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 相思一砚》叶绯

11、番外·命悬一线（3）

　　7.
　　“有幸能认识先生你这样的人。”化着精致妆容的混血女人伸出一只手，脸上漾开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
　　泷川青叶象征性和她握了握手，请她先坐下。
　　“宫野小姐。”他脱下外套，露出干净而毫无褶皱的白衬衣和系得一丝不苟的深蓝色领带:“我是空座町警署的人。”
　　他略略一笑，这让对面的女人微微有一瞬的失神：“最近深夜持续发生的伤人案件，相信您已经有所耳闻了。”
　　“我们警方认为这事和您的前夫有一定的关系。”
　　“并且他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您，宫野小姐。”

　　女人露出一个惊异的神情，但很快便重归平静。她反倒如释重负似的长舒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我就知道他有一天会回来找我的。”
　　虽然已经是接近三十的年纪，她身上却看不出老去的痕迹。光洁的皮肤，姣好的身材，还有一双动人的绿色眼睛。
　　一点哀伤从这双眼睛的眼底浮起，她继续说了下去，日语流畅：“他恨我，因为我背叛了他。是我对不起他。”
　　她端起刚刚被服务生送上来的咖啡，喝了一小口，然后补充道:“我想他肯定是这样想的。”
　　泷川青叶什么都没说，只是淡然的抬头看向她。很明显是在等着她接着说下去，给出解释。
　　咖啡杯被轻轻放在桌上，白瓷的杯勺碰撞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那双勾人心魄的动人绿眼睛里瞬间蒙上荫翳。
　　“泷川先生这么年轻，不知道有没有尝过爱一个人的滋味？”
　　泷川青叶摇头否认。
　　“我能冒昧问一下年龄吗？”许是为眼前这位英俊有为的警官竟不曾交过女友而感到惊异，女人柔媚一笑，轻声问他。
　　“二十一岁。”泷川青叶回答的倒是爽快。他是尸魂界中人，现世里档案上的年龄，不过是假的罢了。要真论起真实年龄来，他的辈分毫无疑问比这位宫野小姐的祖父都还要高的多。
　　“泷川先生倒是比看上去还要小两三岁呢。”女人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放在桌上，食指无意识的不停抬起放下，一声一声敲打着桌面：“我认识森川和彦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你这个年纪。”
　　“二十出头，多好的时光。”她叹了一口气，“可惜我还是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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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ia和森川和彦的第一次相见，得追溯回八年前。
　　那个时候正在读大三的Maria二十一岁，因为血统的关系，她很容易就找到了一份报酬优厚的翻译的工作当兼职。而她的第一个任务，便是给要与英国客户谈生意的森川和彦当两天的翻译。
　　二十七岁的森川和彦正值事业青云直上的时期，他的自信、他的成功还有他算得上英气的外表让Maria对他一见倾心。

　　随着相处的时间渐渐拉长，Maria终于开始感觉到森川对她的不同。
　　在她大四的那一年，她鼓起勇气向森川表明了心意，而森川也欣然接受了她。
　　他们一毕业便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婚纱照上，金发碧眼的混血女郎长裙曳地，笑的温柔美丽；男子一身合体西装，站的笔挺，一只手臂紧紧搂着他心爱的新婚妻子，脸上的笑容极浅极淡，却骄傲而满足。
　　只是如今那张照片不再被精致裱起来挂在卧室上，它早已在时间的洪流中黯然失色。
　　琉璃尽碎。

　　Maria一直以为森川是深深爱着自己的，直到婚后许多年的一个深夜，森川醉着酒回来，在她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回到卧室，口中却叫的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那一瞬间Maria觉得自己心乱如麻。可她却是个足够勇敢的女人，她没有像普通的女子一样歇斯底里的哭泣着逼问自己的丈夫，她只是静静地记下了那个女人的名字。
　　第二天，她拨通了一个私人侦探的电话。
　　通话的过程中她语调平稳，自始至终都表现的矜持而冷静，不曾有半刻的失态。

