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巷》翡翠胡子

2、yy导师之旅

　　文岚这一夜睡得甚是不踏实。南方的阴雨天气，一夜不停的尽是滴答滴答雨打芭蕉，被褥虽是刚拆洗过，却氤足了水气潮湿不堪。竹子搭的床不说翻身，只略动动都吱扭直响。她是个小心人，生恐吵到旁边房间的田秀荷母女，于是直挺挺在床上躺着，直到听见隔壁传来的鼾声，才不堪劳累地翻了个身。
　　第二天早上，她吃了早饭跟着田秀荷去田间劳作。因为以前在老家也干过农活，所以文岚对自己很有信心。不想到了劳作的地方却完全傻眼。只见绵延的群山上处处皆是低矮的灌木，经过春雨的洗涤青翠欲滴。胸前挂着箩筐的人们零散地分布在其中，像是从灌木中摘取什么的样子。
　　“这……不会是在采茶吧？”文岚愕然地望着田秀荷问道。
　　田秀荷点点头笑道：“以前没干过这个吧？不要紧，你今天不用亲自采，先跟我看看学学，明天再正式上工。”说完，她拉着文岚走进茶园。
　　“采茶呢，一般分掐采和提手采，像是这种细嫩的茶尖就用掐采，一般的可以用提手采。”田秀荷先给文岚做了下示范，“当然，如果想要速度快就得双手采，像这样。”田秀荷一边说，一边加快了速度。文岚看着田秀荷的双手不停地茶树间舞动，灵活得仿佛像云间穿梭的鸟儿，很快，她胸前的箩筐就积了薄薄的一层茶叶。
　　“真快！”文岚不由地赞叹。
　　“嘿，那是当然，田妹子可是咱整个凤凰镇有名的采茶能手。”旁边一个大嫂笑着冲田秀荷道，“田妹子，唱个采茶歌给女秀才听听啊。”
　　田秀荷冲文岚一笑，清了清嗓子就悠然唱道——
　　“戴起那个竹笠穿花裙
　　采茶的姑娘一群群
　　去到茶山上呀
　　采呀采茶青呀
　　不怕太阳晒头顶！”
　　刚唱完这一段，就听到山腰上有个男子的声音和道——
　　“采茶那个要采茶叶青
　　你要看一看清
　　嫁郎那个要嫁最年轻
　　也要像茶叶青！”
　　文岚循声望去，原来是梁旺在山腰上领着人开凿水渠，听到了田秀荷的歌声，梁旺便停下了锄头拍着自己的胸脯合上一曲。
　　田秀荷眼睛一瞪，停下手中的活，叉起腰冲着梁旺唱道：
　　“水渠那个要挖到山下
　　你要看一看清
　　唱歌那个要有好嗓子
　　别像山下的鸭子游！”
　　茶园的婆娘们听了都哄笑起来，文岚也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在愉快的气氛中，很快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田婶带着几个人送来了午饭，梁旺领着挖渠的二十几个汉子蹭到茶园这边来跟她们一起吃饭。糙米饭和辣子咸菜自然不合文岚的胃口，她拔了几口饭，就再也吃不下去，于是放下饭盒主动在茶园的空地上给众人倒水喝。华严敬也端着个缸子跟着走过来。文岚看到他后冲他微微一笑，接过他手上的缸子倒满了水。
　　华严敬轻声说了声谢谢，就地坐在了文岚身边。
　　“怎么样？还适应吧？”他等文岚忙完后问道。
　　“还行，”文岚笑笑，“我今天光看来着，没干活。你怎么样？挖水渠可是个重体力活哪，你行不行？”
　　华严敬把双手伸到文岚面前但笑不语。修长白皙的双手，掌心上磨起了四五个大水泡。
　　“哟，磨起泡来了！这，你下午要不然休息吧？”
　　华严敬示意文岚小声点，自己也压低了声音道：“别让他们知道，会笑话我的。”
　　文岚也压低了声音，从身后拿出自己的饭盒递给华严敬，学着他的口气道：“我午饭剩了一些，你帮忙吃了吧，别让他们知道，会笑话我的。”
　　华严敬打开饭盒，看到里边的饭菜都没怎么动，忙塞回给文岚道：“你怎么能一点都不吃？快吃了，要不然下午会饿。”
　　“我平时一天就只喝一份粥而已，实在是吃不下，拜托拜托！”文岚合起双手恳求华严敬。
　　华严敬半信半疑地接过饭盒，在文岚的催促下只好把她的午饭三下两下塞进了嘴里。

