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回康城 ...
-
我在沙发末端坐下，默默的吃掉还温热着的几个小馒头和一个鸡蛋，最后喝了一杯温开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拾好了东西，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我。
“过来。”他冲我招招手，他自己则在床沿边上坐下，然后拍拍对面的另一张床的床沿，“坐。”
我按着他的意思规规矩矩的在他对面坐下，我低着头，可以感觉到他一直盯着我看。
“抬起头来。”他发话。我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我连忙将视线偏到一旁——我不敢看他。
“别躲，看着我。”他又说道。
——无法违抗。我小心翼翼的将视线移到他脸上，最后停留在他蓝色的眼睛上。
“昨天的事，暂且不谈。我也说过，因为通信障碍所以不能联络上级。我只是个基层人员，无法独立对你作出处分，所以这次的事就这么算了。不过，若是以后那样的事情再发生……你会再次受到惩罚，当然你的所作所为我也会如实的向上面报告的。我说的这些你明白吗？”
“是，明白……”我小声的回答，又低下了头。
“很好……然后，我有一个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我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在我脸上掐了一下把。抬起头，我带着些许惊恐看着他。
“疼吗？”他看起来十分认真，掐在我脸上的那只手又用力了一下。
“疼。”我自作主张的推开他的手，覆上脸颊……好像已经被掐的发红了。
“原来会痛啊，但你的表情连动都没动一下。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你脸上就完全没有表情，昨天惩戒之后也是……这是你最像改造工具的一点。”他瞅着我发红的脸颊，脸色变幻莫测，“不过既然你能够自己做出昨天那样的行为，就表明你还有自己的心，不过真的完全没有表情呢。”
完全没有表情吗？昨天……我觉得自己在那种痛苦之下面部表情肯定都扭曲了，但是却他说我面无表情？
“算了，我只是随便说说。现在我们该出发了，你需要整理一下仪表……”他将还沉浸在思绪中的我赶到卫生间，“那边有梳子，把头发梳整齐，都翘起来了。我去拿包。”
我梳好头，镜子里的自己看上去冰冰冷冷的，还真的是面无表情。我疑惑的摸摸脸，我似乎不是那种……经常冷着脸的人吧？我试着勾起嘴角，但我惊讶的发现面部的肌肉十分僵硬，我甚至做不出一个像样的表情。镜子里的自己更是脸部抽搐，要多怪异有多怪异……好像是得了什么怪病一样。
“……你在干什么？”葛伊穿着打扮整齐的走过来，看到这一幕皱起了眉头。
“我……”我赶忙停下脸上肌肉的动作，脸上恢复了一片空白。
“怎么了？”
“我做不出表情，我好像变成面瘫了。”我如此说道。
他盯着我半天，然后嘀咕了一句：“难道是改造的副作用？”
……也就是说没有把我成功改造成为没有感情的工具但是成了面瘫么？不过，这样也好，情绪不会外露不是很好吗？这样的话我会有机会的，我还有机会……
“……我会向上面汇报的。”他叹了口气，然后他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
接着他拉着我的手走出了房间，我们走进了电梯。他一直没有松开我，大概是怕我逃跑？说的也是……在大庭广众也不好用魔法什么的把我绑起来吧？不过他还有那种惩戒的手段……想到这里，我立刻打消了再次冒出来的逃跑的念头。
我们走到马路边，停下来等预约过的出租车到来。
“从现在开始，少说话，不要理会陌生人，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行为，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汇报。”他说道。
“嗯……”我应了一声，少说话。
的士到了，我们上了车，向火车站前行。
※ ※ ※
火车站拥堵、嘈杂，数不清的车子一辆接着一辆地开往停车场，速度和步行差不多。
“好了，下车。”我的监护人付过车钱，拉着我下了车。人们提着大包小包、拖着行李箱向建筑物内走去，我们随着人流走进了建筑物。比起带着硕大行李的人们，我们两个人的行装真是有够轻便，两个人加起来才一个旅行包。我们穿过人流，来到取票处排队，拿到两张票之后我们向检票处走去。
在有一次被别人撞到之后，他咕哝了一句：“怎么会这么挤……”
“是春运。”我回答了他的疑问，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怎么知道这是春运？不过车站这么挤的时候只能是春运了吧？而且听见别人说回家过年什么的……
“我知道。”他的眼睛向我扫来。
火车站人流众多，这是一个逃走的好地方。随便走错路、上错车什么的也好，不过我没这个机会他将我的手攒得紧紧的，好像一个怕年幼孩子走丢的家长——不过事实应该是防止我溜走。我们就这样走着……终于到了候车站。我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说起来……今天是几号了？记得被雪登带到异地的时候是闭学式前，现在是春节前，尽管不知道具体时间。不过可以估算出那之后大概过了十多天。
“你的票拿好了，这里人多，不要弄丢了。”他将一张车票递给我，我拿着车票，很好奇要是弄丢了会怎么样……不过还是算了，我也不愿意在这拥挤的地方停留。
