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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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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一点点就救不回来了,你究竟是在干什么?对她下这么重的狠手。”西可尔轻轻抬起爱丽丝的上半身,瑟芬妮边数落弟弟边小心翼翼的往她嘴里小口小口地喂金凤凰血,“目前派的上用场的最好的也只有这个了,不过这个应该不会只针对活人才有效吧。”
紧接着,瑟芬妮把一个个小瓶子搁到了地面上:“生命之水,无真香水,龙胆结石,续命凝冰露,枫式通心粉,还有些别的用不上的就没带过来了。”
西可尔根本没理会她的姐姐在说什么,他焦急地盯着爱丽丝毫无生气的面容。像生怕她一辈子醒不过来一样,又像她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那样期待、那么专注地等待着。
“早知如此你何必当初。”瑟芬妮在心里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拍了拍裙子,“其实有一个方法可以唤醒她。”
“什么?什么方法!”西可尔回过神来。
她长叹一口气:“这个方法——这个方法——唉……”
西可尔焦急地问道:“什么方法,你快说呀!”
“需要有所牺牲,”瑟芬妮的话里透着冷峻,“需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西可尔的语气也是出奇的冷静。
瑟芬妮慢慢地走了几步,脸上是一览无余的忧虑。
“解救的方法就是——”瑟芬妮顿住了,脸上的表情急剧地变化着——
西可尔全神贯注地听着,惟恐听漏了一个字。
“——真爱之吻。”
“你!”西可尔刚来得及呵斥出这一个字,瑟芬妮就大笑着跳上了楼梯。
“她不会有事的,你自己做的事自己负责,可别把气出到我头上啊!”远远的飘下来的声音把西可尔的火气浇灭了。
手臂环住的身体的重量虽是那样地很轻,可是,对他而言,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存在”。自从死后,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作为人的情绪的波动,以为会用超然的态度面对这个背弃了他的家族的世界。
在遇见她以后他才如梦初醒,想要决绝冷漠地拒绝一切是不可能的。
至少,他拒绝不了她,屏蔽不了她。
西可尔单手解开外衣,将爱丽丝轻轻裹住,小心地平放到了地面上。一绺绺粉红色的卷发随意地散落着,他用手将它们一一抚到他天蓝色的外套上。
他看着她,默然地想着,看着,目光没有一刻离开她的脸——惨白的、没有血色的脸,比起睡着,更像是死了一样的脸。
而他是愿意看到这样的脸色的,幸而她没有完全消散——尽管苍白,她还是在作为幽灵“活”着。
看了良久他才收回目光,站起来踌躇地来回踱着步子。
“我先走了。”像为了下一定决心一样,西可尔背对着她大声说道。
“一定要等我回来。”顿了一顿,他小声加了一句,飞快地冲上楼梯。
我在哪里?
蓝色……不,是红色……的花瓣……又是白色……交织在一起了……
痛,非常痛。
爱丽丝感到疼痛,不是身体,是胸口这边,里面很痛……
对了,是心里非常非常疼,像有什么东西在嘶咬……
痛。
温热的东西从脸上落了下来,想用手去擦拭,可是手好沉重,举不动。
难道是没有手了?
