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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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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桑中不咸不淡阴阳怪气的说了句,“白大人真辛苦,管事都管到别人家的后院来了。皇上,我看白大人真是清闲过了头,你可要派给他些好职务了!”白远阐张了张嘴,却又识趣的没多说什么。说什么?他能说什么?他还不想因为一时的口舌之争就得罪了面前圣宠正隆的丞相大人呢,虽然他已经得罪了。本打算看热闹的皇上看自己被牵扯进去,连忙道“好了好了,不过一件小事罢了,爱卿们何必争执不下?”皇上给了个台阶,两个人都恭恭敬敬行礼称是。
辽源王府
“什么!”上阳郡主大惊失色的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站在她面前的碧水吓得一个激灵就要跪下。上阳郡主死死地咬着唇,望着战战兢兢的碧水,语气里多了丝颤抖,“子桑,啊不,丞相大人,当真说这京城里的贵族世家女,他没一个瞧的上眼的?”碧水很害怕表情这般狰狞的上阳郡主,却又不好不答话,“回郡主,大概……是这样的。外面都在传,说白大人和子桑大人在朝堂上起了争执,白大人讽刺子桑大人至今后院空虚,子桑大人说自己审美异于常人,也不劳白大人费心……郡主?郡主你怎么了!”碧水说到最后声音都低了下去,她急忙起身去扶脸色越来越白的上阳郡主。上阳郡主长圩一口气,单手撑着额头,摆了摆手,“我没事,你先下去吧。”碧水犹疑的看着她,“可是……”“下去!”上阳郡主板起脸,碧水吓得急切的行礼称是就走出了房间。
碧水带上了房门,一瞬间,屋子里的阳光就黯淡了许多。但是上阳郡主的闺阁其实是很亮堂的,只是这明亮也随着主人心情的黯淡而变得无光。许久,上阳郡主一直僵持的姿势终于动了动,她缓缓放下撑着额头的手,从梳妆台各色各样的首饰里拿出了一个木制的盒子。她打开盒子,呆呆的看着里面的东西,那是一枝干枯了的梨花。因为长时间缺乏水分,那花瓣早已不成形状,干干瘪瘪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无法想象,它曾经盛开过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就想起了那年他扮作男子参与科举初见他时的样子。她还记得,第一场笔试,众人皆在外焦急的等候,只有他还有心情和站在他旁边看起来身材娇小的她打招呼,“在下即墨中,江城盘曲镇人氏。这位小哥也是来赶考的么?这日头当真毒的很,看小哥身材娇小,怕是自小就身体孱弱吧?小哥不妨站在我身后,且可为你抵挡一二。”
后来,他们在客栈偶遇,本是偷偷出来的她身上并未带很多银两,正当她窘迫的站在客栈前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诶?你也住这间客栈?哦,原来是郑老弟身上并未多带银两,这样吧,唔,你要是不嫌弃,不如和我将就着住在一起怎样?”她本想拒绝,本是女子多有不便,无奈又没什么地方可去。一抬眸间就对上了他清澈和煦的目光,仿佛是黑暗里最璀璨的灯火,一下子就把她吸引过去,她竟不由自主的点下了头。那时,她还化名郑裴,字子元。
当天晚上,她借口身子不好,只求有一席被褥就好,拒不肯和他同床。即墨中半推半攘的把她放到了床上,“既然郑老弟身体不好,这合着就该睡床上嘛!啧,你也不要老是即墨兄即墨兄的叫我了,我表字一个芹,又年长些于你,叫我阿芹就好!那,我就叫你子元老弟了!”
