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 相思一砚》叶绯

12、番外·命悬一线（4）

　　10.
　　樱井薰百无聊赖的靠在墙壁上，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问候着罪犯的祖宗十八代。
　　这个小黑屋的窗口这么高，他把她用手铐锁在铁栏杆上，她根本就坐不了。简直就是存心想要把她累死。

　　被关的这许多个小时里，樱井薰想了很多事。
　　也许是因为她这一次真正的生死未卜了，所以脑海里才会一连串的冒出许多想法来。

　　如果非要说她这一生中的遗憾，数起来其实还是有两桩。
　　其一是，她花了十年也没能从大灵书回廊里找出曾经做过的古怪梦境的源头。她为此甚至来到现世学习医学，奢望着兴许会有什么发现，到头来却还是毫无头绪、白费功夫。
　　其二是，她没能遇到一个深爱她、而她也深爱的人。

　　数来数去，她活着的这些年岁里，陪伴她最多的其实是队长。她不由得有些想念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扳指一算，她离开尸魂界已有十年之久，期间只回去过一次。
　　樱井薰疲倦的眨了眨眼睛，告诉自己说，如果这一次她活下来了，那就回去吧。
　　毕竟那里才是她的家，那里才有能让她感觉到回家了的人。

　　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几秒钟后，门锁咔哒响了一声。
　　樱井薰心里一紧，知道是那个人回来了。
　　修长的人影站在光亮之中，垂下的右手里握着一只手枪，他毫无声调的嗓音淡淡的在屋内响起，如冬日的寒风那样教人刺骨颤栗：
　　“我又决定不杀她了。”
　　恐惧在心里肆虐的蔓延，而樱井薰已然没有了颤抖的力气，她开口，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为什么？”
　　“我刚刚从警察的眼皮下逃了出来。”他朝她走进几步：“如果没有她的帮助，我恐怕此时已经入狱了。”
　　樱井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知道这桩案件是泷川青叶在接管的，以他的能力，不可能给他一点逃掉的机会。
　　男人似是看到了她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嘲讽似的轻笑了一声：“虽然我决定不杀她了，但也仅限于今天。”
　　“因为，我觉得我应该先杀了你。”

　　凉意沿着脊背爬上身来，沿着躯体扩散，樱井薰极力使自己保持镇定:“为什么？”
　　“她今天救了我，作为回礼，我让她多享受一天的生活。可是你就不一样了。”
　　“我早就说过，只让你多活一天而已。”
　　他唇角微微上扬，抬起手枪直直指着她的脑袋。
　　“好吧。”樱井薰拼命地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不过，我死前有一个问题。”
　　“我不想带着这个问题去死，不知道你能不能回答我？”
　　男子沉默了两秒，放下枪道：“可以。不过有代价。”
　　“什么代价？”
　　“我想给你换一种更有趣的死法。”他的眼里透出幽深却疯狂的眸光，唇角更为上扬，兴奋之意溢于言表。
　　“随便你。”樱井薰知道，为了拖延时间，她跟本没有拒绝的余地。这个人很明显的精神不正常，她要是还想步步为营的走下去，说不准突然就没命了。
　　她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赌。
　　“你倒是答应的挺爽快。”他将手枪别回腰上:“我建议你还是看清楚我给你准备的代价以后，再做出决定。”
　　樱井薰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见那男人的背影隐没在了大门之后。

　　约莫十分钟后，他拎着一个塑料瓶进来了。
　　他的眼睛里闪着促狭的光，扭开了瓶盖，顿时，一股刺鼻的气味充斥着整个空间。
　　樱井薰咬了咬嘴唇，脑海里先一步闪出了漫天的火光。可她已别无选择：
　　“我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带着不能得到解答的疑问去死，对我来说无疑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
　　末了还扯出一个笑。

　　男人带着古怪的眼光打量了她，半晌，道：“好，那你问吧。”
　　也许是恐惧了太久已经麻木的缘故，樱井薰看着男子将汽油洒在地上，再度开口，声音却是出奇的平稳：
　　“你爱的那个女人，她是怎么帮你的？”
　　男人来回踱着步，试图将汽油撒的均匀，他头也不抬的道：“我今天约她在咖啡厅见面，本来是想将她带到这里来，和你一起杀了。”
　　“但是等我们出了咖啡厅，她却说要打一辆出租车。我上了车才知道，开车的那位是她的朋友，是她专门安排好的。她告诉了我警察在咖啡厅里装了窃听器，我已经被他们锁定为嫌疑犯了。”
　　“我和她的朋友在车上换了衣服，那人便代替我和她一起下车。”
　　他将空瓶随手一丢，眼睛直直的盯着樱井薰，脸上显出浓浓的笑意：“所以我才能回来杀你。”

