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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秋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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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没有燃灯。荣易坐在这深重的黑暗中已不知过了多久。
初雪的尸体早已不在这房中,地上的血迹被清的干干净净,但是空气中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却是挥散不去。
就像初雪说出的那些事情中黏滞的恶意,一旦被沾染到,便是再没办法再去得掉了。
荣易一直以来都是宽容的人,认为所有做错事情的人都值得再得到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也愿意去体谅别人的难处;但是目睹了初雪的惨死,再想到苏蓉长久以来的痛苦,他以往所有的理解顷刻间被颠覆了。
他从来不曾在生命中有过如此憎恨的情绪,也是第一次有把一个人挫骨扬灰的冲动。
门被轻轻叩了一声就推开了。冷清的月光中,一个微微佝偻的身影慢慢走到荣易身边,将手放在他的肩上。
“你原来在这里。”
“这么晚了,爹爹还不睡?”荣易慢慢把头抬起,眼中一片黯淡。
荣佳日叹道:“知道了初雪姑娘说的那些事情之后……我怎么能睡得着。”
父子二人久久沉默。
“爹爹……我不明白,为什么顾言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别说你不明白。”荣佳日抬手和缓地抚上荣易的头。“就连我已经活到了这样的年纪,也一样想不明白。”
“我与顾言幼年相识,虽然不是经常见面,但因为彼此都是世家子弟,身份处境相似,也就格外能理解对方。”荣佳日缓缓道。“再待我们长大一些,少年人意气风发,不愿只靠着家族中先人创下的名声而在江湖中被人尊敬,都想要自己闯荡出些名堂。”
“鬼判官吴峰奇、幽州五毒楼、黑虎杜长权、乾坤双杀……我与顾言一同仗剑闯荡江湖的那段岁月,惩恶扬善,快意恩仇;虽然多次出生入死,但是两人肝胆相照,互相扶持,多么快活……”
“那次众人去围剿红叶老巢,顾言因为顾伯父当时病重才没有与我们那些人一同赴苗疆。之后我被绮月囚禁,他只身涉险来救我,还答应我只要我顺利与他们配合里应外合攻进红叶,便会帮我保全绮月和那孩子。我当时竟然就全部信以为真了……”
“我做梦也没想到他一面把绮月和孩子藏了起来,另一面骗我他们已经葬身火海,还劝告我这已经是对我,对荣家最好的结果……我竟然当时也就相信,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荣佳日说到这里,终是抑制不住老泪纵横;他消瘦的肩颤抖着,看起来说不出的凄冷。
荣易扶住老父的身体,只觉得满口苦涩,却连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
他只是告诉了父亲苏蓉中了血蛊,必须遵从顾言的所有命令,所以才会为年所驱使的事情,就已经让荣佳日如此痛不欲生了。
那些顾言对于苏蓉所做的卑劣残忍之事,荣易只字未提,他知道父亲已不能再承受更多的打击。
更重要的是,他也根本无法将那些事情再重复一遍。
因为甚至只要再去回想一下,荣易就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发疯了。
“我要去洛阳孔家把苏蓉带回来。”荣易沉默半晌低声道。
荣佳日道:“你可有什么具体的计划?”
荣易道:“我会暗中潜入孔家,找到苏蓉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他的处境,若是他迫于命令不能自己离开,我就算用武力也会把他带回来。”
荣佳日道:“你一个人?现在就走?”
荣易道:“对。初雪姑娘既然已经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说出这个秘密,我便怎样也不能再让苏蓉勉强自己因为年的任务继续留在孔家。”
荣佳日摇头道:“不行。”
“我明白我们与孔家刚刚结亲,这时候带走苏蓉的确不智,爹爹担心这样会让荣家处境为难也是正常。但是即便如此,我也必须这样做。”荣易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
荣佳日又摇头道:“我并不是因为担心荣家与孔家间的关系所以才说不行的。”
“那父亲的意思是……?”
