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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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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冬天似乎格外冷,屋子里烧着地暖笼着炉子,却还是一阵阵寒意涌过来。
浸得所有人心底一颤。
德高望重的老中医把着脉,半晌退了下来连连摇头,一张方子也没开出来。
“还是没办法?”沈建悄悄问。
“脉象微弱,无双公子身体底子本就不好,病得那样又受了枪伤,这药又实在厉害……没得解了。”老大夫又是长长一声叹。
沈建得了答案,偷偷瞧了一眼守在床前的方君乾,心底也是长长叹息。
肖倾宇于三日前被救回来,方君乾让人连医生带各式仪器都搬来了家里,这几天肖倾宇身上的外伤都处理得差不多了,烧也褪去了些,只是人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北京城的大夫请了个遍,也没有半点法子。
屋里的人都看着方君乾,等他开口。
方君乾在床前坐着,握着肖倾宇的手,许久,才哑着嗓子道:“都出去吧……”
沈建欲言又止,眼前方君乾的背影看着实在太寥落,似乎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巨大的绝望之中,让人心里发酸。
上穷碧落下黄泉,没有人比方君乾更清楚此毒的厉害,上辈子因为它,他一个人独留尘世十六年。
他们依言退了出去,出门前沈建看见方君乾猛地侧过身子,屈着背发出剧烈的咳嗽声,像是心肺都要咳出来,最后身子一颤,一口鲜红的心头血呕在了地上。
“小少爷!”沈建惊呼,忙开门跑上前去。
方君乾缓缓抬手向他摆了摆,“我没事,出去吧。”
他的眼底黑沉沉,悲切和着绝望,更多的是浓烈得近乎凄厉的情感。
沈建不忍再看,知道他不想被打扰,悄声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方君乾与肖倾宇相对。
他抬手放在肖倾宇脸颊上轻抚,肖倾宇最怕冷,他把他捂的很严实,一向有些苍白的脸上都有了些红晕。
他这样和以前健康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就像是简简单单的睡一觉。
他眉间朱砂鲜红欲滴,方君乾凑过去亲吻,就那样轻柔的碰触,久久不愿意分开。
明明上一刻还在想着放弃那个位子之后就与他结婚、去旅行、去看遍世间美景,上辈子的誓言没有实现,这辈子总不能再成了遗憾。可是下一秒见到的就是满身血迹沉睡不醒的他。
那天他听到肖倾宇那样回答记者后就在想,身居高位是否真的那么重要,后来他决定放弃,那天夜里他买了机票、订了礼堂、策划了所有路线,只等着第二天一切都结束后给他一个惊喜,只想着日后两个人就那样平平淡淡和和美美一辈子。
可是一辈子哪有那么容易。
他知道自己重活一世时觉得大约是老天厚爱,可老天向来公正的很,到最后,还是要让他如从前一般痛失所爱。
他还记得当初袖手崖下那株百年的桃树冬日里开了花,肖倾宇就那样在他怀里合上了眼,再也没睁开来。
那样的痛,他大约受不了第二次,他也等不了第二个十六年。
倾宇……倾宇。
“去请季老来。”
方君乾出来的时候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一切正常,他在人前依旧是那个可以让人信服的领导者。
季老就是从前在馄饨铺为肖倾宇算卦的那位老先生,他懂得许多用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情,肖倾宇腿残时他就曾指点他们去找那位活了不知多少年的高僧了尘,最主要的是他早在第一次见肖倾宇的时候就预言他将有一次大劫。
大劫难破,但也不是不能破。
只要有一点希望,方君乾就会牢牢抓住不放。
季老是第二天到的,他一开始并不想来,这一劫是他测出来的,测天机已是不妥,更何况要逆天改命,再来他测是测到了,但也没那么大本事能从阎王爷手里把人抢回来。这一次会过来,完全是看在方君乾的面子上,也实在是方君乾痴了心,绑也要把人绑过来。
“如何?”方君乾问。
季老收回了手,道:“脉象来看,不好。”
方君乾这些天已听过无数次这句话,每听一次,心里都会跟着一抽,“怎么醒不过来?”
季老看了他一眼:“我倒是有法子让他清醒,可你真的确定要让他醒过来?”
他哼了一声,接着道:“碧落黄泉的毒性你比我清楚,他这样还好,没有意识就感觉不到,若是醒了,日日要受那罪,时时刻刻都不能停。”
中此毒者,无时无刻不处于痛苦之中,如针锥刺肉穿骨,穿衣盖被都是折磨。
要痛上整整一个月,一个月后便是死期。
“不……”方君乾连忙抬手止住他,他还记得当年那最后一个月,他宁愿他沉睡不醒,也不愿他再受那样的折磨。
最坏不过是他再不能睁眼看他……倾宇定然不愿自己无知无觉如偶人一样过这些天,可是他没办法看着他受那样的痛苦,就让他自私一次……
还有二十五天,还能再想办法,上天入地,他都要把他抢回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方君乾让人四处探听这毒的消息,甚至让沈建带了一队人回平城去南山上结缘寺找了尘,了尘当日走的时候就说了“缘尽于此”,方君乾自己也知道找到的几率不大,但还是抱着一点希望让人去碰碰运气。
他自己日夜翻阅典籍,每天只月上中天时搂着肖倾宇合一会儿眼,天未亮就又起来忙乱,可是不管他怎么找,都找不到一点关于这毒的解法。
领导人换届,原本定的是方君乾,后来他突然变卦,孤注一掷把周子华推了上去,周子华险险上位,地位不稳事情又太多,却也还是挤了又挤抽出时间来让人加紧研制碧落黄泉的解药。
碧落黄泉是从从前贺固泽的研究所里流传出来的,贺固泽身死,方君乾第一时间让人控制了研究所,此时也在日夜加班,可正如贺薇所说,他们几十年都没研究出来的东西,短短一个月怎么可能有结果。
总之是人力物力都用尽,也没有找到一点能让肖倾宇活命的希望。
肖倾宇一直没有醒,一开始方君乾希望他能醒过来,现在却想着在找到解药前还是不要醒的好。
这天他为肖倾宇肩上的伤换完药,顺带着给他擦了全身,掌下肌肤柔滑温润,他给他拉上衣襟时苦中作乐地想:平时脸皮薄得很,难得给碰上一回,这下倒是乖乖的动也不动了。
刚想着严恪人敲门进来了,方君乾为肖倾宇盖上新晒的被子,又给他挪了个舒服的姿势,才问道:“怎么了?”
