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 相思一砚》叶绯

10、番外·命悬一线（2）

　　4.
　　“凶手的作案频率从前几天开始已经到了一天一起的速度。”泷川端起桌上冒着热气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姿态优雅好看:“而且现在已经出现了两名死者。警署的全部警力几乎全部都布置在这桩连环案上，樱井法医的事先缓一缓。”
　　冬狮郎听到这话皱了皱眉，伸手示意泷川把樱井薰的档案递给他。
　　他目光扫过地址那一栏：月见路37号。

　　心头不由得一紧，冬狮郎隐隐觉得，樱井薰应该是真的出事了。在看到她的地址之前，他还觉得也许她只是有些什么别的要紧事要处理。虽然这理由很牵强，但相处几十年的同伴陷入危险，这是论谁都不愿说服自己去相信的事。
　　“她的住址离今天凌晨发生的命案地点很接近。”冬狮郎把档案递回给泷川青叶：
　　“既然你们抽不出空余的警力来处理她的事，那不如交由我全权负责。”他站起来，目光定定看着泷川青叶，一双苍绿的眸子深如潭水，却又冷冽到了极致。
　　“那就有劳日番谷队长了。”泷川青叶朝大门的方向略一摊手：“公务繁忙，恕我不送了。”

　　<<<
　　“队长，我都在现世呆了好几年了，怎么你也没给刑侦组添人呢？”
　　那一日阳光极好，彼时樱井薰正在给冬狮郎倒茶，阳光打在她的双手上，衬得她的肤色又多了几分白皙。
　　时隔八年，她终于重返了尸魂界。
　　“现在的人手足够了。”他接过茶水，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
　　“那就是说，我可以不用回来喽？”樱井薰俏皮的眨了眨眼，朝他发问。
　　冬狮郎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那你现在怎么回来了。”
　　她出声轻笑，一边从身上取出一张卡片似的东西给他看：
　　“队长，你以前总说我不比华原，办事不够得力。我这次是特地来告诉你，我已经在空座町警署正式入职了。”
　　她朝他摆出一个胜利的笑容：“你昔日不成器的部下如今已经小有所成了，队长，你是不是该为我骄傲一下？”
　　冬狮郎盯着她纤细手指间夹着的那张薄薄的工作证沉默了。
　　她还是什么都不明白。一点都不。

　　“队长？”樱井薰见他不说话，还摆出一副出神的模样，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晃了没几下便觉手腕被什么及冰凉的物什握住，仔细一看，原来那是队长的手。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樱井薰向来以手冷自居，并且长期以在严寒时期把双手伸到别人的后颈衣领里为乐趣，没想到队长的手竟然比她还冷。
　　冬狮郎把手收了回来，神态间有些不自然。
　　樱井薰却完全没注意自家队长的表情，她自顾自的站在那儿想了一会儿，然后取下颈子上的吊坠递给他：
　　“这是用黑曜石雕刻出来的。我几年前偶然得了一小块黑曜石，但块头太小，只能叫工匠拿去打了个坠子。”
　　见冬狮郎并没有要接的意思，樱井薰干脆拿过他的手来，扳开手心，把亮黑色的石坠子放上去，继续道：
　　“黑曜石在现世里的寓意是‘不再哭泣，幸福快乐’。”
　　“队长你处理队务不要太过操劳了，不然又得有多少少女为你心疼心碎啊。至于‘不再哭泣’这个寓意嘛，我觉得也可以理解为祝愿你早日给我们带个十番队队嫂回来，让那些思慕你的少女不要再日日夜夜因思你不得而落泪了……”
　　“……哎不对，要真这样她们岂不是得终日以泪洗面了？”
　　明明修的是法医学又不是法学，怎么她在现世呆了八年以后竟变得如此伶牙俐齿？冬狮郎觉得自己遇到樱井薰，真是上天的恶作剧。

　　<<<
　　一只乌金黑曜石耳钉静静的躺在他的手里。
　　冬狮郎看着它，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了那一段过往。
　　这只耳钉是当年樱井薰请工匠用制坠子的余料打磨而成的，而那时她半是玩笑半是真心的送他的那条坠子，倒是数年如一日的被冬狮郎妥善的放在贴身衣袋里。

　　冬狮郎从泷川青叶的办公室出来以后，便直奔案发地点而来。一番仔细搜寻后，他发现了被按压进小巷砖墙泥缝里的这只耳钉。
　　毫无疑问，这是樱井薰特地留给他的线索。
　　而且，应当是唯一的线索。