“我是不能让你一个人去。”荣佳日的眼神与儿子同样坚定。“我要与你一起同去。”
荣易握紧父亲的手,摇头道:“爹爹,您身子刚刚有所好转,经不住长途跋涉的劳顿的……”
荣佳日打断道:“荣儿,你若是不让我随你去,枯等在这里,才是真的要了我的命了。我只要想到自己往日的错误竟然害了苏蓉那孩子的一生,就恨自己不能再多为他做点什么……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拖慢你的行程;另外若是一旦意外与孔家照上面,我毕竟与孔清逸还能斡旋一二。”
荣易还欲再劝父亲,就被荣佳日挥手拦住道:“你心中想救苏蓉的意愿若是十分,我此刻便是再多上几分。我知道自己是个做错了事的父亲,但是毕竟也是他的父亲;除非我此刻已经是个死人了,不然是绝对要与你一起去的。”
“……”荣易又把父亲的手握的更紧,默默点了点头。他已经明白了荣佳日的决心,也愿意尊重他的决定。
有时候,尊重就是最大的孝顺。
荣佳日也对他露出了笑意。
那已不是父亲对儿子慈祥的笑,而是一种男人之间互相了解,互相尊敬的笑容。
荣佳日忽然道:“那我们现在就动身罢。”
“现在还不行。我们还没有准备好。”这次却换了荣易摇头。
荣佳日道:“我们还要准备什么?合我们父子之力,暗闯孔家也没人能阻得住我们。”
荣易沉吟道:“孔家数代经营,基业百里,孔宅之大父亲也是见过的。若是苏蓉真如孔家来信中所说的一样,沾染风寒修养中还好;万一那只是他为年所做的任务被孔家识破,被软禁了起来的托词,我们想要找到他的所在便要花费上许多功夫。”
“就算孔家不怕荣家一旦知道苏蓉被软禁必不肯善了,他们真的能有本事将那孩子软禁起来?”荣佳日挑眉道。
荣易沉声道:“又或者苏蓉就是故意要被孔家软禁起来也未可知。毕竟既然他要与孔优优成亲是年的命令,那必定是有所图谋。”
荣佳日皱眉道:“我虽然出入过孔家几次,但每次都是匆匆,对于那里的结构环境实在毫无印象。”
荣易道:“所以现在我们要先找到熟悉孔府的人,把孔府内部的布局完完整整的画出一张地图出来。”
荣佳日道:“现在哪里还有时间容得我们去找这样的人?”
荣易摇头道:“我们不用去找。”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有脚步声走近。
荣德轻轻叩了一下半开着的门扉,低声道:“少爷,巧莺姑娘和灵儿姑娘都已经按您的吩咐安排在外院的花厅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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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不是亲眼所见,根本难以相信在孔家的地牢之中除了那些阴冷的石头牢房竟然还有这样一处温暖舒适的所在。这房中的四壁绘满了栩栩如生的春宫图画,地上铺的皆是柔软的波斯地毯,一堆丝缎软垫间斜倚着面带微笑的苏蓉。
他的身上只着了件半敞着的袍子,腿和大片皮肤都袒露着;而孔清逸身上披着的也不过是块轻纱。两个人身上的全部布料加起来都大概还不够给个三岁的孩子做一身衣服。
“……你究竟还是不是个活人?”孔清逸皱眉恨声道。
苏蓉笑道:“我当然是个活人,只是个有点毛病的活人。”
孔清逸脸色一变道:“你究竟有什么毛病?”
“我的毛病,是天下男人几乎都有的一个毛病。”
孔清逸冷冷道:“我看你有的是只要还算是个男人都不会有的毛病。”
苏蓉并不理会她,继续道:“天下男人几乎都有个不喜欢女人太过主动的毛病。若是岳母大人你不把那些迷/药/春/药尽数用在我身上,而是含羞带怯让我能掌握了主动的话,大概我便不会让你失望了。”
孔清逸冷哼一声道:“你以为你样说我便会信了不成?我若是不用那些药物,还能把你控制到现在?”
“岳母不愿信也就算了。不过,这样下去,即便你把我再关上更多时日也是毫无意义。”苏蓉懒懒笑道。“而且虽然我不知道你给了荣家什么理由,但是要是一直把我关在这里还能不让荣家起疑也是难事。”
“这倒是不用你操心。我既然是打算把你好好的留在这里了,便是有十足的把握。”孔清逸突然笑道。“我早已差人送信给荣佳日,说你这一趟来洛阳不慎染上了风寒,病重需要好好休养。”
“很好,夫邪生于阳者,得之风雨寒暑。从江南到洛阳,气候变化,人会生病也是自然。既然生了病就难免病重,病重之后便是只有病死一途才能合情合理了。”苏蓉又露出了那种让孔清逸想要掌掴他的笑容。“我曾猜过你究竟是想要我失踪还是要我死,没想到还真的被我猜中了。”
“你怎么猜到我是要你死?”