　　11.
　　冬狮郎赶到的时候，只听见砰的一声枪响，还有眨眼间便汹涌而起的漫天火光。
　　他心里一紧：“吉永，你马上带人到后门去抓人。”
　　吉永警员也看出了情势的危机，他赶忙应了一声，然后以最快速度带着部下往后门包抄。
　　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不断传入冬狮郎的耳中。他纵身奔入小巷深处，没有多一刻的犹豫。

　　冬狮郎用手捂住口鼻，然后一脚踢开了门。
　　火光刺眼，浓烟扑面而来。
　　他三两下绕开地上还在蔓延之中的火团，看到了面色苍白的樱井薰瞪着一双惊异的眼睛正抬起头来。
　　“队长……”她的声音低哑无力，带着一股绝望的气息。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觉得我可能……出不去了。”
　　“你在说什么。”他不耐烦的截下她的话，同时迅速的走到她身边，查看着她的情况。
　　她只是有一只手被拷在铁窗上而已。这种问题，他只是再需要一点时间就能解决。
　　纵火犯颇有些恶趣味，没有将一丁点汽油洒在她的身上，而是零零星星的洒在离她一两米开外的地方。很显然是希望她眼睁睁的看着火势一点点扩大，然后再被浓烟熏得窒息而亡。
　　真是一种残忍的死法。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给了他救她的时间。

　　他凝神抬手，蓝色的光点幽幽的聚拢在他的手心，顷刻间幻化出冰轮丸的形状。他长眉微蹙，噼啪作响的火焰立刻被冻结。整个屋内立时只剩下一片静寂。
　　其实这个通过聚集灵压而将斩魄刀实体化的方法本来是浦原教给樱井薰的，以备她在现世遇到危机之用。没想到她的灵压不够高，穿上本来就对灵压有所压制的义骸以后便几乎低到没有。
　　到头来还是只有他替她用上了。
　　他娴熟的挥动冰轮丸，一声脆响后连接着她的手腕和铁窗的手铐已然断成了两截。而锋利的刀刃再与手铐环一撞击，无需使出大力便击出了一道裂口。
　　他手上微加力度，很容易便把她纤细的手腕从镣铐的桎梏中取出。

　　樱井薰眼神涣散的盯着冬狮郎，感受着他略带凉意的手指轻轻摩挲自己手腕上勒出的红痕。
　　脑海里依旧停留着那幅遥远的图景。
　　她还是呆在那个幽深的牢狱里，如同现今身处的这个一样，冰冷黑暗，绝望像漩涡一样将她吞噬。
　　死亡近在咫尺。
　　耳边永远只有辛辣尖刻的讽刺。那些话语像闪着寒光的利刃，一刀一刀落在她心上，剜出血来。
　　没有人来救她。尽管她并不奢望这些。
　　可她的心始终是痛苦的。

　　她被困在这个梦魇里，千百个日夜，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

　　当那个男人的枪声响起，滚烫的热浪开始冲击着她的感官的时候，她的思绪便已被这段猝不及防的画面侵占。千万种滋味霎时间袭上心头，令她不堪重负，以致于几乎忘记了浓烟的威胁。她那时竟然觉得，死亡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是以冬狮郎出现在她视线中的那一刹那，她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她愿意重蹈覆辙，如同那个梦境中一样，决然的放弃自己的生命。反正再多的痛苦，也都会在死亡的那一刻终结。

　　她的神智已经不算很清醒。模糊的视野中，她隐约看见一头银发的少年快步走到她身边，敲断束缚她的镣铐的同时，也击碎了将她围困的梦魇。

　　漫天的冰华飘飘洒洒，像碎成千万片的琉璃花盏。

　　12.
　　冬狮郎靠在樱井薰的病榻边上小憩。
　　那一天他将失去意识的她抱出火场，凝结的火焰在他踏出门的那一刻重新回归凄厉的嘶鸣。
　　她赤着的双脚趾甲上染着红红的蔻丹，火光的照耀下竟显出了几分触目惊心。

　　那一日的情形，说是惊险万分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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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部下跟踪了很久都没有发现Maria已将身旁的人掉了包，好在他始终觉得Maria有些怪，多打量了两眼出租车，无心之中将车牌号印入了脑海。
　　等到他的部下声音颤抖的打来电话报告说跟错了人时，他先是心头一紧，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冷静的下令彻查周围所有路口的摄像头。
　　好在泷川青叶彼时恰巧赶回了警局，在他高效的指挥布置之下，总算及时查到了森川的真正下落。

　　记忆中他从未见她哭过。但他抱着樱井薰出来时，却总觉得她的眼角闪着几点泪光。
　　他想，那大抵是他的幻觉吧。

　　“我带她先回尸魂界。”冬狮郎刚走出小巷便碰上了匆匆赶到的泷川青叶。
　　泷川青叶点头应了一声，眼神却落在他怀中的樱井薰身上：“她的灵压怎么会这么低？”
　　冬狮郎摇摇头：“我也一直很奇怪。但她好像生来就是这样的体质。”
　　泷川青叶继续打量了她半晌，她的额角隐隐有几许冷汗，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下垂出朦胧的光影。
　　不知为何他竟觉得她有几分熟悉。
　　内心深处突然翻涌起一股陌生的感情。他向来性情寡淡，分辨不出那是什么。

