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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犬祸(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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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轮残月悬在半空之中,弯了树梢,削了流云,淡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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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柔的月光爬上阳台,洒了满地的细碎月华,仿佛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花,亮堂的很。正映照着一盆枯死的吊兰花,失去水分的枯黄的枝桠垂在地上,便是一阵微风吹来,就能晃晃悠悠的打起转儿来,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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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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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自远方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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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风而来的还有“啪嗒啪嗒——”声音的轻微的扑闪着翅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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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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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越发的近了,披着银色月色的漆黑身影划破夜空低飞而来。漆黑的鸦羽刷了一层淡银色的荧光粉,此时张开的双翅间正泛着淡淡的银灰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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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溜溜转的猩红色眼珠子,随着小脑袋的晃动而肆意的打量着这窄旧的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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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的,探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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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两只、三只,乃至数不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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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压压的一片乌鸦收了羽翼站满阳台扶手的边缘。血红色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阳台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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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窗帘被从头拉倒尾,直垂到地上,透不出屋内一丝一毫的光芒,仿佛被人刻意隔绝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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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房门被特意狭出一道缝隙,能让屋外的人轻易推门而入。头顶上莹莹白炽灯光慢慢的照亮着客厅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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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剁东西的声音一声伴着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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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风吹来,推开了房门。“咯吱”一声着实惊人。房门可能有些年头了,“咯吱”起来的声音格外的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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剁东西的声音在“咯吱”声响起后就停了下来,片刻后脚步声夹杂着一道轻轻的男声:“啊欢,你回来了吗?我告诉你哦,今天早上卖菜的大叔多给了我一些碎骨头哦,你有口福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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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虽然虚弱无力,却带着极大的欢愉与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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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人已出现在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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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面相,不过二十上下的年轻男生。此时身上正围着一条可爱的□□熊围裙,手中端着一盘烧好的香喷喷的骨头对着门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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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该是很温馨的场面,只是男生眼窝下陷的不太正常,颧骨高高凸起,让人觉得他是不是一个瘾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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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视线看向门边的时候男人分明愣了愣,被风撩开的房门外,落着一片昏黄的灯光。而那个总是从门外跳进来,亲昵的蹭着他的身影却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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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边,空空荡荡的,好像胸口也瞬间变得空空荡荡。原本填满那里的东西被一夕之间搬空,这样的感觉绝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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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愣怔片刻,男生手上力道突然一松,一盘骨头连着碟子一同摔落在地上。“啪啦”一声,摔成几半。男生仿佛没有看见一样呆愣着,身如提线木偶一般僵硬地向着沙发的方向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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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前的地板砖上躺着一只四肢僵硬的狗。日光灯的照拂下,就能看见那狗的皮毛上粘稠的暗红色,趁着那黄色的皮毛,真是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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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作停留,男生已来到沙发边,眼睛失神的跌跪了下去。探出手抚摸着它的身子,嘴里呢喃着:“阿欢好脏……啊晴给你洗洗……洗干净,香喷喷的,大家都会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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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说着还做着搓洗的动作,干涸的血渍被他一点点的搓下,染得指尖通红也毫不在意。更为诡异的是,男生消瘦恐怖的脸上竟带着孩子般的天真笑容,带着极大的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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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灯管理突然发出“呲呲”的响声起来。原本发出莹白色光芒的二极管内突然蹿起一抹血红色的火花,极快的吞噬了那清冷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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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血色如丝如缕的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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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瞬间染上一片血色,似入了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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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血光蔓延开来,屋子内莫名升起一道道风来。只是说来奇怪,分明厚重的窗帘竟也被这风吹的摇晃不止,男生的发丝却未被吹动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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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而房门徐徐的自己动了起来,悄无声息的合了上去,“咔擦”一声,竟是自个儿落上了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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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光似乎更浓,一方雪白的墙壁上莫名的沁出了血红色的液体。整整一面墙鲜红欲滴,似溪水一般缓缓地流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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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的哀乐便在此时凭空出现在这屋子内,唢呐的声音时而拔得很高,时而吊的悠远,着实捉弄着人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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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哀乐的出现,屋内便升起一层薄薄的紫色烟雾。烟雾中,两道身影缓步出现,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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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分立两侧,一声不响地跪倒在地。瞧衣着皆是惨白的丧服长袍,宽袖不自然的搭在腿上,低垂着头,倒看不出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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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跪好,便听两道嘶哑冰冷的声音自这二人口中说出:“恭—迎—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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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僵硬且又冷冽彻骨,好似地狱中爬出的厉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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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乐越发的灌耳,犹如吹奏之人就贴在耳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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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顶八台大轿自烟雾中缓缓现了行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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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抬轿的八道身影亦是一身古代的丧服加身,低着头仔细的看着地面,似乎怕颠了轿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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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中间似乎嵌着一颗鹅蛋那般大的夜明珠,泛着幽幽的光芒。素纱沿着轿顶飘飞而下,恰将轿内的人挡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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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探出轻纱,只瞧见宽大的袍袖映衬下,那只手更是瘦弱见骨,指甲细长而又尖锐,更是诡谲的漆黑色,似染了浓墨。手指微微动了动,哀乐之声戛然而止,便是连语音也消失的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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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声自软轿内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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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之声冷似幽冥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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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想救活它?”
