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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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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掐疼你了吗?”瑟芬妮边止住抽泣边抱起她,她的无名邪火来得快去得也快,甚至对自己迁怒于爱丽丝的做法产生了一丝愧疚,而更多的却是怜悯和同情。
爱丽丝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默默流泪。良久,她才问出了一句:“瑟芬妮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你和他的父亲……生气了?”
“没有,你没做错。”瑟芬妮不好意思指摘自己父亲的不是,模模糊糊地带了过去。
“那,他会不会受罚,会不会有事,会不会……”爱丽丝一想到西可尔半跪在地的一幕,极为痛苦地呻吟了一声,“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吃了那些属于他的灵魂结晶,我不该的。我一定会弥补的,求你了,你快去和你父亲说,不要为难他。”
“没事的,你能有这份心……”瑟芬妮摇了摇头,“相信我,我们的父亲不是那么绝情的人,他只是一时气急攻心,就像我一样,西可尔不会有事的。你在这里乖乖呆着,我先回去看看他们的状况。”
“好……”爱丽丝听她说他没事,勉强止住了眼泪。再一听她要走,登时又止不住地抽噎起来。瑟芬妮轻轻将她支楞在前额的刘海理顺:“不要做傻事,他那么努力,不都是为了保全你。我去看看情况,很快就会回来。”
说完,她又抱了抱她,便离开了。
“够了,够了!”西可尔如同一阵风一样冲进房间,在平常人看来他只是一道模糊的蓝影——他连伪装都没有变换就回到了旅馆客房,停住后,他激动地朝门外喊道。
“你冷静一点,”安德豪威尔爵士随后跟了进来,关上了房门,“还嫌自己惹的事情不够多么。”
“您,您只会这样……”他感到一阵眩晕,却咬紧牙齿直直地站在床边,扭头望向窗外。
“西可尔!你不要太得寸进尺。我要比你了解你正在干什么,你完全在浪费属于你的能力和天赋。难道你要违抗我的意志,一意孤行吗?”安德豪威尔爵士怒视着面前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儿子,语气依然强硬,“现在就把脖子上的伤治好,否则——”
“不!我不会违抗您!”西可尔的手紧紧攥成拳,他的声音很小,打断了父亲的话。
“那就行。从现在起你就呆在房里,哪里也不许去,一直到我们离开艾里镇,”安德豪威尔爵士的手伸进口袋,掏出一把灵魂结晶,扔到了床单上,“现在就治,我亲自监督你。”
西可尔忿忿不平地坐到床沿上,整个床架都被压得咯吱一响。他拈起一块结晶,压到脖子被切到的一侧,闭上眼睛不理会爵士。约莫过了半个小时,耗去了三块半结晶,那道疤痕终于完全淡去了。
“你床下的东西,拿来给我。”安德豪威尔爵士边将多余的结晶收了起来,边命令道。
“父亲!”西可尔睁开了眼睛,又是愤怒又是惊惧,甚至还有一丝恳求。
“拿出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床上跳下来,双手伸到床底,偷偷解下缎带塞入袖中。之后才握住刀柄,将巨刀从床底抽出,扔到安德豪威尔爵士脚下。爵士来回打量了一圈整把刀,两根手指圈住刀柄,提起便走。
西可尔上前一步站在他面前,声音干涩刺耳:“父亲,您要去哪里。”
“你还在关禁闭。”安德豪威尔爵士只说了这一句就绕开了儿子,走出了房间。
“是啊。”西可尔望着爵士的背影和被关上的门,后退了几步,被床脚绊倒,跌坐到床上。他的指尖够着藏在袖口的那根柔软单薄的带子,大梦初醒似地望着身边的一切——墙壁,窗户,床,枕头,橱柜……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与其说是笑,毋宁说是某种悲泣。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苦心……”关上门后,安德豪威尔爵士低声地说道。
“您是,您是瑟芬妮姐姐和西可尔的父亲?”当安德豪威尔爵士心情极为复杂地以极快的速度移动到了仓库二层,还没再见到她时,就隐隐听见爱丽丝清脆的询问声。
“是我。”他沉默了几秒钟,还是回答了这个小女孩。
