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在靠近》刘镜姝

4、第三章

　　天开始麻麻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终于过去，母亲拿过来一个披肩覆盖在我肩膀上，“帕莱，回床上躺着吧，你爸他们都在那里陪着韩奕，有事情会打电话过来的。”
　　“不行，妈，我怕躺在床上万一要去内科楼来不及起身”，我拨弄着披肩上的流苏，心里乱成一团麻线，韩奕已经过去3个多小时，怎么一点回信没有，如果不是护士时刻盯着我，不至于在房间瞎转悠。
　　当我再次转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母亲的手机总算响起，深静的房间里，格外的刺耳。
　　手机开着扬声器，父亲只说了一句话，让帕莱赶紧过来，韩奕情况不好！
　　外科到内科要坐两次电梯，一道长长的走廊，无数来来回回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些热闹的背景下，我不知道是怎么到达韩奕身边的。
　　他身上的管子都拔掉了，心电图毫无节奏的滑出一道一道不规则的的线型，常常翘起的嘴唇此刻苍白紧抿，“阿奕，我是帕莱，你睁开眼看看我，别吓我！”扑到他身边，紧紧的握住已经开始泛冷的手。
　　韩奕勉强睁开眼睛，嘴唇抖了几抖，费力的说：“帕莱，无论我去了，哪里，你都要好好，好好的活着。”
　　“不！阿奕，不要，不要这么说！”他眼睛里滚出一大滴的泪珠，跟我汹涌澎湃的眼泪融合在一起，无不渲染着令人胆战心惊的气氛。
　　“帕莱，你对我，承诺，好好的生活，不许，不许······”
　　韩奕用力的抓住我的手，脸上渗出豆大的汗珠，眼睛瞪得大大的却无半点神采，我知道他在等我回话，赶紧说：“我答应你好好生活，好好活着。”
　　韩奕灌注在手上的力量瞬间消失，紧抿的嘴角慢慢松懈，整个状态就像山雨欲来风满楼后的云淡风轻，眼睛虽然在看着我，可是却找不到聚光点，我趴在他嘴边，只感受到不停呼出的微弱气息。
　　“阿奕，你别吓我。”我双手握紧他逐渐变冷的手，试图用体温让它回暖。
　　韩奕眼睛慢慢的、慢慢的合上，手臂微微一顿，好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一点支撑的力量都没有。就在此刻，身旁的心电图“滴滴”几声，韩伯伯连忙扶住差点晕倒的伯母，自己趔趄几步才站稳。
　　万医生走过来翻开韩奕的眼睛和嘴巴仔细查看，目光扫过所有人，无奈的说：“病人已经没有生命体征。”
　　“什么？！什么叫没有生命体征！你们赶紧抢救啊，把哪些管子插上，插上！”我依然抱着韩奕的手臂，对着满屋子的医生大呼大叫。
　　“没有生命体征就是宣告病人已死亡，请节哀！”万医生并没有在意我的大呼小叫，平静的吐出最冰冷的字眼。
　　病人已死亡！
　　简单的五个字，世界上最残忍的五个字。
　　韩奕眼睛紧闭，一滴尚未流下的泪珠停在眼角，唇色比刚才还苍白，无论我怎么喊、怎么用力的推他，都毫无反应。
　　“不要！”此刻的我状如女鬼，凄厉的声音在病房内回荡，牙齿闪着锐利的光，恨不得把所有的仪器砸掉，可刚踏出一步便跌入无尽的黑暗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夕阳正好打在枕边，静默的空气和一天前的时光一模一样，可是所有的事情都已经不一样，“妈，韩奕他······”话梗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身体仿佛躺在云端，软绵绵没有一点力气，心疼的力气都没有。
　　“帕莱，妈知道你难受，想哭就哭出来吧。”母亲不停擦拭红肿的双眼。
　　难受，难受是什么感觉？
　　此刻的我，身体和脑子都是一片空白，空洞的白，死灰一样的白。
　　没有悲伤，没有愤怒，没有任何情绪。
　　甚至眼泪也没有。
　　整颗心坠在深蓝的湖底，不停、不停的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