　　如果换做是其他死神，冬狮郎完全可以凭借感受灵压来定位。但是樱井薰的体质比许多其他死神弱，她难以长时间爆发出可感知的稳定灵压。要是她处于极度疲劳的状态下，那就更不可能了。
　　之前在警署里，那个姓吉永的警员说她昨天持续工作了很久，回家时已是深夜。而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也就是说，她应该至少有连续30个小时没合眼了。
　　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小小物什，冬狮郎决定将案发片区重新搜索一遍。

　　5.
　　“现在不要杀我，我可以跟你走。”樱井薰朝男人举起双手，努力克制住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
　　男人上下打量着她，面罩上的一双眼睛里流露出古怪的神情：“也好，刚好留给我做人质。”
　　“不过你该知道，就算这样也只能让你多活一天而已。”他朝她晃了晃手枪：“你这么做完全没有意义，最后你还是得死在我枪下。”
　　樱井薰露出一个笑容，主动地靠近他，脚下一双高跟鞋在黑夜中踏出清晰的声响：“我今年才二十六岁，至少再给我一天让我回忆一下我这短暂的一生。”
　　男人看着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半晌，他也笑了笑，说：“你这样的心态，真像我曾认识的一个女人。”
　　“生死又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左右的，好好享受生活才是正理。”她莞尔一笑，然而恐慌却在心里止不住的蔓延肆虐：“可惜我无缘结识这位和我志同道合的女士了。”
　　男人将手枪收回身上，同时朝她道：“我倒是可以在她死前让你见一见她。”
　　“或者说，你们可以死在一块。”他转过身去：“既然你这么想多活一天，那就跟我来。”
　　“你做这么多次的演练都是为了杀她？”樱井薰识时务的跟在他身后，偷偷取下一只耳钉。
　　男人扭头看了一眼，确定她跟过来了之后又转回去:“她叫Maria。”
　　“她的父亲是日本人，母亲来自英格兰。”他带着樱井薰在曲折的小巷间穿梭，看上去对身后的她毫不提防：“我从未对不起她什么，而她却背叛了我。”
　　樱井薰靠着墙壁走着，指甲时不时的擦过墙壁。
　　她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所以你就恨她，觉得她不可原谅？”
　　男人颔首。
　　“不过她和你一样，把死亡看的很开。”他冷冷的说着，低沉的声线撞击着樱井薰的耳膜：“所以我想，如果她知道她的死还牵连了许多其他的人，她大概就能尝到愧疚的滋味了。”
　　说到这里，他轻蔑地笑了一声，颇有些得胜者的意味。

　　樱井薰望着他的背影，神情有些恍惚。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间幽深的牢狱——这场景她千百次的梦见过。她却不记得那是哪里。
　　痛苦，孤独，苦涩，还有极浅的愤恨。
　　她记得梦境里她呆在那监牢的滋味。

　　她像是在记恨着谁。
　　可那感觉虚无缥缈的太不实际，却又来的如此逼真。

　　“你在乎的人却不在意你，甚至做出伤害你的事。”樱井薰深吸一口气，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只是受一种感觉驱使，她竟觉得她仿佛能懂他的心情：“那不是好受的滋味。”
　　男子停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眼神流露出惊愕，但这情绪一闪即逝，几秒钟过后，他轻笑一声，听来倒有些像是自嘲：“你也经历过这滋味吧，那确实不好受。”
　　“只有杀了她，我才能摆脱这种滋味。”他恢复常态，转过身去继续迈开步伐：“看在我们同尝过这样一种滋味的份上，作为回报，我会让你死的干脆一点。”
　　樱井薰抬眼瞄了一眼夜空：漆黑中零散布着几颗星子。无月也无风。
　　这或许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寂夜。
　　也许她的生命真的就要走到尽头了，连同她刚才那怅然若失的古怪感觉一起，永远的被抹去痕迹。

　　她应做的都已经完成，接下来的还是交给冬狮郎吧。
　　不再去纠结生与死的问题，樱井薰将这些不相干的念头清出脑海，加快了步伐。

　　6.
　　一番细致的搜索过后，冬狮郎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距离樱井薰留下耳钉处几公分远的一连串划痕上。
　　巷壁都是用砖砌成的，已经有好些年代了，其上也不乏斑点和印记。但冬狮郎发现的这处却并不同于普通的擦痕。
　　这串划痕有长有短，近似地排列于一条直线上。很显然，这并不是无规则的、被人不经意留在墙壁上的。樱井薰留给他的讯息，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这个。
　　冬狮郎将视线再水平移动几公分，又发现了一串新的划痕。

　　因为不能确定下一个划痕究竟会出现在哪个方向，冬狮郎不得不把附近的小巷挨个的走一遍。两个小时过后，他才得以将所有划痕完整的记录在纸上。
　　有的划痕之间只隔了几公分，有的却隔了几十公分之远。冬狮郎盯着一串串的长短线条，试图找出其中关键所在。

