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异界黎祁]等（西可尔x爱丽丝）》海间

26、第五章

　　安德豪威尔爵士坐在西可尔的床铺上时不时拿出怀表瞅上一眼，瑟芬妮满脸通红地站在父亲面前，并不敢擅自开口求情打圆场。
　　“都这个时候了，他人呢？”这已经是父亲第三次问她，除了支吾也许是巡视陷阱以外她没有其他方法。事到如今，无论是什么样的巧妙掩饰都没有用处。她暗自祈祷西可尔不要那么快回来撞到父亲的气头，又期盼他早些回来好少受些惩罚。这一来一去，心里乱糟糟得不知如何是好，头痛欲裂。
　　“你不肯说的话，也行，”安德豪威尔爵士走出房门，“我去找他回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让他真么着迷，有胆子夜不归宿。”
　　“父——”瑟芬妮看着跃出窗口的父亲，双手抓紧了裙裾，朝门外跑去。

　　远处隐隐传来蹬蹬的脚步声，清醒着的爱丽丝警觉地侧向漆黑的甬道，这声音绝不是瑟芬妮的。
　　“谁？”她刚喊出声，嘴巴就被西可尔捂住了。她从未看过这样的他，那张俊俏的脸上是一览无余的焦虑、震惊和不安。
　　“你不是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他松开了手，爱丽丝小声问道。
　　“我在一层门口看到了我父亲朝仓库这边走，就折回来了，”西可尔迅速地回答了她，“来，这边走，我们绕出去。”

　　两个慌乱的幽灵刚迈动步子，前方的阴影里就传来一阵轻微响动。

　　“哼。”黑暗里的人影并没有露出形体，爱丽丝清晰地分辨出了那一声里的恼怒。
　　“父亲！不要！”西可尔将爱丽丝奋力拉到身后，一起摔倒在杂物堆上。
　　无法言喻的光华携着旋风在她身边席卷，强大的能量冲击的余波让她头晕目眩。若不是西可尔及时应变将她护住……
　　“西可尔！”爱丽丝大喊道。他剧烈地咳嗽着，修长的手指扶住旁边的橱柜半蹲着，另一只手依旧紧紧地把她拦在自己的身后。
　　“能站起来吗？”他站直了身子，将爱丽丝拉了起来。
　　“能……”她刚说完一个字，背后的隆隆声提醒了他们——那些摆放着旧书的书橱忽然全部散落成碎片，积尘四溢。西可尔的身形倏而扑到她身后，挥手为她挡住了书本和木头碎片的砸击。
　　“你没事吧……”爱丽丝还想说些什么，西可尔半抬起手，无声地制止了她。

　　“你知道错了？”安德豪威尔爵士的声音在灰尘里传来，辨不清方向。
　　“我知道错了。”西可尔喘着气答道。
　　“她是谁？”爵士的身影在飞灰里若隐若现，隐约可见他正用手杖指向爱丽丝。
　　“她是……”西可尔一时语塞，他心里有很多词汇争先恐后地想蹦出，却知道一旦自己真的说出口，爱丽丝将陷入危险。
　　“我明白了，”安德豪威尔爵士的手杖重重跺了跺地面，一张威严的脸渐渐从尘埃里显现出来，“她是你荒废自身的原因。”
　　“父亲！您这么说是——”西可尔不服地分辨道。
　　“你这些天，哼哼，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你的灵魂结晶都去了哪里了？敢说一个错字，我立刻剖开她看个究竟。”爵士从尘土里走出，周身却没沾上一颗灰尘，笔挺的直筒礼服令他平添一丝气定神闲的拿捏住把柄的倨傲。

　　“我全给她了。”
　　“给了多少？”
　　“有一些时候了。”
　　“从我们来之后的大约半个月开始起是吗？”
　　“是的。”
　　安德豪威尔爵士眯起了眼睛，向儿子下了命令：“闪开！”
　　“父亲大人——”西可尔没有动步，“请您不要杀她！”
　　“胡说！不杀她，那些结晶怎么办？”爵士瞪了儿子一眼，“你怎么这样糊涂！”
　　“请您饶过她吧！”十四岁的少年低下头，几乎舍弃所有自尊，俯身请求面前的男人。
　　“西可尔，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在我眼里都是绝对不可饶恕的。你知道吗？”安德豪威尔爵士的威压十分沉重的，爱丽丝感到身边的他在发抖。从父子间绝对不是和谐愉快的对话里，她听出来了，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还是她——只是，西可尔依然在一味地袒护她，甚至是在这即将破裂的父子矛盾面前……

