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巷》翡翠胡子

3、一个保送名额

　　王家寨的村口，有个少女纤细的身形立在夕阳下。她见到远处文岚和华严敬的身影，忙喊着他们跑过去。
　　“阿蓉，你怎么在这儿？”文岚等少女跑到身前停下，笑着和她打招呼。
　　“文姐姐，华大哥！”阿蓉笑眯眯地拉着文岚的胳膊笑道，“你们去县城寄信怎么这么慢啊，我都等了你们半天啦！”
　　“阿蓉有什么事吗？”华严敬揉揉她的脑袋笑问道。
　　“没事就不能在这里等你们啦？”阿蓉的声音又甜又脆，笑的时候眼睛眯起来像弯弯的月亮，“对啦，明天是八月初三，按我们王家寨的规矩，晚上全村人要聚在一起喝酒唱歌跳舞哟。”
　　三个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往村子里走，眼看要到梁旺家，华严敬对梁蓉道，“阿蓉你先回家去吧，我送文岚过去。”
　　“天还没黑哪，路上好走的很。”阿蓉不解道。
　　文岚也连忙摆手笑道：“不用不用，就这么几步路，你们快回家吧，不用送我。”
　　华严敬还要再坚持，却被梁蓉挽住了胳膊往家里拉，“走吧华大哥，饭菜都要凉了。文姐姐，再见啦！”
　　文岚正无奈地站在原地看两人离去，只见梁旺的身影出现在楼上，他冲着楼下喊道：“小华和文妹子回来啦？正好，文妹子也过来，我有事跟你们两个说。”

　　从梁旺家出来已经是繁星满天，徐徐的山风愈发清凉，时而拂动文岚额前的碎发。华严敬安静地走在她身边，放缓了步子配合她的步伐。
　　“县里指示说今年给咱们大队一个保送大学生的名额，我觉得你们两个都挺好，这不，也不知道该让你们谁去。要不然你们两个商量商量？”突然来的一个大学生保送名额让梁旺很为难，于是他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文岚和华严敬，让他们自行解决。
　　文岚被这个消息弄得一颗心七上八下，她心情很复杂，复杂到自己害怕的程度。现在已经是七六年，离恢复高考也没多少年份了，所以谁要这个名额她真的不在乎，她不信凭自己的实力考不到一所好大学。只是，一想到无论怎么选择，她和华严敬都要分开，她的胸前就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下一样。难道，自己竟然也喜欢上了他？想到这里，她不由叹息一声。
　　想是听到了她的叹息，华严敬也轻叹一声开口道：“文岚，你回去吧。”
　　“啊？”文岚扭头看他，“为什么？”
　　星光下华严敬的面容虽然模糊，但双眸却愈发闪亮，“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你不是要做医生吗？回去了，你就能实现梦想。”
　　“可是……”文岚停下脚步，抬起脸看着华严敬，“你岂不是要留在这里？还是你走吧，我跟你说过，再过两年就会恢复高考，我学习很好的，随便考考就肯定能上大学。”
　　华严敬摇摇头，不相信文岚的话，他坚持道：“未来的事情都很难说，你为什么不把握现在？”
　　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眼看到了田秀荷家，文岚与他道了再见转身上楼。

　　第二天晚上的全村大联欢，文岚和田秀荷到达时村民们已经在喝酒唱歌。只见长条桌上摆满了土家族特色的糯米粑粑、腊肉和唐馓，还摆了一坛一坛的美酒。火把将会场照的亮如白昼。一个身穿民族服装的土家族姑娘正站在华严敬身边，端着一碗酒唱道，
　　“韭菜开花细绒绒，
　　有心恋郎不怕穷，
　　只要哥哥心肠好，
　　冷水泡茶慢慢浓。”
　　文岚听得清楚明白，这是土家族姑娘示爱的歌儿。阿蓉一曲唱完，文岚双手手心已然冒汗，她在褂子前襟上顺手揩了揩，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华严敬的反应。
　　只见华严敬匆忙站了起来，连连摆手。阿蓉却固执地站在他面前，端着酒不肯离开。突然，华严敬竟然点了点头，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这……文岚顿时感到天旋地转，怎么会这样？他应该知道自己喝了酒意味着什么，他、他怎么喝了呢？文岚摇头苦笑，果然，师娘就是师娘。即使自己穿越了，历史的轨迹中莫名的多出一个自己，却原来也不过是可有可无。历史在她这里绕了个弯，然后沿着正常的轨迹继续前行。
　　梁旺不知何时到了她身边，乐呵呵地说道：“文妹子，看来这个名额只能给你了。小华他，哈哈，要留在这里当我们土家的女婿了。”
　　“我……”文岚沉默半晌，终而咬牙道，“好，我走。”
　　那一夜文岚喝了很多酒，到最后连自己怎么回的田秀荷家都不记得了。到了很晚的时候天空开始下雨，文岚躺在竹床上，耳边是淅沥的雨声，隐约仿佛有人在她耳边念诗——
　　“……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飘过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于是不能控制地呜呜哭出声来，哭到声嘶力竭，直到有人在她耳边轻声喊她。文岚挣扎着睁开眼，却看到一位老妇人的脸。她直起身来，发觉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当初的那个店铺。
　　“我怎么回来了？”她疑惑地看着面前的老妇人。
　　“你不曾离开，何来的回来？”老太太微微一笑，低下头继续做手中的女红。
　　“我不曾离开？那么，那一切都是梦吗？”文岚揉揉太阳穴，宿醉的感觉如此真实，如何要她相信这一切是梦？
　　老太太摇摇头，不紧不慢地答道：“也不是梦。确切的说，是一段回忆。”
　　“谁的回忆？”文岚问道。
　　老太太指了指文岚面前的那把油纸伞。
　　“三十年前，有两个青年到凤凰来。后来有一个回城的名额，男青年为了让女青年回去，就假装和别人好上了，女青年只好痛苦地离开了。离开之前，她在伞上写了这几行字，又把记忆装在这伞里留给了我。”
　　“记忆可以随便装进伞里留下？我不信。”文岚听老太太说得神神道道的，不由觉得有些发毛。
　　“信也罢，不信也罢，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老太太停下手中的针线活，抬起头来透过老花镜的上方看着文岚，“姑娘，或许，你也愿意把什么记忆留下？阿婆可以帮你。”
　　文岚闻言不由一凛，她沉思了片刻，摇着头笑了——
　　“不论是不是痛苦，那都是我活过、付出过的证明，都是最宝贵的财富。我一点点也不愿意丢掉，我要珍藏着他们，直到最后一刻。”

---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其实按照我的想法，本来要写小华同志为了保送名额变节，本来指望勾搭上队长的妹子好抢到名额，但是没想到，队长担心自己的妹妹跟小华同志远走后会不适应外边的环境，所以把名额给了文岚，让小华留在寨子里安安心心地当女婿。正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赔了夫人又折兵，啦啦啦。
偶真是不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