　　森川和彦遇到Maria的时候已经有二十七岁，而他在这之前则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爱了多年的女人转眼就要嫁给他人，他心中无奈、满腹苦水难倒，只好将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中。恰好那时有个英国客户希望能来日本会面进行详谈，他二话不说便把这任务全部接了过来。
　　尽管前任在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但森川却不得不承认Maria的确很迷人。
　　前一段爱情已然成为了不可逆转的过去式，他知道他的生活还必须要延续。他决定让Maria走进他的生活，于是接受了她的心意，希望她能够为自己的生活开启新的篇章。
　　他们恋爱，结婚，一起看电影，一起逛街，也一起喝咖啡聊天。他没想到这个混血的女孩，竟然真的让他一度灰暗的感情世界重新明亮起来。然而尽管如此，他却还是忘不掉他的前女友，甚至时常在Maria的身上寻到她的影子。
　　森川一直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初恋效应罢了。人们都说初恋总是令人难以忘怀的，因为它单纯美好，却又幻灭破碎。
　　直到有一天，他去参加了中学的聚餐，听见他的昔年好友谈论起她的缺席，他们说她太不幸，没能嫁给一个好男人。婚后辛苦的抚养孩子操持家务不说，丈夫也渐渐开始迷上赌博、酗酒，甚至开始有了暴力倾向。
　　森川只觉得他这个消息的时候，比他们分手那时还要心痛一万倍。
　　他甚至不记得他最后是怎么回家的。也许是老同学好心开车送他回家，也许是他自己跌跌撞撞打车回家，他只记得自己的痛苦悔恨:
　　为什么那个时候没能将她抢回来好好护在手心，使她免受如此苦楚。

　　他一遍遍地叫着她的名字，绝望，愧疚，遗憾，愤恨，复杂的情绪交织着，冲撞着他的内心。
　　最后他昏昏沉沉的睡去，神智却濒临崩溃。

　　8.
　　“没有哪个女人愿意成为其他人的影子。”Maria苦涩的笑了笑：“我也是。”
　　“可我还是爱他。我还是狠不下心来，我就这样继续在他身边又呆了两年，直到半年前，我觉得我不能再这样沉沦了。”
　　“更何况，他也变了。”

　　一双碧绿眸子上氤氲起一层水汽，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大概是因为那次同学聚会听到了初恋的坏消息的缘故，和彦开始刻意的回避社交。而这两年里他的事业遇到了好些困难，他身上的担子太重，可他又听不得别人说他一点不好。他甚至好几次因为这些和其他人发生了冲突，情绪也越来越不稳定。纵然我再爱他，也不能呆在他身边了。”

　　“行为和情绪具有明显的冲动性，不能自控，易与他人发生冲突，间歇期却表现正常，这是边缘型人格障碍；回避社交，情感不适当，对负面评价过分敏感，这是回避型人格障碍；猜疑偏执，过分警惕防卫，对挫折和拒绝尤其敏感，长期耿耿于怀，人际关系不良。他还有轻微的偏执型人格障碍。”泷川青叶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倒是十分少见的情况。
　　Maria点点头：“我背着他偷偷去询问过医生，和你说的一样。”
　　“我知道如果提出和他离婚他肯定不会同意。所以我找了朋友帮忙，假造了我出轨的证据，这才和他离了婚。”
　　泷川青叶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这个决定是正确的，不然你自己也会有危险。”
　　“他有边缘型人格障碍。你很有可能受到他的伤害。而且，他现在已经开始不断地伤害别人了。”

