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海潮》金卿菡

12、婚变

　　光阴似箭，又一个秋天到了。
　　因为海潮的小说很受广大读者的热爱和欣赏，在九月间尹俊翔为海潮举办了一个售书仪式。
　　那是一次相当引人注目的售书仪式，来签名售书的读者络绎不绝，小说也卖得出乎意料之外得好，出版的百分之六十本小说全部都卖出去了，对一个新崛起的女作家来讲，这成绩已经很惊人了。在画展期间，慧慧差不多每天都会去会场帮忙捧场。
　　因为海潮她很不喜欢交际应酬的场合，所以她只是在售书仪式的头两天去过而已，慧慧每天都会对海潮报告，今天卖了多少本小说，大家的批评怎样怎样，有什么名人来看过等等。
　　这次售书，引起了无数的评论，有好的，有坏的，正像海潮自己所预料的那样“毁誉参半”！但是，她却真的成名了。“名”，往往是件很可怕的东西，海潮发现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潇潇洒洒地满街乱逛了，再也不能跑到餐馆里去大吃大喝了，到处都有人认出她来，而在她身后指指点点。尤其，是她和尹俊翔在一起的时候。
　　同一时间，尹家已经翻了天。
　　不知是哪个作家说过的，如果丈夫有了外遇，最后一个知道的一定是妻子。佩怡并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一年多前她就已经有所猜忌和怀疑。如今，海潮的小说畅销开始，她又听到了不少风风雨雨。但是，她在根本上是拒绝相信这件事的。二十几年的夫妻，俊翔从来没有背叛过她。他的规矩几乎已经出了名了，任何会所饭店，他都不肯涉足，这样的丈夫，怎会有外遇呢？他不过是业务上的关系，和一个女作家来往的次数频繁了一点而已。她不愿去追究这件事，但是现在已经不容许她不去相信了，因为她拜托自己的表妹雅若查了几个月的结果：就是俊翔和海潮真的是一对恋人！
　　晚上，尹俊翔回到了家里，客厅里有种特殊的气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几乎可以嗅出此次的暴风有多么强势。只看见佩怡和雅若坐在沙发上，两人的脸色凝重，佩怡的脸上还有深深的愤怒！
　　看见他回来了，雅若跳起身来，有了份担心后的松弛，她说：“好了，姐夫，”她吁出一口长气：“你总算回来了！姐姐心情不好，她都知道了……”她对尹俊翔暗中眨了一下眼，“你们两个好好谈谈！”
　　都知道了？俊翔心中涌上一阵苦涩的情绪，知道了谁？海潮吗？还是他自己？他在佩怡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掏出香烟，找不着火柴，雅若拿起桌上客人用的打火机，打着了火，她递到尹俊翔的面前，低声地说：“姐夫，你最近抽烟很凶呵！以前，你一向不抽烟的！你知道的，姐姐一向最讨厌烟味了！”
　　“以前一向不做的事，现在做得可多了，何止抽烟这一件？”尹俊翔冷冷地说，看着佩怡，“佩怡，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佩怡抬起眼睛来，看着俊翔，俊翔的眼光深邃而凌厉，她的愤怒到达了极致，明明不忠出轨的就是你，凭什么你还用这种眼神来质疑我，于是，她彻底地挑开了一切，说：“我问你，你和那个女作家是什么关系？”
　　俊翔不假思索地回答她：“我爱她！”
　　佩怡跳了起来，她被触怒了，她被伤害了，理智和冷静远远地离开了她，她瞪大眼睛，大声地吼叫了起来：“你终于承认了一直以来对我的隐瞒！自己做了亏心事，还毫不要脸地说出这种无耻的话来！其实我早都知道你搞上了一个年轻的野女人，你看我这个老太婆……”
　　“住口！” 俊翔大声地叫，脸色铁青，“我不许你伤害海潮，侮辱海潮！你如果再说‘野女人’这三个字，我会对你忍无可忍。我要你清楚地知道，我和海潮在一起的这一年多以来，我们发乎情，止乎礼，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出格的事情！我只是在无可奈何的落寞下找到了她这个可以和我产生精神共鸣的女人！因为她是个有思想、有深度、有见解、有感情的女人！”他深抽了一口烟，压低了声音。“佩怡，二十几年的夫妻，就算我们之间出现了问题，没有了男女之情，但是我对你还是有很深的恩情和亲情，毕竟我们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晓琴，所以我不会亏待你，我会给你一笔钱，你一辈子都用不完的钱，这房子，我也给你！我只要翔怡出版社就够了。好在，晓琴已经长大了，她已经上了大学将来会有她自己的世界，也会奔她自己的前程……”
　　佩怡的眼睛张得好大好大，里面逐渐涌起一阵恐惧及惊慌的神色，她愕然地、喃喃地说：“你……你要干嘛？好好的，我……我……我又不要和你分家。”
　　“不是分家，” 俊翔清清楚楚地说：“是离婚！”
