寻找的人，他叫惜朝。珍惜的惜，朝阳的朝。”
　　她在心里叹了一声，压下了那股好奇劲儿，宽慰道：“真是个好听的名字，给人带来希望的感觉，相信你一定能找到他。”
　　男子抬头看她，“他是我的知音。”
　　“啊！”她忍不住叫出声，这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是她脸上那副想要探听故事的神色太过明显，男子微微皱眉，别过头去。
　　她自觉有些不好意思，轻轻说道：“旅社到了。”
　　男子随她一起走到门口，把画架和折叠小椅交给她，忽然冲她笑了笑，“你明天还去那里写生么？我可以告诉你这个故事。”
　　她重重地点头，到男子离开良久后还觉得眼前有两个酒窝在晃动。

　　她整个晚上都呆在房间里，一边给那幅“夕照”上色，一边想着那个男子和惜朝之间会有怎样的故事，直到夜深时才忽然记起她买的回程火车票是明天下午一点钟的。
　　如果明天上午过去那个男子不在，那要不要等呢，为了听一个故事而错过及时回校，不知道导师会不会生气。可是真的很想知道那个名字叫惜朝的是怎样的一个人，再说晚晴最喜欢听故事，如果送生日礼物时再加个故事她一定会很满意。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明天要不要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九点多，她惊呼一声，翻身下床，把东西都收好，下楼退了房，背着大背包，一手提着旅行袋一手拿着两个包子站在街上，不知道是该搭车去火车站还是去那片荷花池。
　　这时对面有个人向她招手，她看到是那个男子，即使隔了一条街那双大眼睛仍然明亮非常，她终于下定决心向他走过去。

　　“你要走了吧。”男子看她似乎是把行李都捎带上了，语气已是十分的肯定。
　　她低头看着路面，有点点心怯，“下午一点钟的火车票，是来的时候就买好了的。”她忽然抬头望定他，“不过我更想听故事。”声音虽然有点小，气势还是足够的。
　　男子笑了笑，酒窝马上旋了出来，接过她手里的旅行袋，“只是一个很短的故事，我们去荷花池那边。”

　　两个人坐在正对荷花池的那张长椅上，她和他的目光，都投向了池子中央的那枝青莲。
　　“我和惜朝是大学同学，我对他几乎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可惜那时我一直以为我只是爱惜他的才华。”男子开始慢慢陷入回忆中。
　　“等等，惜朝是个男人吧？”她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你昨天说他是你的知音，而且，我觉得惜朝这个名字不太适合女人。”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这个故事似乎从一开始就在她的意料之外。
　　“呵，他是男人。”男子对她的惊讶并不在意，“我并不是同性恋，只是惜朝恰好也是个男人而已。”
　　她感觉男子淡然的语气里似乎隐藏着很深的感情，心里忽然被打动，情不自禁道：“他一定像那朵青莲一样美好。”
　　男子回过头，见她眼神坦荡，面上神情一片真诚，不由一怔。他在寻找的路上见过太多异样的眼神，这个女孩子却与那些人都不一样。
　　“我和惜朝也不是一个专业，但是住在一个寝室，我们那时候每个寝室住八个人，经常是两三个专业的混合在一起。我念的经济，惜朝学的法学，他很有才华，什么都会，口才也好，寝室兄弟们在一起聊天都没人能说得赢他。毕业后我家里人本来是想让我回去继承家业，我想让惜朝去家里的公司，可是他说想要有由自己打拼出的事业，我便和他一起南下创业，我们从最辛苦的销售员开始做起，其间共同经历许多艰辛，他从来不放弃，我也是，后来我们终于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再后来，公司一步一步运营发展上市。可是在我一次出差回来，他竟然答应了一个收购企划，打算把公司卖给别人，我当时很生气，跟他吵了好久，但因为他是公司法人，又已经签订了合同，公司还是被收购了，我心灰意冷地辞去一切职务，没有通知任何人就回了老家，呆了不到半个月就受不了家里人安排的相亲，又偷偷回去了公司，才知道原来他在我走的第二天也走了。
　　我回到以前和他一起住的房子，里面还保持着我走之前的样子，他给我留了一封信，说他总归是要离开我的，不如在走之前让公司并入到大企业里，这样会发展更快，我以后一个人管理也不用那么累，可是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说一定会离开我，我想找他问个明白。
　　我走遍了我们以前去过的每个城市，但一直不知道他的家乡在哪里，他喜欢莲花，我后来便找莲花种植出名的城市去，依然没有他的一点消息。
　　我发现我爱上了他，虽然这个发现已经太迟，这三年里，每次回想到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都觉得苦涩，但又控制不住要去想他，我有时候甚至还会想，他当初是不是担心自己爱上了我才想要离开的？他真是个傻瓜，我却比他更傻，我应该早一点认清自己的感情，我不该就这么让他离开。”
　　故事讲完了，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他只是静静看着那朵青莲，而她静静看着他的侧脸。旁边偶尔有人经过，看到他们俩这样子也只是扫了两眼就走了。
　　一片静谧中，男子忽然轻声说：“惜朝，我很想你，我很想再见你一面。”语气温柔。
　　她差点就要落下眼泪，忙扭头也去看那青莲，一阵风过，青莲微微颤动，像是也被这个故事打动，又像是在回应男子。
　　她心里有了一个想法，马上便打开背包拿出昨天的那幅已经上色好的“夕照”递给男子，“呐，谢谢你给我讲这个故事，我决定把这幅画送给你。”
　　男子有些诧异，“这个不是你给你的知音准备的生日礼物么？”
　　她大方地拍拍男子的肩膀，“没事，我还可以再画另外一幅送她，再说等我告诉她这个故事以后她也一定会觉得这幅画送给你最合适。”她挑挑眉，“我和她是知音嘛。”
　　男子接下了那幅画，小心地拿在手里，认真看着她道：“我会好好珍藏这幅画，等找到了惜朝就送给他。”
　　她点点头，调皮地眨眼，“你还要告诉惜朝说，画的作者息红泪希望他能永远幸福。”
　　男子很快领悟她的意思，也笑道：“戚少商一定把话带到。”
　　她站起身，背上背包，拿过旅行袋，“那么我要走咯，再见。”