苏蓉道:“失踪虽然能一时做个应付,但是毕竟还是容易留后患。万一被荣家调查出些端倪便麻烦得很。人死了便是一了百了,尸体就算留给荣家也无所谓,毕竟重病之后人难免有些脱相,再说死者为大,又有谁会去折腾我那尸身呢。”
孔清逸先是愣住,又凝视苏蓉半晌道:“你是不是本就有意藉机假死,脱离荣家?”
苏蓉抬眼看着她淡淡笑道:“我被你关在这里之前,本是江南荣家当家家主,洛阳孔家的乘龙快婿,身份地位万人羡艳,又有什么理由要打算假死?”
孔清逸被苏蓉的眼光看得突然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她明明是那个稳操胜券的人,但是每次面对苏蓉,却都隐约有一种禁不住会怀疑自己估错了局面的别扭感觉。
“……不论你之前是做过什么打算,现在倒也不重要了。”孔清逸的脸上突然又挂上娇媚的笑容,倒有几分掩饰不安的意味;一边说着一边欺近身子又向苏蓉伸出手去。
突然间,本该是被迷药弄得连手臂都抬不起来的苏蓉,突然出手快如惊鸿的点住了孔清逸的几处穴道。接着她便是全身一软,被苏蓉放倒在了刚刚他倚着的那堆锦垫上,两人位置瞬时互换。
“为什么……?!”孔清逸忍不住惊叫出声,抬眼间便看到了苏蓉从上方俯视着自己的一双眼睛,竟然打了个哆嗦。眼前这少年哪里还是那个温文的女婿,更像是一只獠牙藏而未露的野兽。
“论到下迷药的本事的话,岳母你做我的徒弟还嫌不够呢。”苏蓉的声音带着冷讽,眼神轻薄地上下扫过孔清逸的身体。“我只是想要告诉你,若是想要男人没有毛病的话,就至少要是这个样子。”
这明明是孔清逸之前一直在希望的事情,甚至不惜为此赤身露体引诱苏蓉,还对他施展浑身解数只求事成;但是此刻面对他眼中的邪气,心里却涌起了难以形容的恐惧。
苏蓉冷冷看着她,伸手抚过她的头发慢慢道:“想到岳母大人之前几次三番对我的诸多照顾,我便觉得若是不加倍奉还于你还实在是说不过去呢。”
“你敢……”孔清逸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但是连她自己都觉得这话毫无效果。
但是不想苏蓉却真的停下了手,突然站起身来,又像是换了张面孔一样露出了笑容,道:“我的确是不敢。正如之前所说,我虽不介意与寡妇暗通款曲……”
“但是当着丈夫的面和他的妻子苟且这种事情却是做不出来的。”苏蓉走到房门前猛然拉开了门。
门外赫然站着一个大汉,表情好似被人刚刚在脸上打了一拳。
“贾五!?”孔清逸活似见了鬼一样,脸色竟是比大汉的更加难看。
大汉看向孔清逸,又马上别开了眼,讷讷道:“清逸……许久不见……”
“他怎么会在这里?!”孔清逸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是一双眼似乎要喷出火来似的盯着苏蓉,恨恨问道。
苏蓉看了看这两个人,摇头道:“岳父大人难道不是被岳母你关进来的吗?”。
孔清逸一怔,半晌冷哼道:“不想这个无用的匹夫竟然敢与你沆瀣一齐来算计我,倒是让我对他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孔尚儒急急道:“清逸,我并非……”
“你闭嘴!”孔清逸怒视着他,神色间尽是鄙夷;却不想那孔尚儒也就真的又低下头闷不吭声起来。
明明是被关起来许多年的人,却是沉默着;反而是将人关起来的人,理直气壮地使性谤气。
苏蓉虽是不免奇怪,但因为对于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没有兴趣,便只是对孔尚儒淡淡道:“我已经按照约定好的将夫人制住了,事不宜迟,我们尽快出了这地牢罢。”
孔尚儒迟疑道:“还是先解开她身上的穴道罢?不然我们也不便行动。”
“前辈确定夫人有办法将那最外面的石门打开吗?”苏蓉言下之意颇有几分若是孔清逸没有什么用处便是要把她留在此处。
孔尚儒道:“那道门的机簧我已经研究了许多年,还是破解不了。早前本以为那些送饭的仆役必定有办法开那处的锁,但是谁知道他们其实也是被关在这里中做事,没自由出得去这地牢,与我们也没什么分别。想来想去,也只有清逸能有法子了。”
苏蓉将孔清逸腿上的穴道拍开,拉起了她,道:“那就劳烦岳母大人带路罢。”