　　嗒嗒的脚步声不合时宜地响起，瑟芬妮出现在拐角，冲上前抱住了爵士的手臂，轻轻摇晃：“父亲，父亲！请您住手，父亲！不要再惩罚弟弟了，他……他已经知道错了！”
　　左看看咬着嘴唇的女儿，右看看沉默不语的儿子，安德豪威尔爵士像是被引爆的炸药，越发地动足了气：“你们——好啊，你们。敢合起来背着我搞这种花样。单只瞒着我一个，完全不把我这做父亲的放在眼里了，是吧？我现在就结果了这个小丫头，瑟芬妮，让开！”
　　一阵钝响，瑟芬妮无力地垂下了手，跌倒在地上。宽大的裙边遮住了她的腿脚，她绝望地看着护着爱丽丝毫不让步的弟弟与气势汹汹的父亲陷入对峙的局面，无能为力。
　　“你给我现在就回房间去，西可尔，让开。”爵士望着儿子，声音里带上了警告意味。西可尔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双方的僵持在可怕的沉默里每一秒都在升级。
　　爱丽丝觉得喉咙很干，她唯一明白的就是眼前这个人是西可尔的父亲——也是要杀他的。
　　又是一个要杀她的人，不，幽灵。

　　父亲要杀她，母亲要杀她，不认识的村民要杀她，西可尔要杀她，西可尔的父亲也要杀她……
　　她开始微微抽搐，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了起来。

　　“不要！”爱丽丝的瞳孔瞬间放大后急剧缩小。在瑟芬妮和她的尖叫声里，西可尔倒了下去，却没有狼狈地摔在地上。他单手撑住地面，另一只手捂住颈部的一条长长的显眼的划痕——却仍在原地，寸步不离地守在爱丽丝身前。
　　“你不要这样执迷不悟。”安德豪威尔爵士收起藏在手杖里的剑，儿子宁可正面挨他一击也不愿让开的行为既让他震惊又让他牵挂。他的口气不知不觉就软了下来，却还是抹不开面子就此罢手不管。
　　“父亲，请，请您不要对她做，做出不利的事情……”西可尔半跪在地上，嘶哑地向父亲祈求。
　　他全部的注意力放在父亲身上，没注意身后的爱丽丝的情况。瑟芬妮的双手捂住了嘴，就连爵士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诧异。

　　他急忙回头，爱丽丝已经瘫倒在了地上。

　　“你现在回去，跟着瑟芬妮走，我不动她。”安德豪威尔爵士看着儿子那几乎跟晕倒的小幽灵那一样的状态，情知若是再不支开他替他设法疗伤，说不准独生子真要二度殒命在自己手里。他生前和死后能引以为憾的事情一直不多，当年手刃全家算得上是头一件。
　　这些年来他千方百计想要补偿攻错，却发现家人多多少少都对那事讳莫如深，不愿计较——即便是颇有微词的儿子，也大大方方地跟他承认了，现在这种死了以后以幽灵形态主宰自我的日子，比活着的时候受人欺凌白眼强上百倍。

　　西可尔又是心疼又是气急地望着爱丽丝，一回头，却又看见冷着面孔的父亲用手杖指着爱丽丝的身体。再三衡量，他一咬牙，径直冲向楼梯。
　　“你快去找他，他脖子上的伤快点给他治……”话说到一半，爵士发现女儿根本心不在焉，不由得吹胡子瞪眼地一拍大腿，匆匆跟上儿子的脚步。他原本就没指望西可尔能听自己的劝告乖乖疗伤，只能让女儿用曲线怀柔的方式施以关心；如今，也只能麻烦爱蕊儿，动用母亲的柔情去感化倔强的他了。

　　在弟弟和父亲的相继离去后的十分钟，瑟芬妮才像是回过神一样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到爱丽丝身边。
　　“早知道你会造成今天这种结果，”瑟芬妮的双手移向爱丽丝的脖子，松松地环住了，“我真后悔当初……”
　　她想到了西可尔的伤，想到了父亲的决绝，想到了很多很多。猛然，她使上了劲，爱丽丝像无生命的洋娃娃一样软绵绵地塌在她手里，没有任何反应。

　　麻木了，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痛苦的麻木。

　　瑟芬妮指上的力道越来越强，爱丽丝静静地睁开眼睛，无神地看向她。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自然什么都说不出。瑟芬妮越卡越紧，爱丽丝没有任何挣扎，只有一滴眼泪忽地从碧绿的眼睛里滑落，落在瑟芬妮指骨凸显的手上。
　　有了一个开头，更多的泪水便从她的脸颊上簌簌地流下。瑟芬妮喘着气松开双手，不知什么时候脸上也流下两行清泪。爱丽丝坐在地上，望着掩面的瑟芬妮，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声音悲伤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