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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白固城轶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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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的事儿,算是就此翻了篇。纨绔二世祖依旧吊儿郎当地提着他的鸟混迹街头。
这天他闲来无事,站在街头想了许久,又晃去了东楼醉。朱庸道正在对着个偷懒的伙计训话,眼风瞥见他进来,慌忙撂了摊子追过去。
“哟哟,傅少爷。”他赶走过来招呼的伙计,亲自迎上去为傅观书斟了杯茶,赔笑,“做红烧肉的师傅不在这儿干了,您要不要尝尝旁的菜?咱家的焖排骨……”
“不干了?”傅观书刚刚坐下搁好鸟笼,听闻此言,眉峰一动,“怎的突然不干了?他去了何处?”
“这个……”朱庸道有些为难地搓搓手,“我也不太清楚。昨儿刚走的,现下估计赋闲在家……”
话未说完,傅观书拎起鸟笼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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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明俊对他的造访深感意外。
这不速之客自说自话,闯进他家时,他正在打包行李。
傅观书微一蹙眉:“你脸上的伤是如何来的?”
柏明俊抬手摸一摸颊边的红痕,无奈一笑:“与人打了一架……昨日一天未见你,去了何处?”
“我不过去了省城一趟,你便与人打了一架,还丢了饭碗?”傅观书自寻了一把椅子坐下,“怎么回事?朱掌柜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你不像是会随意与人斗殴逞勇之人。”
“谢了,有你这句话,大哥便算心满意足了。”柏明俊哂道,“也无甚大事,不过是昨日,店里有位客官喝多了些罢了。”
“你被占便宜了?”傅观书侧过脸打量他。
“不,怎会如此……”柏明俊啼笑皆非,正色道,“你可知东楼醉素有个姑娘抱着三弦来卖唱?昨日那醉汉喝得多了,上前去占那姑娘便宜。我恰好自后厨出来,瞧见这一出,一时没忍住,便动了手。过后才知,他们竟有七八人。临走时,还叫嚣着要回来砸摊子。”他漫不经心地叠着衣服,“本来也无甚大事,打便打了。只是大哥一个外乡人,打完了才晓得,那醉汉是白固城里出了名的地头蛇。”
他冲着傅观书淡然一笑:“朱掌柜自我来时便诸多照顾。如今大哥自知给他闯了祸,实在不好再叨唠下去了。”
傅观书知道他惹上谁了。他并上扇子,在掌心敲了敲:“你现下预备去何处?”
“不知道,还没有打算。”柏明俊叠好衣服,起身去收拾柜子,笑道,“其实这般也好,大男人自当云游天涯。好手好脚,权不至于饿死。自此四海为家,风霜作伴。天地之大,还能没有我容身之处吗?”
傅观书沉默了许久,而后扇子敲进掌心,顿住了。
“傅家后厨的张姨,前些日子曾提过,如今年纪大了,这些年眼力退化地厉害,想要告老回家。”他注视着柏明俊,一双眼眸专注认真,“若不嫌弃,傅家有你容身之地。”
柏明俊微一沉吟:“大哥心领了……只是,唯恐此人不会善罢甘休,便是傅家,也……”
“那便算了。”傅观书漠然收回视线,垂下眼睑,“一路走好,大哥。想来天大地大,只不知何处再去寻那红烧肉。”
柏明俊走过两步,认命般叹息一声,复又回转身来,将打好的包袱随手抛下:“薪水如何算?”
柏明俊自己都想不通,究竟是缘何临时改变了心意。是为那一声“大哥”,亦或是那最后一句里的失落?
两人并肩走着,柏明俊抱着他不多的行李铺盖,傅观书则优哉游哉地逗弄他的鸟。
“昨日去省城作甚了?”柏明俊偏过头看他,“去寻上次那个……短头发的,平家小姐?”