孔清逸面上还有怒意,但是看了苏蓉一眼之后就默默跟在他身后,不再多说什么。
“清逸,我知道你并不想见到我……也不想与我说话。但是出了这门便是寒凉,还是穿上我这件外袍罢。”孔尚儒见苏蓉拾起地上孔清逸本来穿着的秋香色长袍套在了他自己身上,马上脱下自己的外袍为孔清逸披上了。
孔清逸冷笑着嘴唇嚅嗫几下,但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这一行三人神色各异,各怀心事地走在地牢中幽长又黑暗的甬道中。墙上的黄铜灯灯火奄奄,将三人身影照得忽长忽短,跳跃如鬼魅。
甬道曲折,三人不久就走到一处看起来极厚重的木门前。孔尚儒用苏蓉交换了一下眼神,便上前伸手在木条拼接的门上摸索了许久,接着用力敲碎了左下角落处的一块木板,原来那门竟然是中空的。
只见他在门板中的空隙里摸索了一会儿,就取出了一处机簧;苏蓉随即推开了门,一闪而入。半晌,里面传出了几声钝器碰撞的脆响。孔尚儒听得这声响脸色突然变了,走到门前用力全力推拉都不能开启这门半分。
“……怎么会?”孔尚儒喃喃自问着,背已被冷汗湿透。
孔清逸突然冷笑道:“看来你那三脚猫的本事害死了那小子。”
孔尚儒急忙摇头道:“我已经试了许多次……这一定不会错的。”
“你这种没用的人,能不出错才是奇事。”孔清逸嗤鼻道。“当年也是一样,本是一无是处却还自以为是……”
还未待孔清逸说完,突然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一线,苏蓉探出肩,表情似笑非笑地向孔尚儒点了点头。
孔清逸惊讶地看着毫发无损的苏蓉,脸色顿时铁青;而孔尚儒则是满面喜色,迎上去关切道:“可是有什么差错?”
苏蓉摇头道:“有前辈将这机关上最要紧的机簧取下,其他都是雕虫小技罢了。”
刚穿过这道木门,孔尚儒就见着地上散落着不少锋利的铁钯,他心中暗忖此处方才必有凶险,并非像苏蓉所说的一般轻松。
三人都是无话,继续在甬道中前行。孔清逸本是以为仅凭这二人之力应对这地牢中的众多陷阱,就算不死也必是重伤。谁料到孔尚儒和苏蓉两人互相配合着便将接下来遇到的多处机关一一破解了。随着三人越来越接近地牢的大门,她心中更是焦急了起来。
不知转过多少处弯,又上下了多少级石阶,三人终于似乎是走到了甬道的尽头。两扇生铁打造而成的巨大铁门挡住了去路,厚重门扉上并没有锁,只有一处碗口大的圆形凹陷。
“这里便是要麻烦岳母的地方了。”苏蓉停住步伐,示意孔清逸走到门前。
孔尚儒道:“我们虽也想了不少办法,甚至做出了个和这凹处能严丝合缝契合的东西来,但是还是打不开这最后一道门。”
“想让我助你们开门简直是痴心妄想。”孔清逸站在原地冷冷道。“孔家怎么能容得你们这两个知道了秘密的人走出此地。”
孔尚儒刚想开口劝她,就见苏蓉在孔清逸耳边低语了几句。她的脸色瞬间就变得苍白,似乎快要昏了过去,看着苏蓉的眼光就像看着一条毒蛇。
孔清逸快行了几步便到了门前,好像连在苏蓉身边多呆一秒钟都是受罪。她咬了咬嘴唇,转头向苏蓉道:“解开我身上的穴道。”
苏蓉也没有再说什么,就上前将孔清逸全身穴道解开了。
孔清逸深吸一口气,将手拍在那铁门上。她拍的极轻,几乎听不出什么响声,但是却能感觉到门微微震动。
突然有一团黑影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身法快得惊人,径直就向孔清逸扑了过去。
“清逸!”孔尚儒禁不住惊呼,纵身就要冲到孔清逸身前;却被苏蓉拦住了。
“前辈,你看清楚。”苏蓉低声道。
待孔尚儒定睛看去,惊异地发现那黑影竟然是一只半人高的黒猿。
此刻那猿猴正蹲坐在孔清逸面前,态度如同忠犬,它的脖子上吊着一块样式古拙的圆盘。只见孔清逸刚一对它伸出手,它便灵敏地将圆盘取下递到她的手中,似能通灵。
孔清逸将圆盘按进铁门上的凹处,左右各转了数下之后,那两扇重逾千斤的门竟然无声无息地滑开了。
看向越开越大的门隙,已能得见昏暗天光。门外虽然还是甬道,但是却宽大又平整,和门里面的完全不同。
孔清逸取出圆盘又放回到了那猿猴身上,眨眼间黑猿便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似是一缕见了阳光的幽魂。
