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异界黎祁]等（西可尔x爱丽丝）》海间

6、第五章

　　艾里镇不需要商队运送水源，镇里挖掘的直通地下水的水井和绿洲里永不干涸的淡水湖泊让镇民们在炎热干燥的沙漠气候的条件下也能种上大片的鲜花绿草愉悦身心。
　　艾里镇也不需要燃料，离镇子极近的北森林新陈代谢留下的枯枝败叶就足以满足家家户户的生火做饭需求。这里的冬天并不寒冷，很少有必须赶在寒冬前屯起大宗燃料的年份。
　　艾里镇需要的主要是食物、服装和重工业制品，北面森林深处游荡着的树妖和各种怪物阻断了它与森林小镇的贸易；南面的密苏顿大沙漠和时不时的扬沙天气让耕地开发的可能性彻底变成零。没有工业，没有农业，只能依靠海伊曼港的商队补给，双方因此而签定了长期合作协约。
　　除了盛产蝎子尾之类的炼金材料，艾里镇能够繁荣发展起来的原因还有两个：商队用货物换取全体镇民合法拥有的一眼泉水——位于密苏顿大沙漠的某个山洞里、效果可以媲美传说中的寒露冰泉的绝佳疗伤药品；除此之外，靠沙漠里绿洲岛支撑起的旅游业也是艾里镇发展的重要拉动力，当地的富人也喜欢去那里度假。
　　虽然地方偏僻，却也不是闭塞之地。镇民民风淳朴，对寻找沙漠财宝的冒险者也抱以好客热情的态度。

　　烈日当空。

　　纵使“头儿”精打细算，横穿大沙漠时，淡水还是告急了。忍着嘴唇的干裂和头昏脑胀的眩晕感，整个商队慢悠悠如同集体被迟缓一样、无精打采地向前挪动。为了减轻货车重量、避免车辆入沙太深，人们都只能步行。
　　阳光刺眼，偶尔的一两棵树也遮不了荫。偶尔的散布在黄沙里半掩埋的动物的白骨散发着一种狰狞的气息，令人不敢细看。
　　爱丽丝木然地走着，呼吸间都有沙砾的摩擦感。汗水湿透了她的发带和落在颈间的头发，脸上流的汗都懒得再伸手擦拭。身体沉重得都要失去了意识，疲惫不堪。

　　板车一辆辆从身后超过，她浑然已经没了别的意识，就想着走，走下去。

　　快点结束吧。
　　太长了，路太长了，快点结束吧。
　　“爸爸”，她抬起左脚；
　　“妈妈”，放下左脚；
　　“妹妹”，她抬起右脚；
　　“爱丽丝”，放下右脚。
　　没力气出声，她只是在心里面一遍又一遍地默念。依稀看见不远处有村落的影像，同行者的带着粗气的嚎叫一样的欢呼证明了这不是海市蜃楼。

　　和别人一样，爱丽丝费力地挤出一个胜利的微笑。
　　然后她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在听到人群发出惊疑声后，带着黄沙的由远及近的鞋是她晕倒前看到的最后一样东西。

　　在头儿的示意下，离爱丽斯最近的小伙子抱起小女孩，急不可耐地冲向村口。出人意料的是，这次进镇以后不仅熟识的镇民中没有一个走上前来迎接商队，反倒是都盯着晕倒在他臂弯里的女孩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更多的人干脆折回房子里，关紧大门，和往日举镇迎接的光景大不相同。
　　在几个前去打探消息却又集体失语的伙计的示意下，跟着货物大部队一起到达的头儿瞄向布告栏，顿时惊呆。

　　悬赏所伦多家族……通缉女儿爱丽丝所伦多……粉红色齐肩发……绿眼睛……七岁的女孩……线索五千金币……捉拿十万金币……窝藏隐匿绞刑……知情不报流放……波雷西亚王朝皇家侍卫队签署……波雷西亚二世签章……