　　春天在茶园采茶，在层峦叠嶂间开垦梯田，到了初夏时种玉米，转眼就到了仲夏的收割季节。这半年在华严敬和田秀荷的帮助下，文岚已经学会了各种农活。文岚和华严敬白天去田间劳作，晚上还在寨子里开扫盲班，教给村民们读书识字。不教书的时候，两个人常常是坐在溪边谈天说地，常常有许多半大孩子跟在他们周围听他们讲山外的世界。生活过得虽然无趣，却也算充实。
　　文岚去过两次凤凰县城，她还特意地带着那把油纸伞，去遇到华严敬和田秀荷的那条街上来来回回地走好几遍，可偏偏就是怎么都走不回自己的那个年代。最近一次去县城，是和华严敬一起去邮局寄信。
　　华严敬从镇上的邮局出来，看到文岚大晴天地举着把伞在街上来来回回地走，不由好奇道：“文岚，你这是干吗呢？”
　　“没、没什么。”文岚很沮丧，心想我总不能告诉你我在找机会穿越吧。
　　“没什么那你大晴天的举着伞干吗？”华严敬笑着接过她的伞帮她收起来，夹到自己胳膊下边。
　　“我……我遮太阳。”
　　“哎，对了，”两个人走出县城城门，华严敬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文岚道，“怎么从来不见你往家里寄信哪？”
　　“太远了，大约寄不到。”文岚叹息一声，心想自己突然穿到了这儿，也不知道家里的人该多着急了。
　　华严敬没再吭声，陪着文岚在路上默默地走。文岚却越想越伤心，忍不住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华严敬见此情形顿时手忙脚乱，他舞乍着双手连声道：“文岚你别哭啊，哎呀，都是我不好，提什么寄信的。文岚你别哭啊。”
　　“你说我是不是很倒霉啊？喜欢的人娶了别人也就算了，出来旅个游散心竟然也不小心就穿越了！”文岚索性一哭到底，边哭边数落道，“都是你啊，人家好好地跟着你看门诊，干吗非要放我假让我出来旅游啊！”
　　“文岚你在说什么呢？”华严敬被她说得愈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起裤子口袋里有块手绢，忙掏出来递给文岚擦脸。
　　文岚顺手接过来擦了擦脸，放下手一看，竟然是块绣了花的手绢，展开一看，白色的绢子上一朵芙蕖绽放在盈盈绿水之间。
　　“这……”文岚忙塞回到华严敬手里，沉吟道，“是阿蓉给的？”
　　华严敬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接着又赶紧摇头道：“你别误会，她就是个小妹妹。说是因为我教她识字，所以送我绢子当谢礼。”
　　文岚绯红了脸，心中怦怦直跳，她低声道：“我有什么好误会的？”
　　华严敬停下了脚步，正色道：“文岚，记得咱们认识的第一天，我给你背诵过《雨巷》。我想告诉你：我喜欢《雨巷》，也喜欢雨巷中，那结着丁香一样哀愁的姑娘！”
　　文岚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自己穿越到过去，遇到了年轻的导师和师娘，而且，年轻的导师竟然暗示说喜欢自己！华严敬喜欢自己，那阿蓉呢？怎么会又变成了师娘呢？她由惊愕转为迷茫，但不知为什么，她竟然在这复杂的感情中感到了喜悦！他说喜欢自己，那个偷偷帮自己干农活、平时陪自己谈天说地的男子，那个她视为这个年代仅有的联系和依靠的男子，那个俊美斯文优雅如竹的男子，他说喜欢自己！
　　她抬眼看华严敬，只见他的眼眸此刻温柔清澈如水，蕴着满满的柔情像是要溢出来。文岚忙低下了头，啜喏道：“这个……太意外了，得让我想想。”
　　华严敬点点头，想到文岚此刻低着头看不到自己，忙又应了一声道：“没关系，你慢慢考虑，不要有负担。”

　　两人走回王家寨已经是薄暮时分，夕阳西下，吹起阵阵清凉的山风，愈往山里走愈有凉气袭来。远远地可以看见王家寨那一栋栋吊脚楼，满山的青翠中炊烟袅然升起，颇有世外桃源的美好景致。
　　“文岚，”华严敬放缓了脚步，望着远处的村寨轻声道，“若是真的回不去了，在这里住一辈子倒也不错。”
　　文岚已然知道此时是1976年，离恢复高考也没有多少日子，她把华严敬的话理解为不能回城的绝望之语，于是笑着安慰华严敬道，“你别灰心，我敢给你保证，咱们一定都能回城去，最多再等一两年，一定能回去！”
　　华严敬转头看文岚，眼底划过一些异样的神色，他试探着问道：“文岚你是不是很想回去？”
　　“当然想啊，”文岚想当然地理解为回到自己那个年代，脱口而出道，“做梦都想赶紧穿回去！”
　　“文岚你回去之后想做什么？”华严敬再一次问她。
　　“把书读完啊，赶紧把学位拿出来。”文岚随口应道，“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是医学院的学生呢。”
　　“医生是个很高尚很受人敬重的职业。”
　　文岚笑笑不语，这个年代的人们，对医生还有着单纯的崇拜，如何能理解三十年后医患关系变作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