孔尚儒此时方自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终是要重获自由了,已经激动到不能言语;他对苏蓉一笑,两人一前一后将孔清逸夹在中间,三人鱼贯穿过了铁门。
铁门外的甬道只有短短百余米,空气也清新的流动起来,一扫地牢中的憋闷。苏蓉和孔尚儒想到走过此处便得自由,精神更是振奋。孔清逸看着他们,情绪似是更加燥郁,脚步也不似他们二人的轻松,反而落在了后面。
苏蓉察觉到了孔清逸走得慢了,突然变了脸色,转头还未来得及张口叫走在前面的孔尚儒停下来,就听得甬道中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两侧的石壁中霎时间冲出了十几个一身黑衣的人影,向着孔尚儒的方向冲来。苏蓉心下知道两人是中了埋伏,立即掠身到了孔尚儒身旁。
这十几个蒙面黑衣人虽然一拥而上,但是动作却丝毫不乱。有人出拳,有人推掌,有人踢腿,配合得无懈可击;每一招都是杀招,不留丝毫空隙。
一瞬间苏蓉已经躲过了七招,又替孔尚儒挡出一掌。
一挡之下,苏蓉不由得暗自惊讶。那些黑衣人出掌的力道和冲击力几乎是非人的,若是一旦不慎被他们击中便不是只受皮肉之苦那样简单;而会轻则骨折筋断,重则当场丧命。
他见孔尚儒已经在黑衣人的攻击下疲于应付 ,便立即伸手去捉他们的手腕,想要分筋错脉废掉几个人的手臂。刚一搭上手腕,苏蓉突然间便恍然大悟,这些人哪里来的如此怪力,又怎么能阵法如此齐整。
原来这些黑衣人都不是活人,而是身上涂了黑漆的铜人!
这些铜人虽然动作并不是很快,但是每一拳一掌都虎虎生风,十分霸道。若是有人认为这些铜人只是死物,并不像活人一样危险便是大错特错了。
他们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任何攻击对于他们几乎都是无效的。不但拳脚施展在他们身上是毫发无损,甚至就算你打断他们的手脚,他们还是一样的继续打下去,连阵法都丝毫不乱。但是一旦你被他们的招式挨到,便很可能被打成重伤甚至残废。
苏蓉余光瞟去,就看到孔清逸一脸得色的站在战圈之外,露出阴鸷的笑容。心知是她发动了机关,打算让自己和孔尚儒都葬身此地。苏蓉一边闪避一边还要顾着孔尚儒,虽然不至于中招,却也没办法硬拆硬碰闯得出去,一时间也是一筹莫展。
他们又在这群铜人的攻击下走了近百招,孔尚儒的体力已是不支,动作也迟缓起来;苏蓉此刻为了他也不能再一味躲闪,而是必须以内力来硬挡那些铜人。如此一来,苏蓉的体力消耗也是巨大,又过了百招之后他已是汗透中衣,气息不调了。
苏蓉并不想在这里和这些铜人耗在这里,但是他此刻被密集的拳脚逼得既不能停,也闯不出去。似乎唯一的结果就是要一直打下去,不死不休。
突然听到孔尚儒一声闷哼,他的头上只是被铜人的拳头擦过,已是鲜血直流;估计若是正被击中就要当场脑浆迸裂了。孔尚儒脸上挂了彩,双眼被血糊得一时看不清,眼看就要被两个铜人前后两拳贯穿。
苏蓉折身移步,急忙拍出两掌,将攻向孔尚儒的铜人打得一震;但是耳后又有铜人劈掌声来,他刚举肘格开,就觉得呼呼风声到了头顶,抬眼间一双铜臂向他的头顶砸来。苏蓉的身子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角度向后弯去,脚下滑出一尺,再看那铜臂已将他面前的地面砸出了坑洞。正当他又要出拳去挡孔尚儒面前的铜人的时候,突然感觉腿上一阵钝痛。
一个铜人飞腿踢在苏蓉之前坠崖受伤的那条腿上。他虽然勉强没有倒,但是重心已不稳,眼看已经躲不开另一个铜人挥过来的拳头了。
正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人影冲进了战团,持剑就将苏蓉面前的铜人的双臂削了去;又一把拦腰将他扶起。
苏蓉在惊讶中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温柔中带着淡淡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