　　“所以你还是要回到现世？”
　　他想起樱井薰在现世呆了八年突然回来时的情景:他那时以为她已经厌倦了人类的生活，想要回到尸魂界。没想到她却只是回来告诉他一声，她还要留在那儿。
　　“对啊。”她浅浅的朝他笑：“我努力了那么久，总算可以开始工作了。”
　　“你就这么喜欢现世?”他声音低沉，与往常一样，听不出什么起伏变化。
　　“现世总是有很多新奇的东西，”她说到这里，露出欣喜的情绪：“你知道吗，现世的人们竟然可以用横线和点来传达讯息……”
　　“虽然我觉得这远远没有地狱蝶方便，”樱井薰继续自顾自的说着：“但是这个方法很隐蔽啊。在敌人面前对地狱蝶说话，这显然就太愚蠢了……”

　　冬狮郎继续看着手中的笔记本，单个的点难以被清晰的划出来，樱井薰应当是用短横代替了点。
　　这应当是摩斯电码。

　　樱井薰最开始和他提到摩斯电码的时候，冬狮郎并没有怎么在意。
　　直到几个月后他去现世执行任务，偶尔碰见她一个人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兴致盎然的盯着一堆圆点和横线，他才去查了查什么是摩斯电码。
　　两年过去，那些符号也被他看了许多遍，虽然从未用到过，却熟记于心。

　　NEXTVICTIMMARIA.

　　冬狮郎重新回忆了一下各段划痕间的距离，并把长距离转化成分隔符，插入相应字母间：
　　NEXT, VICTIM, MARIA

　　为了保证关键信息都能传达出来，樱井薰没有多费时间把完整的句子写出来，但这三个词已经足够简洁明了。
　　冬狮郎掏出手机，拨通了泷川青叶的电话。

　　<<<
　　“马上搜索空座町内所有叫Maria的人。”泷川青叶坐在办公室里，一身黑色西装搭配深色衬衣显得他更加英气逼人。
　　“好的，泷川刑警。”警员一边应答着指令，一边安静的退到门外。
　　泷川青叶面无表情的看着属下离去，然后将视线转移回电脑屏幕上。修长好看的手指灵活的在键盘上敲打，他很快调出了樱井薰的电子档案。
　　这个樱井薰着实让他觉得有些熟悉，尽管他已经看过她的纸质档案，但仿佛有一种感觉驱使着他，告诉他最好搞清楚她究竟是谁。
　　樱井薰，法医学硕士毕业，工作经验两年。
　　面试记录和过去的工作考核都是优秀。

　　但是她十年前的记录是一片空白:没有就读高中的信息，更不用说初中和小学。也没有家属信息。
　　这样一个十年前仿佛凭空出现的人，冬狮郎要求全权处理她失联一事。
　　原来她也是尸魂界的人。
　　而且应当还是日番谷队长的部下，这样她得到他的关注就说的过去了。

　　泷川青叶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好看的影子。十年前……他还在管理流魂街护卫队，他们不可能有交集。
　　再把时间往前推移……他就记不太清了。他在真央灵的时候总是顶着少年天才的光环，因为喜欢他仰慕他而试图靠近他的女孩子不计其数。他也从来不搭理她们，他甚至不记得她们之中任何一个的容貌。
　　那他为什么会觉得樱井薰熟悉？

　　“泷川队长，所有叫Maria的人的资料都已经收集齐了。”吉永警员捧着厚厚一沓文件，笔直的站在门口朝他汇报。
　　泷川青叶收回思绪，朝他勾了勾手示意他把资料都拿来。
　　警署的工作效率还算挺快。泷川青叶这么想着，一边告诉吉永可以出去了。

　　前几桩案件的受害者都是容貌漂亮的年轻女人，他按照这个标准来排查，很快就把几十份档案筛选的只剩下三份。
　　Maria Brody，美国人，二十七岁，单身未婚。因为旅游目的来到日本，签证期限是九十天，她不久前才到达空座町，并且已经预定好了十天后飞纽约的航班。
　　Maria Fitzgerald，英国人，二十六岁，两年前在日本结了婚，丈夫是日本人。
　　Maria Miyano，英日混血，二十九岁，二十几年以来一直生活在日本，因为父亲是日本人，所以跟随父亲姓宫野。半年前与丈夫签署了离婚协议。

　　综合案情来看，第三个女人是嫌犯最终目标的可能性最大。并且嫌犯很有可能就是与她离婚的丈夫。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泷川青叶还是安排属下将三个人都找到并潜伏在她们周围查看情况，只是把重点放在Maria Miyano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