通过安检、检票之后终于可以到站台上车了。我们找到票上的座位入座，他让我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我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的景象，这点还不错。列车还没启动，我百般无聊的望着站台上来来往往的乘客和工作人员，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请问，我们要去哪里？”我转头问他。
“去哪里？当然是回康城了……”他说道，“去你家。”
家？原来我还有家回去吗？我低头沉思，说起来我的家在哪里？家里是什么样的？虽然模糊的记得雪登到我家里来的那一场景，但是家里的具体位置和摆设……是什么样的？想不起来……虽然想跑，但静下心来想一想我在这里逃跑也没有用，因为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总之，先跟着回康城再说吧，我拿定了注意。
这个时候车上的广播响了，说是列车马上要启程了。
“现在是十点钟，大概晚上六点我们才会到站。”他说道，他从前面座位背后的口袋拿出一本杂志来看，好像是关于车子的。
我对此不感兴趣，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列车启动了，窗外的景色好像在不断的后退——虽然看上去是这样的，但我知道这时一种相对的静止，对了，物理课本上有写。想到这里我突然发现，虽然我不记得人和事，但是知识还是记得很清楚的嘛……
列车驶出了车站，外面的景色是一片荒芜，树木光秃秃的，叶子都掉光了。
冬天树木要褪去叶子，这是常识。但在我印象里的冬天树木也不应该如此……光洁，也是有绿叶的。这么说……我以前住在更南边的地方吗？
一整个上午我们都没有说话，他基本上都在闭目养神，而我则是一直望着窗外。由于一直扭着脖子有点发酸，但我不敢把头扭向另一边。现在我很怕看见他，特别是和他对上眼睛……虽然我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但总怕被他看透。列车哐当哐当的，密闭的车厢里很闷，充斥着一种淡淡的异味，我觉得有点不舒服。
中午的时候车上开始贩卖盒饭，他没有去买，而是从旅行包里拿出一些干粮和牛奶和我一起吃。我只吃了一点，我怕再多吃会吐出来。
“不吃了吗？”他似乎对我的过小的食量有点不满。
“……对不起，我实在是……”我小声说道。
“用不着道歉吧？我也没强迫你吃东西……算了，你不想吃就不想吃吧。就是一会儿饿了别来找我。”他说完，继续吃剩下的面包。
我小心的瞥了他一眼，开口：“请问，我能去下厕所吗？”
他似乎被噎了一下，他吸了口牛奶然后侧开腿让我出去：“厕所在前面就有，快去快回。”
我上完厕所回来之后，他已经将带来的干粮都吃完了，他将垃圾放在一个塑料袋里绑好。见我回来，他让我回到位置上。
“……你好像很怕我？”我刚坐下，他的声音就低低的响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立刻坐正，舌头有点打结：“没……并没有……”
“你当我眼睛瞎了吗？”
“……对不起，您说得对。”我将头垂下，果然被看穿了吗？
他似乎叹了口气，然后他又说：“不要对我用敬语，我不习惯……而且在这里，你见过哪个小孩对同住的长辈用敬语的？这样太不自然了。”
我顿了一下，他说的有道理，我连忙改口：“叔叔说的对。”
“不要叫我叔叔……”他的语调变了，我诧异的去看他，只见他的表情有些怪异。
“唉……”他又叹了口气，“直接叫名字好了，叫名字。”
“但是，在这个国家也没有哪个晚辈直呼长辈的名字……”我立刻指出了不合理之处。
“啊……那你想怎么样？”他稍微提高了声调，“我还很年轻！哥哥还差不多为什么是叔叔？不就是辈分吗？你也考虑一下一直被你这么大的孩子叫做叔叔的感受啊！”
是这样吗？我有点意外……他原来很在意这个吗？记下来记下来，要想击败敌人首先要了解他。
“那，至少不要连名带姓的，那个，阿伊怎么样？”我吞吞吐吐的提议道。
“阿姨？那还不如叔叔呢！”他好像很生气，但，但我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唔，连名带姓……这个名字也可以用当做外文名的……唉，算了算了，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去一下洗手间，不准离开座位，看好行李。”他嘀咕，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他从洗手间回来之后又恢复了那个我不敢看的冷面先生，他没再说话。时间慢慢过去了，我又去了次洗手间，然后就这样等到了六点钟。
列车在六点多一点的时候到达了康城火车站，他一手拿包一手拉着我和人流一起涌出了车站。天已经完全黑了，外面的风很大，但气温没有那么低。我们走了十几分钟之后来到一个地下停车场，他走到一辆车旁边拉开后车座的门，将旅行包扔上去一直示意我也坐进去，他自己则是坐在驾驶座上。安全带一拉，一副司机的范儿。
汽车发动了，车行驶在道路上，城市里的霓虹灯五颜六色，我静静地看着这份喧嚣。车内安安静静的，我突然觉得，我们和这个地方是多么的不相配，一条明确的界限隔开了两个世界。
再也……回不去了吗？我不禁出神。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回康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