　　Maria却出人意料的摇摇头：“我不是为了自己才离开他的。从前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尽管他心里有别人，可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光里，我们彼此都是快乐的。现在我依然爱着他，可我已经不能让他变得好起来，我给不了他更多了。”
　　“既然我不能让他过得更好，那我也不需要继续呆在他身边了。”
　　泷川青叶的表情在听到这话时总算有了一点变化。
　　“泷川先生，你年纪这么轻，大概不会明白那种滋味。”Maria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还有什么事的话我们出去谈吧，咖啡厅里的气氛不太适合我。更何况，我想抽支烟放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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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腻修长的手指极其娴熟的弹落烟灰，Maria站在街角，吐出薄薄的烟雾，颓废里带着优雅：“其实森川今晚约了我。”
　　泷川青叶想要说些什么，却被Maria制止。女人抽了一口烟，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她看着他：
　　“泷川先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会赴他的约的。地点我会告诉你们，你们警方可以在那附近安排好警力。”
　　“和彦叫我去的用意我很明白，他也知道我会懂他的意思。也许在你们的眼里我和他都疯了。”
　　她掸了掸烟灰，自嘲似的轻笑了一声：“我又何尝不觉得呢。可爱情这东西就是这么奇妙，我明明爱着他，爱情却驱使我离开他；他明明不够爱我，爱情却让他用尽一切方法想要留住我。”
　　“不知道泷川先生有没有听说过伊丽莎白•泰勒。她和理查德•伯顿的爱情持续了22年，他们两度结婚又两度离婚。不过我想泷川先生应该并不关注这些吧，大概只有爱看老电影的人才会知道，毕竟他们都是上世纪的记忆了。”

　　“宫野小姐，我想森川和彦在离婚后执着于你的原因是因为他有偏执型人格障碍，他认为你背叛了他并对此耿耿于怀，所以才会一直来纠缠你。”泷川青叶向来是个理性至上的人，Maria刚才说的一大串话，他不认同也懒得去听，他开口只是为了不让这个过于感性的女人继续说下去。
　　Maria妩媚的笑了笑：“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觉得我是个无聊至极的女人。”

　　“可是泷川先生，我想有一天你会明白，有的时候爱情里的两个人就像双生的藤曼，布满荆棘。”
　　“互相伤害，却又难以分离。”

　　9.
　　“月见路58号，今天晚上十点半。”泷川青叶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手机：“这是宫野小姐和她前夫约定的时间。”
　　他知道边开车边打电话极其不安全，不过这危险是相对于其他人而言的。
　　刚和宫野Maria谈完他便接到一通紧急电话，说是空座町东区发生了一起紧急事件，需要他立即到现场去。他没有办法，只得把现在手上的事情交给别人去做。

　　“那就这事就麻烦日番谷队长了。”把手机放回兜里，泷川青叶加大油门，他希望自己能尽快处理完那边的事情，最好回来时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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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狮郎接到泷川的电话后很快便分配好了警力。
　　天色已暗，他站在一片阴影里，抬手看了看表：十一点。

　　不远处传来高跟鞋的声音，伴随着皮鞋与地面的摩擦声。一双人影渐渐接近。
　　半小时前，宫野Maria准时来到了约定的咖啡厅里。他透过百叶窗的缝隙隐隐看见他们在交谈，气氛看似很融洽，他们甚至有说有笑，在外人看来他们就像一对普通的爱侣。
　　耳机里女人嗓音温柔，不紧不慢的说着一些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看来即便他把整个咖啡厅都装好了窃听器，也毫无用处。
　　因为他根本不能从他们的对话中察觉到任何异样。

　　宫野Maria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一头金发盘在脑后，耳边随意垂下的几缕发丝更是将她衬得风情无比。她挽着男人的手臂，窈窕的背影一步一步渐远。
　　因为要确保合适的距离跟踪他们而不被发现，冬狮郎部署了几位警员在这附近，由他们轮流进行监视，再实时将情况汇报给他。
　　但冬狮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如果Maria真的爱着森川和彦，她会选择将他送到警察的手里吗？即便在他要杀她的情况下？
　　泷川青叶已经将森川的心理状态告诉他了，森川是有人格障碍的人，他的行动已经不能再从常人的角度来揣测了。那宫野Maria呢？她是否也已经到了为爱痴狂得失去了理性的地步？

　　“我是吉永警员。”日番谷接通手机，年轻刑警的声音携着喘息声一起传来：“目标在月见路路口上了一辆出租车。”
　　“跟紧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