疑问,不知道,看不清楚。黑暗的漩涡,未知的声音在呢喃着,嘲笑着。
害怕,害怕看透面前的东西。
有什么在躲避着自己的视线,却又总是被余光捕捉到。
“你很安全,没事的,没事的,不会有事的。”瑟芬妮轻柔地握着她的手,比起安慰,更像是哼唱歌谣。
爱丽丝躺在一张看起来年代很古老的摇椅上,瑟芬妮选中这张椅子的理由是曲线躺起来更舒服,不会硌着她娇嫩的身躯。西可尔默默地遵从着瑟芬妮的吩咐,收拾起因自己一时失控而乱七八糟的仓库。
摇椅摇晃的吱呀声很单调,很不耐听。
时不时地,他望向她们,轻轻叹息。
这种等待的感觉太令他不安和烦躁了,从她睁开眼睛后的第一句话到若干可能引发的结果,他几乎全部都在脑子里想象了规划了好几遍。
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她醒来,然后……
瑟芬妮抬起了头,看向西可尔微微一笑。后者立刻低下了头,将手里的一摞艾里镇镇志放到书橱隔层上。
她叹了口气,还是开口了:“昨天我听父亲对母亲说,这里的人太少太弱了。”
西可尔的动作停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你懂的。”瑟芬妮的声音小了下去。
“难道非要换地方不可吗?这里不是挺好的吗!”西可尔大声地说着违心话,手指将书页都抓得皱了起来。说完后,他紧紧抿住嘴唇,将书重重地拍向书橱。
“你别拿书出气。的确这里人少,而且都是些很弱的货色,留在这里太久也没什么意思。况且最近商队也越来越少了,传言说林子里和沙漠里的怪物很厉害,来的人更少了。”瑟芬妮看不过弟弟的怒火,出言相劝。
“既然怪物厉害,也该招聘到更强的人来保护吧,这样不就有更强的灵魂了吗?”西可尔不假思索地反驳道。
“你想得太天真了……”瑟芬妮苦笑道,“那你的意见就是留下咯。”
“是的。”西可尔没有看瑟芬妮。
“有多少是为了她?”瑟芬妮向小孩子模样的弟弟发问道。
“很多,但不是全部。”西可尔没有任何忸怩地答道。
醒过来的时候,最先看见的会是什么呢?总之,不可能会是阳光,对吧?
当爱丽丝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蓝色,第二眼是金色。
蓝色,是身上披着的一层衣服,金色,则是侧头后瞥见的他的发色。
在意识到被西可尔抱在怀里后,她的第一反应是挣脱,正当她想掰动他环在腰间的手臂时,她又察觉到了他还在睡眠中。
坐在一架摇椅上,抱着自己的他闭着眼睛睡得很安心的样子。爱丽丝不动了,她咬着嘴唇,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低头看自己的衣领。
这种情况,这种情况该向哪位神求助呢?创世神杰尼希斯大人?唉……好像没有哪位可以应景……还是万能的元神比安卡大人的万能的黎祁之力……她胡乱地思考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醒了吗?”西可尔轻轻地在她耳边说道。
“咦?唉……嗯。”爱丽丝觉得血冲到了脸上,热得发烫。
既然都醒了,应该可以放手了吧。她是这么想的,可西可尔却没有任何松手的意思。
“你为什么没有杀掉我?”她忽然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为什么要杀你?”他反问了一句。
“我把你惹得非常生气,所以……”蚊子哼一样的声音柔弱至极,爱丽丝感到自己说不下去了。
“要是别人的话,惹不着我的人我都会杀掉。你的话,就算了吧。”西可尔放开了她,伸了个懒腰。
爱丽丝坐在他腿上侧过身子认真地盯着他,一脸惊奇的模样:“你不会杀我了?”
