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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01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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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给你提个建议,可听不听,在于你。”叶舒举手打断了穆雅公主的话,起身背对着她,意味深长道,“穆鹏死在了京城,局势也变得不明朗,将来是战还是不战,谁也无法预料。”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我只希望我是在杞人忧天。毕竟,你父王刚死了一个儿子,也未必就会舍得将你弟弟送出北冥。我这么说,也只是给你提个醒,不要因为成功算计了穆鹏就得意忘形。将来如果面临着什么艰难的选择,但望你能记得我今晚这一番话。”
穆雅公主连忙点头,对叶舒的话,简直是无条件听从。原因无他,单就这一次叶舒不寻常的部署,就可以让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她跟叶舒的关系,始于几年前边关阴差阳错的一次相救。而后,两人一直保持着默契的关系,并无第三个人知晓,而且私下里也不怎么联系。
大概是半个月前,她突然接到叶舒的书信,让她想想办法说服她的父王,允许她和穆鹏带着使团前来。尽管不知叶舒要做什么,可难得对方提出要求,而且从那言辞中似乎结果还是有利于自己的,她并没有拒绝,反而是想尽一切办法,终于得到了父王的同意。
来到了京城后,两人并不敢私下见面,只有在穆鹏那傻子与嘉明帝定下比武的事宜后,叶舒才大半夜地跑来一次,所谈的事情,便是关于东郊猎场比试的。可以说,那一场比武,本就在叶舒的谋划当中。
这就是叶舒的可怕之处——她不仅算到了穆鹏会恶意滋事,还算到了他会提出签订“生死决斗”的协议的要求,在让她从中推波助澜。而且,就算一开始穆鹏没想到要签这所谓的决斗协议,叶舒也会想尽办法让他提这个要求。就在穆鹏以为自己算计了她,并把她逼上绝路时,到头来却被她算计在已经挖好的坑里。
借穆鹏的手挖坑,却从背后踹了穆鹏一脚,直接活埋。如此算无遗策,还真是令人胆寒。虽不知叶舒为何兵行险招,但能除掉穆鹏这个祸害,对她并无坏处,她也乐意帮忙。怪就怪,穆鹏那个傻子,太不知天高地厚,早些年曾经在她手下吃过亏,居然还不长教训,到头来还把自己的性命给赔上了。
叶舒想了想,忽而转过身,神色凝重地叮嘱,“还有一件事儿,你回去后,自己注意下。”
“你说。”
“还记得你们在路上遇袭的事儿不?”叶舒负手身后,高挑的身形,出众的气质,在穆雅公主面前占尽了风流姿态,“事后,我让人去查了,发现此事与你那个三妹妹穆颜公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虽不大确定,她为何要这么做,但有些事情想必也不用我提醒你。回去后,你可以多去了解下,未必就要有什么应对的动作,但至少要做到心中有数。”
听到“穆颜”这两个字,穆雅公主眼里倏地划过一丝戾气。
叶舒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反常,也没多劝什么,低声强调了几件事情,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使馆。
与穆鹏的比试,已经让她元气大伤,本来应该卧床静养的,可收到北地心腹传来的消息,说是北冥的大王子穆鲲已经得知了此事,并且扬言要找她报仇。她心中有些不放心,再三思量之下,只能趁着夜色来到使馆,嘱咐下穆雅公主。
其实,早在接到嘉明帝的旨意时,她就在盘算着该如何下接下来的棋。她身为女子,想要牢牢掌握住手中的兵权,希望并不大,甚至是微乎其微。那段时间,她尝试去揣测嘉明帝的心思,好一番考虑后,才确定了自己的方案,请穆雅公主参与到她的部署中。
回京之前,顾蠡告诉过她,嘉明帝下了这么一道旨意,未必就是一件坏事。她基本理解了嘉明帝的用意,但是对于手中的兵权,她不会放弃。正因如此,她才暗中策划了这么多。
万幸,这一切都如她所预料的那般,良性发展。
此次,在嘉明帝等人面前展露了自己带着杀气的一面,既是给朝中那些大臣们立个威,也是希望嘉明帝暂时安放好他的那些心思,不管在做什么决定前,能够考虑下她这个人的潜在危害性。
若不能被嘉明帝信任,而是为其所忌惮,进而让他不敢轻易撤掉她,应该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这么想着,叶舒也松了一口气,在翻出使馆的墙头时,一个没留神,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掉落到地上,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使馆里足够引起他人的注意。
“谁?”叶舒听到布达那粗嘎的声音,暗道不好,连忙提气纵身一跃,藏身于黑暗的转角处,屏息凝气,不再乱动。
布达跳上墙头,就着微弱的月光四处巡视了一番,看到墙根处一只小鸟儿正扑棱着翅膀想飞不能飞。他转过身,看了看穆雅公主黑暗的房间,跳下了墙头。
直到他走远了,叶舒才靠着身后的那面墙,大口大口地喘粗气。终究是被穆鹏伤到了,此刻头重脚轻,也不敢贸然离开。待胸口的疼痛减轻些,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她有些吃力地起身,重新迈开步子,往自己的府邸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
只是,她刚转过两条街,走到一处月色较为明亮的地方,却倏地停住了脚步,眯着眼,看着不远处的人,忽觉胸口的疼痛又强烈了一些。
她咬了咬唇,想到自己目前的状况,必须要尽快赶回去疗伤,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去。“二公子。”
明天旭点了点头,见她垂于身侧却握成拳的双手,眸光微闪,“叶姑娘怎么不在府中休养,反而是大半夜跑来这清冷之地了?”
