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仙恋》莲若伊

42、命运

　　再醒来，我已身陷囹圄。但这监牢又不像一般的监房。房间很大，简朴但并不简陋。没有普通囚室的霉味，甚是干净。
　　离素正在我的身边伺候，见我醒了，他分外欣喜：“你可终于醒了。你知道吗，你已经昏睡了一个多月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运功封住了你的穴道，纵使一年不吃不喝也没关系。”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说的不太妥当，便连呸三声，改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也想让你早点儿醒过来。”
　　我淡淡一笑，身上没有多少力气：“没关系，我睡得也挺舒服的。我怎么在这儿？我的孩子呢？”
　　离素垂下了头，不看我：“孩子当场就已经死了。他们都说你生的是妖孽，所以也要给你定罪，将你处死。皇上虽极不情愿，但无奈群臣跪谏，逼得皇上只得将你下狱。不过皇上仁慈，在你出了月子之后，才将你移到这岚烟宫里。还命我日夜照顾你，不让你有半点闪失。”
　　岚烟宫？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冷宫”吗。看来玉楼说的对，生下这孩子会结束我所有的好运，给我带来的只能是噩梦。但我从不后悔生下他，这世上有哪个母亲会嫌弃，厌恶自己的孩子，又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一提起孩子，我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他惨死的那一幕，眼泪顷刻间夺眶而出。他来到这世上只有片刻须臾，他还没有名字，还没见过他的父亲，就这样横死剑下。我不免怨恨起赤焕来，是他杀了我的孩子。即使他从前千般好，也抵不了这灭子之恨。
　　正想着，我忽听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寻着声音望去，在我对面的监牢里，我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殷苏的脸。
　　那张卸去了浓妆的面容干净的像个婴儿，美得像出水芙蓉。但她说起话来还是那样高傲刻薄：“喂，游蓝芷，我就说你不会得意的太久。看吧，你现在不是和我一样，都被关在这冷宫之中等死吗。”
　　“你怎么也在这儿？”我提高的音量，让声音可以传到那边去。
　　“还不是因为你生了个妖孽。”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凶狠起来：“那个该死的赤焕，居然诬陷我，说是我用巫术诅咒你，才使你诞下妖孽。哼，你生个妖孽关我何事，凭什么就认定是我做的。还把我的族人都关了起来，说是让我们给你陪葬。哼，这回他的目的可真的达到了。他不是一直都想铲除殷家吗，现在他做到了。我真要恭喜他啊。哈哈哈哈！”殷苏疯了似的大笑起来。这灭门的结局，怎能让她不疯狂。
　　看来赤焕终究还是赤焕，他所作的每一事都在为他的大业做铺垫。他明知玉楼是魔族，我的孩子也必是魔族。也许他曾心存侥幸，我的孩子出生会和正常孩子一样。但我的孩子生下来就是魔族模样，却更称了他的心意，他正好可以拿他大做文章，铲除他的眼中钉。我终究还是被他利用了，只可怜我的孩子，竟成了赤焕胜利之路上的垫脚石。
　　经过离素的悉心调养，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是日，一个宫人前来宣旨，让我上金殿面圣。我知道，宣布我生死的时刻就要到了。
　　我静静的走进那个金碧辉煌的大殿。脚下的大理石冒着的丝丝凉气，透过鞋底，遍及全身。我跪在上面，更觉得透心的寒。
　　我抬起头，望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他现在的容颜，着实让我吃了一惊。现在的他，没有了往日的神采，没有了昔日的容光。现在的他，一脸病容，鬓白胜雪，满目忧愁。想必是经历了一番折磨，才让他青丝变白发，一夜间成了一个憔悴的老人。
　　他一直望着我，忘得那么深，那么久，像是耗尽了毕生的力量来与我对望。我不会忘记今日他的眼神，我会记住他的深情，他的不舍，他的无可奈何。
　　良久，他才对身旁的容修说：“宣旨吧。”他一直在咳嗽。那曾经红艳如火的唇已苍白的如一张褶皱的白纸。
　　宣判我命运的时刻，到了。
　　容修展开了那卷明黄的圣旨，高声宣读。金殿里鸦雀无声，容修尖细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突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游氏蓝芷，诞下妖孽。故朕即日废除其皇后头衔，将其赐死。朕念及夫妻情份，故特此其毒酒一杯，留其全尸。钦此。”
　　“臣妾领旨，谢皇上恩典。”我叩长头以谢天恩。我久久不肯起来。我知道他望着我的眼是多么忧伤。
　　呵，赤焕，你好可怜。你贵为皇帝，却也是身不由己。连你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这皇上再当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吧。你始终是放不下手中的权力。所以，你选择牺牲我。你的爱情，在你的江山社稷面前，终是最苍白无力的。
　　侍卫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我双臂一抖，甩开了他们的手。就算死，也要死得有尊严。“不用你们抓我，我自己会走。”我大声说道，连正眼都不瞧他们一眼。
　　我站起来，又对上了赤焕望着我的眸。他的眼圈红了，但泪却始终没有流下来。一个君王，怎能为一个女子落泪呢。他的一滴泪都是那样高贵，我要不起。
　　最后看他一眼，再转首，就是天人永隔。
　　我背对着他，向殿外走去。距离不远，为何却走得如此漫长。我心里不停默念，蓝芷，不要哭。你不是说死得有尊严吗，不能让他们把你看扁了。
　　一阵剧烈的咳嗽在大殿中响起。我听到容修焦急的喊：“皇上，皇上。”殿下的大臣们都慌了手脚，纷纷跪下叩首。
　　我始终没有回头，脚步也没有片刻的停留。赤焕，看不到我，你就不会那么伤心了吧。
　　不觉间，我的脚已迈出了大殿高高的门槛。在转弯处，我还是忍不住望了他一眼。这是我看到他的最后一眼。他嘴角还挂着血丝，眼中的泪终于从眼角流了下来。
　　我笑了，也哭了。
　　够了，赤焕，够了。有你为我吐的这一口血，有你为我流的这一滴泪，我足够了。我可以心满意足的在哭泣中微笑，我可以毫无牵挂的安然长眠。
　　永别了。我不会忘记，有一个叫赤焕的人曾那样深深的爱过我。我也不会忘记，那年，我们对着月亮，许下的天长地久。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岚烟宫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宫人送毒酒来。
　　那血一样鲜红的毒酒盛在一只通透的翡翠杯里，就像醇香的葡萄酒一样诱人。离素双手捧过杯子，满目伤情。他将杯子递到我手中。这小巧的杯子，此刻却似有千金之重。
　　我的面容映在这血色的酒中，多了几分红晕。前尘忆梦，在脑中飞快掠过。只有短暂几秒，却似过了一生。我将酒杯送到唇边，一饮而进。
　　当那鲜红的液体融入我的身体，我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都扭曲变形，渐渐的，所有光亮都归于黑暗。我安静的闭上眼睛，没有丝毫挣扎，没有半点痛苦，就像睡去了一样。不知道死了还会不会做梦，如果有梦，那我会梦见赤焕，还是玉楼，抑或是我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孩子？
　　我的思想亦渐渐停滞，浓浓的睡意席卷而来。时间在此刻停止，一切与我，都终将成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