　　此刻他连腿肚子都在颤悠，原来还以为是哪家贵族的小姐可以送回去捞笔报酬，后来觉得只是个女仆就作罢了。反正有钱赚，带上她也不是个麻烦事。
　　这个孩子，该不会真是……妈的！他的牙关不断碰触着，露出似笑非笑的模样，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穿着华贵威严的军服的卫兵已经站到身边。
　　“长官……”他嗓子发干，只支吾出一句。
　　“我是皇家侍卫第二小分队编号015，S.Y.帕里森，负责调查皇城所伦多在外潜逃犯人。根据法律指认程序，我必须将这位小姐带回去，”帕里森对着爱丽丝晕倒的方向点了下头，“此外，请您跟我们走一趟，提供必要的笔录。”
　　他像个不倒翁似的跌跌撞撞跟着往前走，脚下像各吊了一个巨魔角一般沉重，两边看热闹的居民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等跟在皇家侍卫身后进了镇长府宅后，他忽然想起来还没向自个儿队伍交代遗言，还没核对拿到换来的货物，完事后可怎么向上面的老板交代……
　　管他的，烦不了那么多了。偷偷瞟向面前坐得端端正正的人，“头儿”抓紧分秒向凯西亚祷告。
　　“没大碍，中暑了而已，轻度脱水，”帕里森一路横抱着爱丽丝的时候看了下她的症状，“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先把她安置下来吧。”
　　“帕里森，那就麻烦你快点把她弄醒了，问讯需要犯人和证人同在。”坐着的那一个面无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帕里森不语，抱着爱丽丝进了别间。
　　头儿不安地坐在椅子上，面前的皇家侍卫却悠闲地展开当地日报。左思右想，他打消了套近乎的念头——对方可是皇家侍卫，他有几个胆子去招惹？光看服饰和这说话的态度就知道两人肯定都是吃皇粮的。两位大人莅临这偏远地方，可不是在说这小姑娘她家犯下的事有多大哟？万一被认作包庇的从犯，这还让不让他活着回去见老相好了……

　　约莫过了半小时的样子，他估摸自己的祷词念到连凯西亚大神都烦不胜烦了。但看在眼前人的冷静沉着上，他没敢吱声。
　　房门开了，帕里森和爱丽丝一前一后地走进来。他的脸上是绅士的柔和微笑，她则是全身发抖，眼中却盛满了名为“恐惧”的东西。
　　爱丽丝的的脖子上有道白痕，有经验的人一看便知，那是长剑恰到好处地压出来的痕迹。而这把剑现在停在离她后颈不足一厘米的地方，持剑人单手锁好房门后便优雅地将剑收回鞘中。
　　“你是让她睡觉睡到自然醒了是么，泼点冷水需要这么久吗？”比肯斯没好气地瞪了这位同僚一眼。
　　帕里森嘻嘻一笑，没有计较：“这孩子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我看也不必走过场了，我确信是她。”
　　比肯斯将惊慌的小女孩看在眼里，没错，的确是绿色的眸子。都对上号的话，就差最后的……
　　“不，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我不是爱丽丝，我只是个女仆，是老爷让我穿上这身衣服的！”
　　急切的带哭音的稚嫩童声辩白着，“你们随便找个人来指认我吧！所伦多家的哪个人都行，我不是爱丽丝小姐，真的不是……”
　　比肯斯轻笑了一声：“小姑娘，你要明白，面对皇家侍卫的审讯，说谎可也是重罪啊。”
　　帕里森却接着爱丽丝的话说了下去：“你有什么能证明自己的证据呢？安道尔费南斯特所伦多爵士死在逃跑拒捕的路上——马匹过度疲劳而翻车；费莉雅泽图尔所伦多似乎是坠车后头部直接撞上树干，当场死亡；不过海伊曼港那里倒是有一个落网的仆人，你如果不是所伦多家的人自然一认便知。”
　　“帕里森你话真多。”比肯斯冷冷地看着他，心里恨不得敲破这个搭档的脑袋。就算保留对嫌疑人身份的怀疑，这些情报还是可以准备用来逼供的。他有这个自信，对付这样小的孩子，用刑讯技巧稍加说服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老爷死了？夫人死了？”爱丽丝迟疑地问道。尽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她还是觉得心里一阵抽搐——尤其是，老爷还是她名义上的“父亲”。

　　可是她自始至终都不想喊他“爸爸”。不仅仅是出于心理上的拒绝，还因为她深知，如果自己此刻一言一行若有任何纰漏，刚才的剑就不只是贴上脖子，而是砍下去，刺进去。
　　那个会是飞溅的红色吧。可怕！她哆嗦了一下，死亡的颜色，压抑着她的深灰色在暗中绽放。

　　“我认为让犯人认罪需要可靠的证人才能作出正确的指证，”帕里森不理会比肯斯的暗示，“你现在可以好好说说你和这个嫌疑人的关系。”
　　头儿赶紧撇清了和这个女孩的一切关系，从在山路上的偶遇说到红浆果的利润，再从自己早就看不顺她的怪异罗嗦到自己正好在外出商没有在老家看见布告的无辜。从自己搭船漂洋过海走海伊曼港聊到现在租马车的昂贵和如今队伍的人心散不好带。
　　听到他这么颠三倒四的一番长篇大论，比肯斯腻烦透了又不好发作。最后还是帕里森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走出房间带上门的刹那，头儿悬着的心才回归到胸腔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后，他急不可耐地跨向酒馆——压惊也好庆祝也好，这趟跑商跑得也太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