“是了。”傅观书用纸扇挑逗八哥,随口应道,“我平生识得的人不多,如今省城里相熟的人,不用一个巴掌都掰地过来。不是去寻她,难不成还能是去寻庞和宜那老狐狸?”
“你看起来不太待见庞军统。”柏明俊陈述道。
“我们全家都不太待见他。”傅观书木然道。
柏明俊莞尔:“早些时候便听东楼醉的伙计们碎嘴过你们两家的事,原来竟是真的。”
“这许多年过去,事情是真是假,究竟孰是孰非,早便无处评断了。”傅观书逗了片刻八哥,索然无味地将鸟笼放了下去。
柏明俊点点头,沉默了片刻,终还是忍不住,又开口问道:“那个……你去省城……去寻平小姐,是准备要大喜了?要大哥给你包红包不?不过最近没钱,你可先用我第一个月的工钱抵了。”他打趣道。
傅观书瞥了他一眼:“寻她一次便是要大喜?你这逻辑太也奇怪。莫不是我们共进一次晚餐,便可洞房?”
柏明俊大为窘迫,看上去似是想用手挠一挠自个儿短地贴近头皮头皮的短发,偏生又腾不出手来。
傅观书终于寻到机会报复回来了,他心满意足甩开扇子,悠然摇了摇:“骗你的。”
柏明俊:“……”
傅观书抬眼望着前路:“拒了婚事,我理应去登门致歉。只是平小姐似乎还未从上回被退婚的阴影中脱离出来,我连面且尚未缘得见,便被护院打了出来……”
柏明俊忍俊不禁:“傅家大少爷也有被人打出来的时候?你这一趟省城去得可当真不值。”
“就是。”傅观书赞同道,“平白错过了看你被人痛殴的好时机。非说千载难逢,却想必也极是热闹。”
“是大哥痛殴他们……”柏明俊纠正道,“你这般带我回去,令尊令堂会同意不?”
“放心,我娘很好说话。”傅观书在心底补上一句:虽然我爹不太好说话。
柏明俊笑道:“你们家莫不是令堂当家?”
“小事我娘说了算,大事还得听我爹——”傅观书懒洋洋拖着长音,一步跨上门前台阶,“到了,走罢。先带你去见我娘。”
时近中秋,傅府里一片忙乱。门房处堆积着各路远亲送来礼品,傅夫人一手拿着礼单指挥人清点,一边不信任地打量柏明俊。
“把那盒鹿茸包了,连着上回我拣出来的洋参,一道与老太爷送去……儿子,你这是打哪儿捡了个汉子回来?”
“张姨走了,后厨不是缺个人吗?这是东楼醉的师傅。”傅观书瞥了一眼满地的礼盒土产:“外公还缺你那两盒鹿茸人参?”
“怎得不缺?病得都下不来床了还不舍得买盒好补品吃。守着那一堆钱等着下崽儿吗?”傅夫人讥嘲道,“恁抠门的。”
傅观书点点头,与柏明俊两人立在一旁,等东西收拾地差不多了,傅夫人才倒出空来正眼瞧了柏明俊一眼。
“东楼醉出来的?朱庸道那抠鬼怎地舍得放人?”她挑剔道。
“娘,您瞧谁都是抠鬼。”傅观书摇摇头,“您先尝尝他手艺?”
柏明俊抱着沉重的铺盖在一旁站了许久,也不嫌累。他识趣地笑了笑,回道:“昨日闯了祸,没脸再留朱掌柜那儿了。夫人不嫌弃,或可先尝道菜。若是不和您口味,我即刻走了便是,不敢叨扰您。”
傅夫人上下扫视他一番,悻悻然点头道:“既然是观书招回来的人,想来手艺当是没问题的。着齐叔先领你去后院寻个住所,歇会儿便去后厨帮把手罢,正是缺人的时候。”她有些烦躁地用礼单扇了扇风,九月天,依旧闷热,“订的月饼该来了,观书过来帮娘分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