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械与暴怒者》渤润

3、002

　　“欢迎乘坐游走公车，107号乘务员竭诚为您服务，城区内两枚铜币，出城二十枚，嘿，嘿！姑娘，你要去哪？”
　　“哦，去炼金师公会，谢谢。”比斯曼拎着报纸上了公车，将电子信息储存器与游走公车上的支付器对接后就重新把脑袋埋进了报纸里。她很想冷静地思考下顺便整理脑子里的一桶浆糊，可惜乘务员小伙是个热情的话唠。
　　“这期报纸我刚刚买过，你知道的乘务员是个挺无聊的职业没人理我我就得学着自己找点事儿打发时间——入侵帝国边境，嘿，还能是谁干的呢，我们这些平民都相信斯堪拿三世是伟大的国王，没有哪一位比他更棒了，只有那些贵族老爷们，自从新宪法一出台他们就叫嚣着恢复旧制，坚决与平民拉开距离，让他们沐浴在特尔摩兹的圣光下回到旧时代见鬼去吧——”
　　“是的，是的，您说的对。”比斯曼一边语焉不详的应付着，一边翻看着后面特邀评论员对这件事的点评。
　　有了听众的鼓励，话唠乘务员完全不在乎比斯曼的年龄，更加热情洋溢道：“邀请重械氏族出面商谈——嘿，重械氏族一向低调，它们当然有足够多的权利，我看更像是贼心不死的炼金师们闹鬼……”
　　“闹鬼？炼金师怎么了？”比斯曼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捉不住的灵感，她把脸抬起来，犹豫着问。
　　“怎么了，您不知道吗？”看了比斯曼疑惑的眼神，乘务员愈发自得起来。“四五年前，法科里尔的那帮炼金师们还嚷嚷着要在斯堪拿帝国会议上多加特殊席位，他们可是想入主元老院呢！当然了，以您的年纪，的确可能不知道这些……”
　　乘务员还在啰啰嗦嗦的说些什么，而比斯曼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据老管家所说，五年前他带着自己离开了奥森老宅，既然他坚持比斯曼被吓懵了脑子，想必是途中发生了些完全让小姑娘无法接受的事情。而五年后，机械生命入侵帝国边界，那么还有谁有如此绝佳的机械天赋？无异于重械氏族。然而，炼金师团体恰好在五年前野心膨胀，五年后无一重械族人出面回应国主令，这无疑给真相蒙上了一层更为厚重的迷雾。
　　假如人们相信阴谋论认为重械是主谋，那么为什么不可能是炼金师借用三重计掩盖自身？发布国主令是邀请重械氏族出面解决问题还是隐形通缉，国王如何做想，边境小股入侵是隐藏在黑暗中的操纵者检验是否有重械族人存活还是谋权篡位的铺垫，比斯曼并不清楚。

　　“哦，姑娘，您到站了。”随着游走公交猛地刹车，话唠小伙的聒噪声戛然而止，他一愣，对比斯曼说道。
　　比斯曼与乘务员道别，下了车，在路边的石阶上站定，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她想，无论如何，她都应该去炼金师公会，无论事实是否与法科里尔的炼金师们有关。而打入一个团体最好的方法就是成为团体中的一员。
　　来到魔法世界五年，活得像个过客的比斯曼突然意识到自己低估了重械两个字的重量，而拥有象征家主身份家族徽章的站在风暴中心的布莱特小姑娘或许不止是个没落贵族这么简单。