男生茫然的抬起头,看着那突然出现的轿子竟不觉得奇怪。看了一会儿,机械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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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笑自轿内弥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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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为我所用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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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似千年寒冰的声音恍惚竟尽变得温和起来,带着诱人的蛊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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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点下头的那刻,两旁跪着的身影抬起头来。脸色青得似刷着绿釉一般,眉毛似用墨汁随意描上去的,唇红色血,偏偏长长的舌头直挂在外面丈把长,竟活似了鬼故事里的吊死鬼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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桀桀的笑声犹如潮水一般的缓缓地散开。枯瘦的食指指着男生的方向,顿了两秒,指尖突然亮起一片紫色的雾气。那雾似有意识一般,直飞入狗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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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半分钟,就见狗的四肢抖动了起来,继而平静了下来。而后圆溜溜的眼睛突然睁了开来,只是原本清澈的眸子里竟印着一片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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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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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半。握着手机将10:30这个时间来回看了三四回,终于忍不住重重的摔回枕头上。脑袋昏昏沉沉的,而且隐约有些钝痛,脑神经一抽一抽的,让他不自觉的皱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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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类似感冒的症状让他的感觉非常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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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着被子挨了些时间之后,展昭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脚步虚软无力的向客厅走去。只是这每走一步都仿佛踏在棉花上似的,每一次抬腿都要耗费更多的力气。而且脑袋也更加昏沉,眼前甚至都出现了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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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一切能借力的东西,展昭摸出抽屉里的退烧药,感冒药,消炎药诸如此类的药,拧开倒了一大把,就着桌上倒得凉白开直接往自己嘴里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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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药的过程缓慢而让人难耐,艰难的吞咽下药丸,展昭大口的喘着气。扶着桌角稍作休息便向着房间内挪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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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比平时多了两倍的时间才走到卧室。走到床边几乎是直接就这样倒在床上的,倒下来的那刻天旋地转几乎刚刚进了药的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儿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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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扒着被子抽了抽,无奈大半被压在自己的身下,如今他再怎么抽也没用的。晕眩一波接着一波而来,伴着渐渐恍惚的疼痛,展昭抓着被子竟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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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再次醒来,是被胃生生痛醒着桌上倒得凉白开直接往自己嘴里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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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药的过程缓慢而让人难耐,艰难的吞咽下药丸,展昭大口的喘着气。扶着桌角稍作休息便向着房间内挪了过去。
用了比平时多了两倍的时间才走到卧室。走到床边几乎是直接就这样倒在床上的,倒下来的那刻天旋地转几乎刚刚进了药的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儿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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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扒着被子抽了抽,无奈大半被压在自己的身下,如今他再怎么抽也没用的。晕眩一波接着一波而来,伴着渐渐恍惚的疼痛,展昭抓着被子竟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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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再次醒来,是被胃生生痛醒的。迷迷糊糊的蜷缩起身子,手指下意识的按着胃疼的地方,低低的呻吟声在静谧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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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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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齿被咬的咯吱响,似乎这样响着,胃上的疼痛就能减轻一些。冷汗顺着鬓间滚落进被褥床单里,展昭疼得浑身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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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大约持续了大半个小时,才像潮水一般慢慢缓缓地退了下去。展昭蜷曲着身体,无力的喘着气。睡衣被冷汗浸湿贴粘在身上,非常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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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此时根本没力气去在意这些。呼吸渐渐平稳了些,攒着的力气驱使下,展昭伸手捞起随手摔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亮屏幕。除了17:52分这样的时间提示,还有二十多通未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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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时间就是这短短两个小时之内打来的,而且几乎都是每隔十几二十几分钟就会打来一通,显示着来电之人有多焦急。一路滑下来,就看到备注上显示的都是同一个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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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兆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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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展昭的眼里掠过一丝吃惊,却又掩饰的飞快的垂下眼睛,发了好一会儿呆,这才回过神来一样眯着眼睛,正要回拨过去。恰好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手机又开始颤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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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然就是丁兆兰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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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愣,展昭连忙滑开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朵上,开了口:“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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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询问的话,经由着有些沙哑的嗓音说出来的时候,越发的富有磁性,煞是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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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没有料到这次电话会被人接通,听到展昭问话的时候显然愣了一下,过了十来秒才激动起来,对着展昭喊到:“展昭,你现在怎么样?!”