那天晚上,他们彻夜长谈。谈的话题天南地北,什么都有,两个人却一点都不觉得怪异。上阳郡主很惊讶,她之所以想要参加科举,就是因为她不想当一个碌碌无为的郡主,在家中吃吃喝喝然后等着嫁人,相夫教子,然后和一个爱或者不爱自己的丈夫了了一生。
她自负自己有大才华,想要闯出一片天地,不为才女的名号,只为有人能够赏识到,有朝一日提到她时并不是想到那看似荣耀却带疏离的上阳郡主的头衔或者她的父王母妃,而是她自己的名号。
“子元老弟,我信你。”这是第一个对她说出无比真诚的话的人。她从小到大,除了教导礼仪的婆子对她严厉,还是因为那婆子对谁都严厉之外,其他人对待她都是敬畏而又带着讨好的。她的父王母妃,却不能理解她的心思,她的兄弟姐妹,只会嘲笑她。她的闺中密友,把这视为不可理喻的事情。她饱受众人的羡慕嫉妒,却无法表达其实这不是她想要的。
可是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不知道。她很迷茫。或许,参加一次科举就可以知道了?所以她花了大价钱买通了一个因为身体孱弱而不得不在路上修整从而错过了科举的一个考生的身份,她对一个负责核对考生身份的一个老师显露身份,半是威胁半是安抚,借着皇上和她父王的名义假装她是代表皇上微服私访,让她过了审核身份这一关。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她上阳郡主的身份对自己有着除了吃喝荣耀之外的好的影响。
直到遇到即墨中,她才知晓,她要的不是什么科举一举成名,也不是上阳郡主的头衔,而是别人的一句真心的承认。她就是她,不是什么上阳郡主,不是因为皇上对她的宠爱,也不是因为她的父王是辽源王,她的母妃是辽源王最爱的妻子。而给了她这一句承认的,却是一个素不相识的远方进京赶考子弟。
她觉得,这一次的科举考试,有没有成果都无所谓了,因为她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好心情,才使得她发挥很好,她的的文章和即墨中的文章一起被人赏识,呈到了翰林院侍读学士那里。那位大学士之前曾见过上阳郡主的亲笔诗集,在即墨中不在的时候找了过来。
他并没有威胁她,而是告诫她尽快回去,她也向他保证,科举考试之后一定回去,只是请务必要让她参加,名次什么的都可以将她排除在外。她只是想陪即墨中安安心心的考完而已。
大学士没有多说什么,冷冷的留下一句“郡主好自为之”他只是可惜,有这么好的文采居然是个女子,所以他也并未多加苛责。更何况现在辽源王府没有派出任何消息称郡主不见了。
她是借着要去南阳王所在的江南顺便畅游一番的名义,带了大批人马,中途金蝉脱壳令碧水假扮她的样子,而她装成碧水在车队停驻在一个驿站紧急离开之前借口肚子痛,让碧水假装的她留下事前说好的人,假装说一句,“既然你身体不适就暂留在这里吧,回程时我来接你”,然后中途逃之夭夭。
任凭路上就算有人有所怀疑,也不敢掀开穿着上阳郡主衣服的碧水的轿子。而最后在到南阳王府邸之前就寻个借口折回。
只可惜千算万算却差了,一个人的容貌可以改变,却不能改变脾气秉性,和字迹。也多亏了这发现的是大学士,不然若是因此被有心人利用,再被嫉妒她的人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坏话,她这辈子也就完了。
不过就算如此,她也不曾后悔。因为她在这里遇到了即墨中。
在科举的最后一天,她和即墨中一起去游玩。她没有点破身份,因为她知道,不出意外,依这段时间的相处,即墨中拔得头筹不是问题,到时候留在京城,定然会有相见的那一天。
她只是对他说,身体不好,考场上失利,自知无望拔得头筹,不如回老家去,且盘缠早已所剩无几。即墨中拼命挽留,无奈他也没办法帮到她,只好在她“回家”的前一天带她出去游玩,也是为了缓解她失利的心情。
城外十里之外的梨花亭,就建在漫山遍野的梨花树之间。那个时节梨花开的漫山遍野,直到多年以后,她还会忆起那随着风而摇曳的梨花。
“子元老弟,看你这文文弱弱的样子,若是穿上女装怕当真比那娇俏女还要美丽!来来来,不要动,我帮你把这花簪上,到时候怕不是十分相似,也得有七分的神韵了!”那时,京城盛行簪花。
也就是那时,即墨中为她摘了一朵梨花簪上。再后来,她们遇见也已经是正经的宴会之上了。她欣喜,有意无意的与他偶遇,他疏离,不知不觉的与她躲避。她心中隐有失落,到嘴边的话却无法说出口。
我是郑裴,郑子元啊。阿芹。
后来,她从外人那里得知,即墨中与人争执,脱口而出,最讨厌别人的欺骗。
她惊愕,到口的话却说不出口。每次宴会她与他同被邀请,明明有时候只是一个衣角的距离,却跨越了一个无法传达的思念。我该怎么对你表明?