　　太阳穴有些泛疼，他伸手按了按，向来是最近太过繁忙而产生的错觉吧。这些事，大可不必挂在心上。
　　“森川和彦和Maria都已经落网了。”他淡淡的瞧了她最后一眼，日番谷队长这次带她回去以后，她大概是不会再来现世了：“樱井法医的离职手续我会派人替她办好的。”

　　泷川青叶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到那二人的背影已在夜风中消失许久才挪动脚步，修长的手指滑动屏幕拨出电话，他的嗓音一如往日的不带一丝感情：
　　“吉永警员，尽快去通知队里其他人，可以准备结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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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井薰一醒来发现自己正呆在四番队里。
　　炎热的夏季气息透过窗子飘进屋内，裹挟着淡淡的曼陀罗花的味道。

　　“你醒了？”冬狮郎只是在一旁略作休息，睡得并不深，一点响动便能令他醒过来。
　　“嗯。”樱井薰坐起身来活动了活动手脚，除了有些疲惫意外都并无大碍。
　　“我睡了多久？”她其实有很长时间没有得到休息，按照她在现世看的那些电视剧的路数，死里逃生的女主角通常都要昏睡个两三天，当然，其中也不乏夸张到一周的。她想她并不是个嗜睡的人，情形应该还不至于这么糟糕。
　　“半天。”他皱了皱眉头。
　　樱井薰其实很想问问那个凶手后来怎么样了，但是她又说不准队长会不会就她擅自行动这件事找她算账。
　　要是此刻还她因着好奇心就肆无忌惮的乱问一气，简直就是给自己找苦头吃。

　　樱井薰从床上下来，看了一眼身上死气沉沉的病号服：“队长，我要出院……”
　　“今天天气这么好，你再不放我出去我就要闷死了。”
　　冬狮郎淡淡瞥了一眼她缠着纱布的手腕，她其实除了这一处以外就没再受别的伤了，按理说出去走走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但是她才死里逃生，居然现在就能又活蹦乱跳的跟个没事人一样，她拿静灵庭的规定当什么？
　　“你应该还记得静灵庭的规定吧。”他走到窗边去，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曼陀罗花的麻醉气味也在这样的微风中被冲淡了许多。
　　“你不能随意介入现世的事件，干涉警署的工作。”
　　“啊……这个嘛……”她干笑了一声：“这只是个美丽的意外……”
　　她下意识的合拢双手，这才注意到腕上因被手铐束缚而受的伤，她捏了捏伤处，没有一点痛感。
　　曼陀罗的香气依旧使她有些迷醉，她终于反应过来，曼陀罗作药用时，有镇痛和麻醉的效果。
　　冬狮郎闻声转过头来，眼神里颇有些严肃的意味：“你知不知道昨天的情况有多危险？”
　　“是挺危险的……”樱井薰收起了不正经的表情，垂下头，她知道队长这时候开不得玩笑：“我保证下次再也不玩儿火了。”
　　玩火者必自焚，这个道理任谁都明白，她也一样。

　　那个夜里漫天火光下充斥的绝望气息，她现在想想都仍旧觉得心有余悸。
　　她那个时候其实害怕的要死，可是光害怕有什么用呢？害怕这种情绪又不能救她。相反地，在对手面前轻易泄露自己的情绪，反而很可能会置她于死地。
　　人在很多时候都需要学会隐藏自己。
　　樱井薰虽然鬼道不精、刀术不好，连灵压也出奇的低。但她学的最好的隐藏自己，却是难有人能比上的。

　　冬狮郎难得看到樱井薰这样正经的表情，这是他不曾料到的。
　　但她本就这么一个难以捉摸的性子。
　　不远处有放了假的灵术院学院陆陆续续经过，在明媚的阳光下欢声笑语着，无不热闹，与出于病人修养需要而常年寂静的四番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叹了一口气，他心知就算不同意她出去，这里也是关不住她的。
　　“走吧。”
　　“啊？”樱井薰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说要去晒太阳？”他走到门口，侧过身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尸魂界的夏天，你有十年没有感受过了吧。”
　　樱井薰笑了笑，知道队长这算是原谅她了，她赶紧迈步跟在他的身后：
　　“我还是喜欢尸魂界的夏天多一点，所以不会再回现世工作了。”
　　“嗯……还有……”
　　“队长……昨天谢谢你来救我。”

　　绿树浓荫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他们还有很多个这样的夏天要相伴度过，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只是一个开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