“不会,我不会杀你,而且从今以后,我会杀了一切想要加害你的的人,幽灵,呐,无论是什么。”西可尔眼里的金色一闪而过。
“我发现你生气的时候和认真的时候,眼睛会变成金色。”她喃喃地说道。
“观察得很仔细嘛,是啊,我就是这样,不过是有了杀意的时候才会,”西可尔笑了笑,“怎么,你对我来保护你好像不太满意?我这样的保镖可是全枫丹白露都很难找的,喂,考虑考虑行情啊,小姐。”
“你要做我的保镖?那……很好啊,那我什么都不怕了!”爱丽丝才反应过来他前一句话说了些什么,还没恢复红色的脸上透出令人心疼的笑意,“那你会保护我多久呢?不要太短,好不好?我很笨,还总是惹你生气,学不会魔法……”
“永远。”西可尔止住了她的话,言简意赅。
“永远,有多远?”爱丽丝喃喃地问出了一个极难回答的问题,西可尔闭起了眼睛,想了一会儿。
睁开眼睛后,他轻轻欠身,在她额头上浅浅一吻:“永远,就是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现在。”
他们的过去是两条毫不相交的轨迹,却因为这句话而将命运交汇在一起。
他们不曾想过将来会是怎样,也许多年以后,他们也只是天各一方,回味着很久以前的不作数的幼稚誓言,感慨一番当时的年少无知;也许多年后,他们仍然在一起,想起曾经的诺言,为自己坚持了当初的承诺的勇气而相视一笑。
他一定会想起那个早晨的她,红着脸的忸怩青涩,怯生生的话语,小小的柔软的身体,以及她发自内心的真实的“快乐”。
她一定会想起那个早晨的他,轻轻地抱着她坐在摇椅上,对她展露微笑,带给她如此温暖的感觉,还有他的“保护宣言”。
“你在书里看过么,历来保护者和被保护者的誓言,就像公主与骑士的契约之类的,都是永久生效。直到一方死掉,轮回,续约……重新开始。”
爱丽丝听着西可尔的话,轻轻地应了一声。
“可是我小时候读这些故事的时候常想,如果一方魂飞魄散,只留另一方在这世界上孤独地游荡,那又是多么悲伤的事情。与其这样,不如一起死掉,还可以变成幽灵。我姐姐嘲笑我说,又不是人人都能变作幽灵,说我幼稚之类的……”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言语中会有戳痛自己心爱的人的因素,西可尔立刻闭上了嘴,抬起手抚过爱丽丝的粉色长发,那暖意让他的心都开始悄悄地泛痒。
“没有啊,西可尔想得真的很好,”爱丽丝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膝上, “如果和自己喜欢的人因为生死相隔而两两不相见,那还不如一起死了好。我真心觉得,我活着没有死了快活,至少我死了还能遇到你。活着的话,也许更晚、也许一辈子都碰不到你了。”
“说什么傻话,”西可尔手腕使劲,将爱丽丝横抱在怀中,从摇椅中站了起来,“无论怎么样,我……你,你接受就好。”
“什么?我什么你?”西可尔随着摇椅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音掩去了几个字音,爱丽丝好奇地问他。
“你没听到嗯?我说完了,没有第二遍。”西可尔边在仓库里穿梭边答道。
“可是我真的没有听见,你根本就没有说出来。”委屈地撇了撇嘴,爱丽丝小声说道。
“不错,听出来了啊?”他轻轻一笑,抱着她站在楼梯口停下了,“那你说,是什么?”
爱丽丝的头枕在他的臂弯里专心思考,她死去的时候保持了七岁时的容颜,而现在已经到了八九岁左右的身量。她还不会“伪装”法术,幽灵的体态反应了真实的年岁状况。幸运的是她的衣服跟着她在死后一起灵体化了——否则以Herb Sirap的精确到毫米的定制设计,爱丽丝的那身洋装早就不合穿了。
以西可尔目前的力量来说,抱着一个八岁的女孩子根本算不了什么。更何况爱丽丝天生体态轻盈苗条,而且……
总之,他是不在乎“抱多久”这种小事的,如果对象是爱丽丝的话。
“不知道,想不出来。”她有些闷闷地说道。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西可尔一脸坏笑。
“难道是,我……保护你?”爱丽丝有些结结巴巴地问道。
“同样的话说两遍,我不会这么啰嗦的啊。”他挪揄地啧啧嘴。
“那,那是,嗯……”爱丽丝鼓起脸颊,“我认输了!真的猜不到。”
“其实,嗯,呃,也不一定要公布正确答案的,”西可尔忽然有些慌乱,“总之,那个什么,等有机会,下次再说……”
“好啊,那就等有机会再说。”爱丽丝难得见到西可尔这幅表情,扑哧笑出声。
等下次的话,我一定会大声说出来,让你听见,让姐姐听见,让母亲听见,让父亲听见,让世界听见。
他望着怀里的她的明艳如安琪尔蔷薇的笑靥,轻轻俯下脖子,用自己的额头碰到她的额头。
这一瞬间的停滞,即为他们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