急切的声音隔着手机直窜入耳膜中,竟然震得耳朵丝丝刺痛,可想而知对面问话之人是怎么样的心急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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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问的人心急无比,被问话的人却完全不在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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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谁在接到电话的时候被这么莫名来了这样一句问话,都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尤其是许久没有见到的人,突然来问你过得好还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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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展昭只是愣了愣,很快回过神来,哑着嗓子答道:“还好,只是有些感冒,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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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似乎被他这么一个回答惊得愣怔住了,只听着手机里传来一阵莫名急促起来的呼吸声。隔了将近一分钟,那道声音突然不太确信的重复问道:“……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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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淡然的由着嗓音低低的哼出一声,算是回答了那人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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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短暂的呼吸声,手机那头的人沉默两三秒钟,突然又试探性的低声问了出来:“……没有遇到什么其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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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翼翼的声音猛然被压低了八度下去,隔着手机传进耳朵里竟然还带着颤音。仿佛他刚刚问出去的那句话是什么不能被提及的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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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完话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一样,静静地听着手机这头展昭的动静。等到听到他依旧平稳的不起丝毫波澜的呼吸声时,这人又忍不住叫他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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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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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有什么事?”猝然响起的反问声让手机那头的人倒抽了一口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这样一句话。展昭闭上眼睛,平淡的说道:“没有别的事先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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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等等!”那人连忙阻止道,也不等展昭挂上电话那人立刻说道:“展昭,小妹为你求的长命锁你还记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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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挂键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只听到手机里传来那人的声音继续道:“小妹打扫供桌的时候,长命锁突然从供桌上掉落在地……锁头摔成了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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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其中的话不用挑明白,就足够让人听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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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金的长命锁而且是被悉心供奉着的,若只是摔下来,按其密度质地,怎么可能轻易的就将锁头跌成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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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本就疼的厉害的脑神经似乎更变本加厉,太阳穴一抽一抽的好像要穿透血肉一般。另一只手死死的按在一边,展昭咬着牙忍着痛,云淡风轻的说道:“掉的巧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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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小妹的卦象总假不了吧?!”明白了展昭的倔强,那人赶忙换了另一套说辞劝说着:“长命锁损坏之后,小妹立刻为你卜了一卦。卦象上说你此刻被围困在一团黑雾之中,进退维谷,凶险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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喋喋不休的声音在耳边一圈圈的回荡,话里的意思反而没有多少入了心里的。
“展昭,实在不行你还是回来吧。以我丁家的名望与手段,就不信那件事解决不了。况且那件事并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这么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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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丁,”终于忍不住,展昭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冲着手机那头的人匆忙的找了个借口,便直接挂上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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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有事,先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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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灭手机,展昭无力的按揉着太阳穴,浑身上下虚软无力。好不容易积攒了些的力气似乎就在这通电话里消耗殆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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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浑噩噩的好像又要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