严恪人像是怕吵到肖倾宇一样,低声回道:“贺薇闹着要见您。”
贺薇从那日起就被严恪人抓住关了起来,这院子当初方君乾买下时连带着周围一大块的地皮,院子往后几丈处另建了一圈居所,十三营的人来住在那儿,十三营的人都不是善茬儿,偶尔会带一些人回来,审讯拷打都是有的,所以那地方也就不止修了住处,连带着钢筋水泥浇筑的刑室牢房一应俱全,贺薇就被关在那里。
这些天方君乾一心在肖倾宇身上,忙着搜寻解药,哪里还顾得上贺薇,虽然心里对这个人厌恶痛恨至极,却空不出时间来料理。今天正好严恪人提起来,方君乾才想到,随即冷笑一声,道:“那就去瞧瞧这位贺小姐。”
这所院子外面看来与方君乾住的那所别无二致,进了里面却有一股坚硬冷冽的味道,屋子里的墙壁都是冰冷的钢板,看起来就像当初肖倾宇住的A区一样,没有半点人气。
他们刚下到地下室,就有血腥味涌了过来,方君乾一皱眉,道:“别叫人死了。”
活着才有趣儿,死了那是便宜她。
严恪人道:“不是贺薇,是阿拉法特。”
言下之意,血是阿拉法特的。只是不知那位恐怖组织的头目如今是死是活。
地下第一间就关着阿拉法特,既然来了,方君乾便一并看看,叫人来开了门。
阿拉法特那日是想逃走的,也险些被他成功了。关着肖倾宇的那间地下室看似只有那一个入口,出也得从那里出,可实际上却还有一个暗门,在角落边的大瓮里,连贺薇都不知道。那天他们闯进去,阿拉法特一掀盖子就钻了进去,沈建领着人忙去追,也是阿拉法特本身受伤太重,这才没跑掉让沈建给捉了回来。
方君乾走了进去,看见阿拉法特躺在床上,说是床,其实就是一块厚重的钢板铺在地上,被褥都没有,也难为阿拉法特受了那样重的伤还要冰天雪地的冻这些天,没死也算他命大。
他见方君乾进来,坐了起来,道:“方君乾。”他的声音已有些虚弱。
有人搬了椅子进来,方君乾坐下,道:“是我。”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方君乾到秋城时阿拉法特已经被肖倾宇打伤遣送回北京,两个人没见过面却对对方知之甚深,方君乾之前为了肖倾宇一举灭了阿拉法特的组织,还连带着他的总部□□圣教也给清除了个干净。对阿拉法特来说,肖倾宇是他头一号敌人,方君乾就是第二个。
他们之间算得上是血海深仇。
这一次他伤了肖倾宇,方君乾无论如何不会放过他。
阿拉法特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似乎已经认命,没想过再能活着出去。
他说:“我从一开始把无双公子带走就有准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方君乾却是笑了笑,这笑中带着无尽的冷意,他道:“我原本敬你是条汉子,我们中国人讲究宁杀毋辱,可你不该用那样的手段对付他。”
“他岂是你能折辱的。”
阿拉法特似乎想刺他几句,笑道:“这不该怪我,无双公子长得那样,是个人都难免动心。”
“你说什么?”方君乾目光如刀剑般刺了过来,他人也站了起来像阿拉法特走去,走近了伸手一把捏住阿拉法特的喉咙,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你竟敢,对他起那样的心思!”
阿拉法特心下一惊,他原以为方君乾说的就是这个,却不想他还不知道,他自己蠢得把命送到人家手里去了。
于是闭嘴不再多言。
“阿严!”方君乾一甩手,一脚踹到阿拉法特肚子上,厉声道:“他们怎么对倾宇的,照原样还回去!那些个我们没看见的,从他嘴里挖出来,也依样奉还!”
他说罢低头看着地上的阿拉法特,道:“别担心,你从前组织里那些人,被我遗漏了的,还有跟你沾关系的亲戚、朋友,我一个都不会忘。对了,还有你妹妹,是叫……阿伊莎?是死在秋城了还是还活着?她你也不用挂念,活着,我送她来和你作伴。死了,我也让人挖出来给你。”
他看着阿拉法特双目变得血红,冷哼了一声,拍了拍衣角准备离开,出门前他突然又转过身来,拔枪对着阿拉法特,道:“差一点忘了,他受的那一枪,也该还到你身上。”
“嘭!”一声,子弹出膛,正中阿拉法特肩部,与肖倾宇受伤的位置分毫不差。
阿拉法特闷哼一声,又倒回地上。
方君乾转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