　　这像一个炸弹，突然从天而降，掉在佩怡的面前，把她的世界、宇宙、天地，一下子都炸得粉碎。她呆了，昏了，脑子麻木了，张大眼睛和嘴，她像个石塑的雕像，既木讷，又呆板。
　　“姐夫！” 雅若从她的角落里跳了起来，旋风般卷到他的面前，“姐夫，你不能这样做，姐姐不能没有你啊……”
　　“雅若，请你不要管我和你姐姐的事，只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行吗？”
　　“我不能。” 雅若的眼里涌满了泪水，“因为我不能是一个安静的旁观者，姐姐是我唯一的亲人，您又供我去国外留学，我怎么可以不管你们的婚姻呢？因为我也是这个家庭里的一份子啊。”
　　“既然你要管，就请你站在公正的角度去剖析这整件事情，因为你是个懂事、明理，懂感情的人，用用你的思想！雅若，感情生话并不是只有你们年轻人才有！你懂吗？你想想看吧！现在，请你不要多嘴，如果你不能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你就退出这客厅，让我和你姐姐单独谈谈！”
　　雅若被击倒了，姐夫的言论，带着那么一股强烈的、压迫的力量，对她撵过来，她无力承担。于是，她退出了客厅，她缩回到客厅楼梯旁的墙角处，她的心里像翻江倒海般转着许多念头，姐姐的离婚，代表的是这个家庭的破碎。是的，有一天，她会嫁为别家妇，晓琴也会在国外结婚，再也管不了父母的事。姐夫呢？当然和林海潮在一起，结婚也好，同居也好，他们会过得很甜蜜。剩下的是什么？姐姐！只有姐姐，一个年华已去，青春早逝，懵懂，糊涂，而孤独的女人！她，将靠什么活下去？雅若的心里好焦急，好担心地注视着姐姐。
　　佩怡的神志已经回来了，她终于弄清楚了俊翔的企图：离婚！她并没有听错这两个字。结婚二十几年，她跟他苦过，奋斗过，生了女儿，努力持家。然后，他成功了，有钱了，有地位了。包围在他身边的，是一群知名之士，作家，音乐家，艺术家……他们谈她听不懂的话，研究她无法了解的问题：文学，艺术！她早就被他排挤在他的生活之外。现在，有个年轻的、漂亮的、有才华的 “女作家”出现了，他就再也不要她了！抹煞掉二十几年的恩情，抹煞掉无数同甘共苦的日子。她就成了虚荣、无知、幼稚、自私的女人！
　　她一仰头，眯起眼睛，她开始尖叫：“尹俊翔！你这个卑鄙下流的无耻之徒！记得你追求我的时候吗？记得你对我的誓言吗？说没有我你就活不下去的时候吗？现在，你成功了，有钱了！有人巴结你了，有女作家对你投怀送抱了！离婚！你就要和我离婚了！你的良心被狗吃掉了！你卑鄙！你下流！你混蛋！”她提高嗓音，尖声怪叫：“离婚！你休想！你做梦！林海潮那个□□，□□，娼妓……”
　　哦，不不！雅若在心里狂叫着：姐姐，你要闯祸，你要闯大祸！你真笨，你真糊涂！攻击林海潮，只是给你自己自掘坟墓！
　　果然，“啪！”的一声，她看到尹俊翔在狂怒中给了佩怡一耳光！他的声音沙哑而苍凉：“佩怡，你比我想像中更加低级，更加无知，更加没教养！我真不知道我当初怎会娶了你！”
　　“你打我？你打我？”佩怡用手抚着脸，不信任地问。“你居然打我？为了那个臭女人，你居然打我？”
　　“你再敢讲一个下流字！”尹俊翔警告地扬起了声音，眼睛发红：“我会把你撕成粉碎！”
　　“哎哟！”佩怡尖叫了一声：“天哪！上帝！耶稣基督！观世音菩萨！我不要活了！不要活了！”她开始放声大哭，“你这个混蛋！你这个瘪三！你这个王八蛋！你要打，你就打，就打死我好了！”她一头冲向他：“打不死算你没种！尹俊翔！我就要讲，我偏要讲，那个野女人，贱货！烂女人……”她喊个没停了。
　　尹俊翔气得发抖，脸色黄了，眉毛也直了，他瞪着她，喘着气说：“我不打你！我打你都怕打脏了我的手！很好，你再说吧！多说几句，可以让我多认识你一点！现在，我和你离婚，不会再有丝毫的心理负担和愧疚！因为你只是一个道道地地的泼妇，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妻子！”
　　说完，他转身就往门口走去，佩怡扑过去，依然不停口地尖叫着：“你不是要打我吗？你就打呀！打呀！撕我呀！撕不碎我你就不姓尹！”
　　“我不和你谈！”尹俊翔恼怒地吼叫：“明天，我会叫律师来跟你谈离婚，我告诉你！”他斩钉截铁地说：“愿意离，我们要离，不愿意离，我们也要离！”甩开她，他径自地走了！
　　“你别走！姓尹的，我们谈个清楚……”佩怡抓着楼梯栏杆，直着脖子尖声大叫。“你别走！你有种就不要走……”突然间，她晕厥了过去，眼角边依然流着很多泪水！
　　雅若看见姐姐晕厥了过去，赶紧跑了过去，扶起她，使劲地喊着：“姐姐，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姐夫你赶紧回来呀，姐姐晕倒了！”
　　听到雅若的叫喊，尹俊翔赶紧转回了头，看见佩怡突然晕倒，他手足无措，就和雅若急急地把她送进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