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海潮》金卿菡

13、巨变

　　人会在一日之间改变的，你信吗？
　　生命会在一瞬间突然变得暗淡无光，你信吗？
　　岁月会突然充满了复杂与怨恨，你信吗？
　　生命本就是一种挑战，当一切灾难来到的时候，我们只有勇于去面对一切，不管结局如何，这都是唯一的路！
　　还有比医院急症室更恐怖的地方吗？满眼全是有血有痛的人在来来往往，被医生护士抢救！雅若已经记不清姐姐是怎么从急症室转入特护病房的。似乎在远古世纪的最初以前，仿佛有那么一个人，说过这样的几句话：“人生，什么事都在变，天天在变，时时在变。”
　　但是，佩怡她却怎么都没有料到，她的人生和世界，会变得这样快，变得这样突然，变得这样剧烈。一日之间，什么都不同了，天地都失去了颜色。快乐、欢愉、喜悦……早已成为历史的陈迹。悲惨、沉痛、不幸……竟取而代之，变成她刻不离身的伴侣。当医生告诉他们，她得了尿毒症，还已经晚期的时候，她的一切全部粉碎和瓦解，好似什么都不再留存于世上了！她再也没有之前的歇斯底里，也没有了以往的暴躁脾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天花板，没有眼泪，没有愤怒，绝口不再提林海潮，安静地令人害怕！
　　雅若静静地陪在她的身旁，看着她过于安静的样子，她的心里很担心姐姐从此会放弃一切，甚至放弃救治的机会！
　　而尹俊翔则在病房门外一口一口地吐着烟圈，他满腹愁肠，他矛盾挣扎，他该怎么办呢？他和海潮该怎么办呢？他和佩怡该怎么办呢？因为他深深地明白对于要强的佩怡而言，死亡比等待奇迹求生存更幸运！
　　在翔怡找不到尹俊翔，海潮从张经理那里得知了尹俊翔家里发生的一切，她很懊悔，她好痛恨自己，她做了一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这些日子她精神紧张而担心，从来都没有像这几天一样难挨的日子，就算当初经历两次离婚，两次背叛，她都可以坚强地面对，尽管心里有酸楚和沉痛！可是，这几天的日子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沉重！时间就这样缓慢而滞重地拖了过去，她食不知味，她坐立不安。
　　好几天过去了。晚上，海潮独自坐在客厅，对着窗外的景致发呆，整个屋子都笼罩在一片寂静里。她沉思，什么是人生？什么是命运？是谁在冥冥中主宰着天地万物？她坐了很久很久，直到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她打开了门，浑身一震，竟然是尹俊翔！
　　他走了进来，轻轻地关上门，一瞬也不瞬地看着海潮。海潮有些僵了、呆了，她站在那里也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们相对注视，好似隔着那么远的一段距离，但是，彼此却又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彼此的心跳。
　　她的眼睛张得很大很大，在心脏的狂跳之下，已经面无人色。
　　他的眼睛黑而深沉，他的胸腔在剧烈地起伏。他整个人直直地站在那里，只是看着海潮。但是，逐渐地，一种深刻的痛楚来到了他的眼睛中，遍布在了他的脸上。当他用这种痛楚的眼光凝视着海潮时，海潮觉得眼泪从自己的脚下往上爬，迅速的延伸到四肢，一下子就涌进了眼眶，他整个人都变成了水雾中模糊浮动的影子。
　　于是，他冲向了海潮，什么话都没有说，他跪了下去，跪在她的脚前，他用手抱住了她的腿，把面颊埋进她的裙褶里。
　　而泪水沿着海潮的面颊，滴落在尹俊翔那浓厚的黑发上，她抖索着，感到他那温热的泪水，濡湿了自己的裙子。
　　“海潮，对不起，海潮！”他终于叫了出来。
　　她用手抱着他的头，一任泪水奔流，轻声抽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海潮，”他仍然埋着头，避免看她，用带泪的声音低诉着：“海潮，我知道你是一个那么骄傲、那么灵慧的女人，你不要破碎的东西，因为你一生已经面临了太多的破碎，我曾经对自己暗暗发誓，我会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就算牺牲一切，家庭事业，功名利禄，在所不惜。我要你，海潮，我要定了你！可是，就在我和佩怡提出离婚的时候，却发生了这种天翻地覆的悲痛的事！”
　　看俊翔这样痛楚，泪滑下了她的面颊，她抖索着跪了下来，用手捧着他的头，让他面对着自己，他们相对跪着，泪眼相看，只是无语凝噎。好半天，她吸了吸鼻子，说：“不要解释，俊翔，用不着解释！我都了解！你因为我付出的代价就是：你要先打碎了一个家庭，再建设一个家庭！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怎么算是完整呢？所以，我不要！我不要你做这样无情无义的人！”
　　听到海潮这样的话，他知道她已经决定退出和离开自己，他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她，然后，他发出一声低喊，对她俯过头来，而她迅速地转开头，避开了。
　　“哦，海潮！”他受伤地叫着，“你开始厌恶我了！好像我是一条毒蛇再也不配沾到你，会毒伤你，会侮辱了你，好像我已经变了一个人，再也不是当日的尹俊翔！好像……”
　　“俊翔，”她制止了他，把头转向另一边，她不敢面对他的眼睛，“一切的情况都已经变了，不是吗？”
　　“情况是已经变了，但是，我的人并没有变，我的心也没有变，你不必像躲避瘟疫一样地躲开我！”他叫着。
　　“你要我怎样？”她转回头来，正视着他，她的声音激动而不稳定：“你的妻子患了重病，你要做一个人夫应该有的责任和担当！回到她的病床前去照顾她，安慰她！难道，你还能要求我继续做你的情人，可能吗？俊翔？”
　　他大大地震动了一下，凝视着她，嘴里喃喃地说：“你是对的，我的确已经没有资格，没有资格对你说任何话，没有资格爱你，也没有资格被你所爱！你是对的，我应该离你远远的，最好一生一世都不要再见到！”他站在门口，伸手触着门柄一拉，迅速地奔出了门外。
　　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上，她跑到窗前，望着他的影子很快地离开了小区的范围，他没有回顾，径直走向大门，他开车离开了。他离开了她的世界，也走出了她的生命。那远远传来的轿车开走的声音震碎了她的心智，她突然整个地脱力了，她跌倒在沙发前面，跪在那儿，把头埋在臂弯里，开始不能控制地、沉痛地啜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