每每遇见他,她总是无意中念着对梨花的喜爱,终于,他肯接近她了。“郡主也爱这梨花?”他惊诧。她看向他的目光中,有着即墨中无法说出的情感“我最爱梨花。”她最爱的梨花,却成了他们之间的离花。
他欣喜“在下也喜爱梨花。”
后来,她听闻他做了丞相,她为她高兴;他的妹妹和弟弟来寻他,皇上召见他妹妹,她焦急;他更名为子桑中,她却永远记得她初见她时,他对她的自我介绍,在下即墨中,江城盘曲镇人氏。她得知父王母妃要前往边疆,父王想要她在这之前成婚,她没说话。她不想请皇上赐婚,因为她怕他不愿意。若是他不愿意,逼迫他也不是她的意愿。
辽源王生宴,她趁机请他的妹妹到闺阁一坐。他的妹妹清丽可人,绝色无双,连她看了也忍不住称赞。
面对她的质疑,她只能说“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她那么肯定?因为子桑青儿是她最爱的人的妹妹啊,她怎么会不信!
她无奈,只好通过她妹妹来探究一二。无奈问出口的话还未得到答案,前厅就有人来了。她借口换衣服,却请人把子桑中带到了梨园。本想告诉他实情,却在看到他在满园的梨花中之时,自己躲在一棵梨花树下偷看。
一如三年前的那天,漫山遍野的梨花。一切美好的让她不忍触碰。罢罢罢!若是这么突兀,怕也会惹了他的怨恨,不如就此罢了,让他为他心目中的郑裴留个好印象。她转身要走,却被他发现。
满园的梨花雨,她与他遥隔相望。
他开口“郡主,你,好像我的一个朋友。”她心中微动,“哦?哪一位?”他张了张嘴,却又笑着摇了摇头,“曾几何时,我还以为我喜欢的是男子。只可惜,大概没办法再见了。”
她惊讶,惶恐,不顾在后面追她的子桑中,满脸羞红的拔腿就跑,却无意中掉落了自己的锦帕。
“自你我分别,已有两年七个月四天。”上阳郡主轻舒一口气。还好,这也只是谣传,就算是真的,人在朝堂上说的话也不可信。可如果这是真的,那就真真的枉费了自己顶着父王和母妃的压力,做了三年嚣张跋扈的不孝上阳郡主。可是已经不能再拖了!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了!上阳郡主猛地抬起头,使劲的扣住盒子,将它归回原位。
她深知,她必须有所行动。思及至此,她急忙喊到,“碧水!去请子桑府请青儿姑娘,就说本郡主想知道上次所说之事的答案。”
站在门口的碧水听到房间里的郡主喊自己的名字,蓦地一惊,手忙脚乱的回答了一句“是”然后慌乱的提着裙摆跑出了院子。
上阳郡主推开轩窗,满院子的阳光倾洒进来。她盯着碧水慌忙跑出院门的身影,不由得轻声一笑,“这个笨蛋!”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在说慌乱的碧水,还是心绪不宁的自己,亦或是怎么提点都不开窍的子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