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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桃花流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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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澈温度刚好的药端给坐在床上不断咳嗽的荀灯,入春以来,荀灯的身体算得上是稍有起色,毫无血色的脸,随着咳嗽落在绢布的血迹,这世间再难寻一根凤凰彩羽,于荀灯而言,不过是等死。
“听说荀兮墨住进宫庙里来了?”荀灯的声音再不像当年那般冷得像把冰,而是虚得厉害。
“是。”荀澈接过荀灯喝完药的药碗。
荀灯点头,“也好,把人放在你眼皮底下,总比他们在暗处谋划好。安排在哪?”
“甘霖殿。”
荀灯闻言皱眉,道:“何人做的安排?”
“皇上。”
荀灯冷哼一声,甘霖殿离明烛所在的九霄殿后,中间只隔了荷苑。当日景和帝和荀皇后便是在荷苑一见倾心,现下这般安排其意显而易见。
“都是些下作的手段,不过是看着你和明烛日渐疏远才生得这些见不得人的心思。随他们去吧,你们要是被这般离间了,还不如趁早划清界限的好。”
荀澈点了点头,对荀灯的话并无异议。待荀灯睡下后,才端着药碗离开房间。
到今日,荀兮墨,也就是景和帝赐名的惜墨公子入住宫庙的第五天。这五天来,荀澈的日子算不上好过。
这位惜墨公子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为人处事更是八面玲珑,来的第一日,从宫人到祝官皆得了礼品。更不论惜墨公子对谁都是一副笑颜,着实让人无法疏离。不过五日,宫庙众人对其皆是赞不绝口,与温柔多情的四皇子明烛乃是天造地设一对的留言更是不绝于耳。
从不与人多言,总是一脸冷色的荀澈,宫庙祝官宫人对他更多的是敬畏和绝对的服从。
路过荷苑,不出所料,荷池湖心的亭子里正是明烛与惜墨公子。三月的春色里,和风拂面,新绿的柳枝随风而动。亭子中,一身靛蓝色广袖深衣的眼里噙着笑意的明烛在抚琴,荀兮墨则一身白色银边广袖宽袍为明烛的琴音伴舞。
若荀兮墨是个女子,这般情景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几字了。荀澈看着亭子中的人不由地想到。然而,男子和男子,却也并无不妥。却也有说不清的失落感,昨日说着生死相依,今日却与另一个人琴瑟和鸣。
荀澈抿唇,忽的觉得自己像是戏文里被负心之人冷落的妻子。低头,不再看亭子中的景象,快步离去。
一声柔似无骨的叫声,被荀澈听个正着,转头,荀兮墨娇柔的身子落在了明烛的怀里,荀澈眼中是掩不住的失落,强忍着走向亭子的欲望,拂袖而去。
亭中正对着荀澈抱着荀兮墨的明烛却没有错过荀澈失落的目光,自是心疼得不行,这些年来,除开荀澈第一次进宫次日的清晨,自己从舍得再让他露出被抛弃的小狗般的神情。
但明烛很快便隐藏起眼里的心疼,换温柔的脸,多情的目光,将荀兮墨稍稍推开,一手捏着他的下巴,调戏道:“惜墨公子莫不是急着投怀送抱不成?”
荀兮墨嗔了一眼明烛,站起,理了理衣物,“殿下这般风流绝代的人物,上赶着投怀送抱的人怕是要排到城外去了。”
明烛低声笑了,捏了一把荀兮墨的柳腰,起身道:“就你牙尖嘴利,走吧,看看今天惜墨公子为本王准备了何种糕点。”
这天,明烛整整一天也没再见到过荀澈,连晚饭荀澈都摆在了自己殿内。夜里,明烛洗漱过后,换了衣裳来到清阳殿,殿内熄了灯,只有门外站岗的两个小太监和守卫。
明烛正要推开殿门却被侍卫和小太监拦住,平日里唯一一个能近身伺候荀澈的小太监姜离为难道:“圣童大人说了,谁来了都不能打扰,尤其是….”姜离苦着脸“尤其是殿下您,您就别为难奴才们了。”
明烛脸上温和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蹙眉道:“圣童睡下了?”
“未到亥时就睡下了。”姜离恭敬答道。
明烛点点头,还是离开了。此后,一连数日,皆是如此。明烛第一次觉得宫庙实在是太大了,不然怎会连续数天都遇不到极少离开宫庙的荀澈。
此前自己夜夜留恋青楼,荀澈也是视若无睹,只有在自己身上带着香粉味时,才会把自己拒之门外。现下荀澈这般将自己拒之门外的原因无外乎是自己亲近荀兮墨让荀澈不舒坦了。一开始明烛认为荀澈的举动是在乎自己而窃喜,现在,荀澈躲着自己,却让明烛再也开心不起来。
十六岁那年,第一次春/梦的对象是荀澈,明烛不敢确信,他对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动了情,而这孩子还是个男孩。
于是他狠下心来让荀澈搬出九霄殿,留恋于花街柳巷,见过无数谓之倾城绝色的花魁小倌,但真正能让他情动的,只有荀澈。
明烛从不畏惧他人的目光,龙阳之癖又如何,断袖又如何,喜欢便是喜欢了,他只想把荀澈永远囚在自己怀中,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明烛却不能不顾及荀澈。他不能让荀澈遭到世人唾弃,也不敢让荀澈知晓自己龌龊的心思,他知道自己隐藏在如春风般温柔下对荀澈又是何等的偏执,若有一日,荀澈看自己的目光带着畏惧和厌恶……他不敢想……
荀澈终有一日是要继承大祝官之位,为大祝官者必为童子之身,终身不娶。明烛想,就这样守着这个人一辈子,这世间再没有人能比自己更接近他,此番便足矣。
耳中是靡靡之音,眼前是舞女窈窕的身姿,暮栏楼中,明烛端着酒杯,一杯接一杯的灌,这销魂窟却半点也无法吸引明烛,脑海中,是荀澈新年时一身红衣的样子,美艳而清冷,让人生不出半点亵玩的心思。
伸出手,荀澈转身,衣摆从手中滑过,他却半点也抓不住。明烛记不清是第几次梦到这个场景,却清楚的记得梦醒之后的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