　　站在金师公会门前，强硬的金属质感和冰冷的气味扑面而来。
　　以黑、金两色为主调的墙体，门前白色的立方石柱上用黑色金属浇筑有炼金师的宣言与戒律，来往匆匆披着银色斗篷的人们烘托出了炼金公会一贯外表华丽的氛围。
　　然而，比斯曼踌躇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走了进去。
　　走近了从门口可以看到的，正在播放着王子成年仪式并叽叽呱呱自行解说的水晶球，长了对护舒宝小翅膀在半空飞舞偶尔相撞的圆球状机器佣人眨着冰蓝色无机质眼睛，蹦来蹦去的立地台灯硬是把本该严谨的公会营造出了舞厅气场，各路掺杂着魔法的机械产物给了比斯曼一种浑身哪都不舒服的视觉冲击，五年过去也不曾适应的比斯曼一脸牙疼无比纠结的推开门，走向了咨询柜台。
　　“我有伊多夫先生的预约，他在吗？”囿于身高问题，比斯曼不得不仰头注视着联系员。
　　“唔，利文斯顿小姐，啊，这有您的预约。当然，伊多夫先生有时间。”联系员查找了预约薄，笑着蹲下来塞给了比斯曼一把糖果，“伊多夫先生现在应该在性能检测室，你可以到那去找他。”
　　“谢谢您，美丽的女士。”比斯曼嬉笑着对她行了一个吻手礼，然后冲上楼梯。

　　“比斯曼，”耶奇伊多夫离开操作台，站在实验室门口满脸不赞同地摇头“稳妥地走上来，楼梯不会向您的反向运动，我完全相信您的父母更希望您成为一位优雅的淑女。”
　　“别介意，耶奇会长，真正优雅的淑女不会喜欢和机器打交道的。”比斯曼满不在意的将头发从斗篷领子里捞出来，笑眯眯地对他说道。
　　耶奇伊多夫瞄了眼比斯曼凌乱的头发，不置可否，将她带进了实验室。“新研制的通讯器功能并不稳定，你有什么建议吗？”，一边说着，将检测后的数值递给她。
　　“说老实话，”比斯曼接过检测结果然后顺手将它放在操纵台上，“我认为通讯器可以自主选择通话方式就是造成它功能不稳定的主要原因，一个造物不应该被赋予太鲜明的性格。”比斯曼拿起旁边的果汁杯摇了摇，对饮品机说；“一杯热可可。”饮品机晃了晃，给她倒了杯橙汁。
　　“我当然知道我今年十岁，”比斯曼无奈的接过杯子，小啜了口，又抬头对耶奇伊多夫说：“人性关怀当然很重要，但我们要的并不是一个智慧的生命体。”
　　伊多夫对她的长篇大论送去了两个白眼，“哦，姑娘，你思想老化地让我觉得自己无比年轻，而我已经七十三岁了。”他顿了顿，意味深长的说：“你要相信这个世界很美好。”
　　比斯曼猜，他刚刚可能想要说不要戒备或者别缺少安全感，但她并不打算对这位洞若观火的老人的建议发表任何评论。
　　“创造生命并不只是神明的权利，事实上我们正是靠着这个繁衍生息。”老炼金师有些无耻地偷换概念。
　　比斯曼窝进一把扶手椅，将腿微微后缩，沉默了片刻，她开口问道：“那么，所有的炼金师都是这么认为的吗？”
　　“当然不是，有的人保守，有的人更为偏激。”老炼金师摇一摇杯子中的热可可，冲比斯曼得意一笑。“就像法里科尔的那群疯子，”他有些嘲讽的继续说，“他们要的可不止是生命，他们要的是创造神明！成为传奇？简直是疯了！”
　　“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还是个孩子。”耶奇伊多夫摇摇头，向放置在操纵台一边的通讯器走去，嘟嘟囔囔的说：“你还不懂造物和创造生命的区别……哦，对了，你刚刚说你今年十岁了是吗？”他突然回头道。
　　“是的，不过怎么了，先生？”
　　“我想，利文斯顿是有学前预习课程的，对吗？”
　　“是的，您想表达些什么？”比斯曼放松地靠在椅子背上，懒洋洋的问。
　　“哦，比斯曼小姐，既然您能坚持来炼金师公会三年，那么入学后再加一门炼金术辅修想必也不是难事。炼金的世界无比美妙！”伊多夫眉飞色舞，唾沫横飞，“我们创造，它有无与伦比的震撼力！赞美生命！让新世纪从我们手中诞生！相信我，您会爱上它的。”
　　“我会慎重考虑您的建议，耶奇会长。”比斯曼双手握住果汁杯，“那么，您会愿意充当我的炼金术启蒙导师吗？”
　　“我很高兴，我的孩子，你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
　　比斯曼发现，这是她见到的，耶奇伊多夫先生第一次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