她站在原地,见到他走了进来,既不打招呼,也不行礼,只是定定地望着靠近的爵士。
“西可尔还好么?求求您别责罚他,”她开口说道,“灵魂结晶都在我这里,如果您要消气的话,现在就请冲着我来吧,别为难他。”
“你……”安德豪威尔爵士气闷,他是见过很多不怕死的,还真没见过自己找死的。如果不是看在儿子拼命护着她的那份痴情劲上,就冲着她这几句坦率直接的话,他也很想出手将她还原成灵魂结晶。
不过,想是这样想,这个衣饰华美、长相清秀的小女孩对自己儿子如此喜欢,倒还是让他在为人父的得意之余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安德豪威尔爵士走到爱丽丝面前缓缓蹲下,似是要将巨刀放到地上。忽然他单手一运,虎虎风声斩向爱丽丝。刀锋在接触到她的发带之前稳稳收住,几丝粉红的刘海飘了下来。看到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安德豪威尔爵士暗自纳闷。
“你——原来如此。”他的手支起她的下巴,爱丽丝任由他左右察看,并不闪躲。
那双美得让人深溺其中的碧潭一样的眸子里完全失去了光泽,爵士愕然后也释然,她几乎已经丧失了求生的意识,跟一具空壳差不了多少。
算了,对着这样的一个无害的小幽灵,何必赶尽杀绝呢,他只要儿子重归正途就行。
“这是西可尔送你的临别礼物,他叫你以后不要再缠着他了。”安德豪威尔爵士将刀放到她脚前的地上,退开了几步。经过一番搜肠刮肚,他又临时拽出了几句斜阳坞三流剧本里的常用台词:“好聚好散,再不相干。我们一家都会永远离开这个地方,不要再记着他了。想他的话你可以对着这个睹物思人,后会无期。”
“您在说谎,”她摇了摇头,眼神的淡漠将那份源自内心深处的自信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他绝不可能说这种话。”
安德豪威尔爵士一时语塞,面对这个认死理也不讲理的小幽灵,他真是没什么好说的:“总之,你们是绝对不可能的。”
“为什么呢?”爱丽丝浑然不觉地问道。
“因为我不准,”安德豪威尔爵士一急之下,说出了一句相当没水平的话,“你要是再敢来纠缠西可尔,我就出手结果了你,我还会重重地惩罚他。”
“谁说的要结果了她?还要惩罚我的儿子?”爱蕊儿像女皇一样高亢的声音响起,安德豪威尔爵士回头,妻子,儿子和女儿全都到齐了。他一直和爱丽丝在那里交流,压根没注意到一家人全挤都到了不起眼的仓库二层。
“瑟芬妮,是你?”安德豪威尔爵士瞪向女儿。
瑟芬妮和爱丽丝告别以后迅速地回到旅馆,在看见父亲进了自己和弟弟的房间后,她立刻找到了呆在房内读戏剧鉴赏的母亲,以最快的速度向她说明了一切。等父亲前脚迈出旅馆,她马上带着母亲到房里找到几乎要发疯的西可尔,暂时安抚了他的情绪后,三只幽灵匆匆赶到仓库。
“没错,她全说了,”爱蕊儿咄咄逼人,“老爷,就算西可尔浪费了那些结晶,总会有补回来的机会。但是很多东西,是永远不可能追回来的,您难道真的要让他抱憾而行吗?”
“小孩子哪里懂这些,你不要乱扯!”他嚷嚷道。
爱丽丝越过爵士望向爱蕊儿一方,很快就和西可尔对视上了。彼此的眼神里都有千言万语,却也不好意思当众无法吐露。
那些声音渐渐都稀薄了,淡去了,什么都听不到了。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方,蔚蓝色眸子里映着盈盈一抹粉红。
目光掠过西可尔的脖子,爱丽丝忍不住鼻子一酸,泪水从眼眶里滚了出来。西可尔见她低头落泪,生生定住脚步,叹息里充满了温情与痛心。
“我乱扯?当年是谁写下的‘即使是最后一面,我也会洒下我的热血,铺就迈向你的蔷薇之路’的?”爱蕊儿手中的折扇捂住了下半截脸,“你好歹也是过来人,当年那点小心思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嗯?”
“你……当着孩子们的面乱说!”安德豪威尔爵士拂袖而去。
“帮得了你第一次,就不会有第二次了,记住你答应我的话。”爱蕊儿见状,迅速将扇子收回,换了一副循循善诱的口气向儿子吩咐道。
“谢谢您,母亲大人,谢谢你,姐姐。”他拼命地点着头,嘴里这样说,眼睛还是片刻都离不开爱丽丝。
“你的行为也太过火了,”爱蕊儿看着他们俩情状,不禁叹道,“你应当知道,这只能是最后一面。儿子,我一想对你放心,可这次你也……也太过了一点。”
“是的,是的。我知道!”西可尔终于回过神来望向母亲,神色里多了一点不自然。
“唉,去吧,把该说的都说了,你明白我的意思。”爱蕊儿慈爱地用手指替他梳拢好头发,携着瑟芬妮的手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