　　尾声

　　“所以这个故事就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傅晚晴看着自己的好朋友，有些哭笑不得。
　　“对呀！难道你不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很感人？我当时可是差点都流眼泪了呐！”息红泪还沉浸在当日的气氛里不能自拔，竟自喟叹个不停，“虽然两个人是同性，可是在我看来这种感情却更显珍贵，没有说出口的爱，到明白的时候那个人却已经不在身边，人是不是非要到失去以后才发现失去的可贵？非要等到失去以后才知道珍惜？”
　　傅晚晴伸手推了推息红泪，“喂，你醒醒吧，单就一个故事做礼物我不满意啦，你得再画一幅画送给我，最好要比那幅青莲图更美更独特的。”
　　息红泪瞪大眼睛，“不是吧，再画一幅更美的？那还不如直接拿拍到的照片送你，其实我觉得这个故事就足够了啊。你不是很喜欢听故事么？”
　　傅晚晴叹口气，慢慢道：“我是喜欢听故事，可是这个故事的结局不好，我不喜欢。”
　　“结局不好？不是开放性结局么？我觉得戚少商一定会找到惜朝的。”息红泪语气坚决，“我还想让惜朝看看我画的青莲呢！”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也许那个惜朝已经不在人世了吗？这世上只要想找一个人，哪有找不到的，我不否认戚少商绝对是用心去找，可是已经三年了，他走了那么多地方，从来没有惜朝的消息。”傅晚晴的语气有点冷。
　　息红泪呆了呆，半晌才道：“如果是存心要躲一个人的话，也可以让那个人永远找不到，我宁愿选择相信惜朝在躲避戚少商，也不要去想他们两个永远都没有再见面的那天。”她似乎完全不能接受傅晚晴的想法，紧闭双眼使劲摇头。
　　傅晚晴笑了笑，拍拍她的脑袋，“别想了，都是我瞎猜的，他们一定会见面啦！是说你赶紧回去给我准备礼物吧！”
　　息红泪抓住傅晚晴的手轻轻捏了几下，“好吧好吧，我再另外画一幅就是了。学医的人想法真无情，对好朋友还这么苛刻，一点都不体贴。”

　　傅晚晴送息红泪出家门，回到自己房间坐下，此时的她全然没有了刚刚在客厅与息红泪争辩时表现出来的淡定和冷然。她定定看着桌上的一个相框，脸上的表情彷徨又悲哀，那张照片有些旧了，是两个男孩子的合影，背景是某个篮球场，站在左边的男孩眼睛大大圆圆的，脸上挂着两个酒窝，他一手捧着篮球一手挽住右边的男孩，右边的男孩面容清隽，但似乎不太习惯照相，身体看起来有些僵硬，眼睛也是望着其他方向，并没有直视镜头，但他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笑着。
　　这张照片是从小就寄住在她家的一个远房表哥在去世前紧紧握着的，他于两年前死于家族遗传性的心脏病，他住院的那半年里傅晚晴一直都有去看他，直到他去世时她也在场，他最后的时刻只是重复念着两个字：少商。
　　傅晚晴从来没有告诉过息红泪，她那个远房表哥名字叫做顾惜朝。

　　完
　　后记：miss既有思念的意思，又表示错过，对应这里的戚顾二人是互相暗恋的，虽然时间段错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