“睡不着,出来走走。”叶舒扯了扯嘴角,反问他,“二公子又为何在此?”
也不知这明天旭到底什么时候跟踪上她的,而对于他了解了多少东西,心中更是没有一点把握。只希望不会被问起太多,她也好蒙混过关。
“同样,我也睡不着。既然遇到了叶姑娘,也是有缘,不如一起走走吧。”明天旭瞥了她一眼,转过身,当先往前走去。
叶舒心知今夜这事儿肯定不能善了,只能迈着沉重的步子跟上去。
可她还没走出几步,胸口忽然剧痛起来,眼前一晕,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
明天旭掠过来,惊讶地扶起她,第一时间给她把了把脉,眉头随之皱起,想也不想就将其抱起,回了肃亲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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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您要的药。”
一只手随之伸过来,将药碗接了过去,药味苦涩刺鼻,直让人作呕。他看了看闭着眼脸色苍白的叶舒,又吩咐道:“去拿些糖水来。或者,蜜汁也行。”
齐凛“啊”了一声,在明天旭不容置疑的目光中,带回了一大碗糖水。
明天旭先是给叶舒喂药,本来以为药这么苦,就算她已经昏迷不醒,多少都会有点抵抗的情绪。不想,勺子刚伸到嘴边,她已经自动张开了嘴巴,皱着眉头喝了下去,乖巧得让人感慨。
到最后,那碗糖水也没用上。
明天旭给叶舒掖好被子,一旁齐凛在收拾脏乱的屋子,却对着叶舒换下来的外裳束手无策,隐约间似乎还有些脸红,“二公子,这衣服,要怎么处理?”
明天旭瞥了眼衣服上显映出来的红色,思索了下,无奈叹道:“先放着吧。”
他的房间里,并无女眷,兼之叶舒身份特殊处境尴尬,其下落不宜被第三个人知道,这些东西并不好处置。大不了,等她醒来,让她穿他的衣服便是。
横竖,她穿男装也很合适。
齐凛闻言退下。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苦涩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明天旭忽觉得胸口有些难受,深呼吸了下,重新坐回到床沿,兀自看着昏迷不醒的叶舒出神。
刚才给她换衣服,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然而,想起那遍布身体的伤痕,他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他分不清,这其中的情绪是怜悯多一些,还是震撼多一些。没亲身经历过,他无法想象,那些旧疤痕是如何被一刀一剑划上去的。
这个女子,该是以怎样的心情,在每天沐浴时,去面对身上这记录了一路艰辛的满身疤痕?
明天旭垂下眼睑,眸光落在她枕边那只碧玉簪上。他伸手拿起来,就着桌上的烛光看了看,这支簪子成色极好,可惜断成了两段,中间唯有用一根铁丝固定住,才能勉强恢复原状。簪尾碎了少许,棱角也有些锋利。但这是从她身上找到的。若他所记不差,她曾经用这支簪子刺穿了穆鹏的喉咙。
叶舒醒过来时,看到的就是明天旭手捏簪子若有所思的画面。
她眨了眨眼,挣扎着欲要起身,却把明天旭惊醒,上前扶起她的身子,拿过软枕垫在她身后,使她能够靠得舒服些。
一时间,两人平静对视,谁也没抢先开口。
良久,叶舒才打量起房间的摆设。入目之处,陈设简单却华贵,对面墙上悬着一把剑和一把弓,将满室的奢华之气压下了几分,一看就知道自己身处于何处。
她缓缓收回了视线,淡淡道:“方才,多谢二公子了。”
“叶姑娘打算如何谢我?”明天旭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掌中簪子的断裂之处,似笑非笑。
“二公子想要什么谢礼?”
明天旭摊开手掌,露出掌心那支碧玉簪,挑眉道:“谢礼,便是这簪子。”
叶舒难得皱起了眉头,“这簪子不能给你。”
“那不管。我就看上这簪子了。你给不给,我都要定了。”
叶舒的神色却是异常坚决,伸手就要来夺簪子,可惜明天旭已有准备,一早就躲开了去,站在床头懒懒看着她,不解道:“依你这个无所谓的性子,应该不会在乎这一支簪子才对。还是说,这簪子有着什么特殊的意义?”
他本是随口说说,不曾想,叶舒却一本正经道:“二公子,这簪子不是我的。”
明天旭沉默地看着她。别人送的簪子,却戴在了头上,这其中蕴含的意味,也算是足够深长了。
一时间,他对这簪子也没了兴致,手心一翻,簪子就抛了出去,正好被叶舒眼明手快地接住,“多谢。我那里有边关特产的上好翡翠,若二公子不嫌弃,改日我便命人送上门来。到时,二公子想要怎样的簪子,大可雕刻出来。”
“你会?”
叶舒怔了怔,随之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犹豫着点了点头,“年少时,跟别人学过一点。”
“那好。你给我雕一支吧!”别人送簪子,那算什么本事?他还能让她亲手雕一支送他呢!
想到这里,明天旭胸中的郁气也少了一些,双手枕在脑后,竟隐隐有一些满足。
叶舒眯了眯眼,忽然觉得之前认为明天旭与柳丹青性子相似的想法很可笑。柳丹青毕竟上过战场,又深受镇国公府良好教养的熏陶,一举一动中自有他的原则和凛然之气。然而眼前这男子,姿容不凡,气质雍容尊贵,却又从骨子里透出一股难以言状的慵懒与随意,教人不敢小觑。
她低下头,手指摩挲着那支碧玉簪,低声应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