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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众姐妹的婚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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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归宁宴格外热闹。
栗家出阁的几位姑奶奶,凡是在京的,都携夫君儿女跑回来赴宴。家里待嫁的姑娘们当然更不会缺席。连一向自矜身份,等闲不出房门的大夫人也赏光降临,赶紧被让到女眷桌的次上位。
最上位坐的当然是咱们阿珍啦。
女眷桌在四小姐房中,男人桌则安排在花厅。
阿珍给每人都准备了礼物。绫罗绸缎,钗环首饰,笔墨纸砚,金鞍玉辔,一看就是宫里出来东西。
大家都对新皇后十分好奇,问长问短。
众姐妹得知新皇后把陈家的家政大权都交给了阿珍,啧啧称羡。
嫁到秣陵公主府的大小姐阿玲说:“小门小户有小门小户的好处,人口简单,日子清净,上头没有婆婆,凡事自己作主,简直太逍遥了。不像我,天天早请安晚请安,比奴才还奴才。八百年偶尔睡过头一次,就要被公主婆婆指着鼻子骂‘狐媚’。看她老人家的健旺劲儿,再活三十年都不成问题,真不知道谁死在谁前头,我还有没有熬出头的一天。”
嫁到京兆尹府的二小姐阿珠说:“好在你只有一个婆婆,我家光嫡的庶的婆婆就十来个呢,逢年过节一磕头,把人磕得天昏地暗,趴在地上起不来。”
阿玲说:“好歹你是当家媳妇。”
阿珠连连摆手:“当家媳妇不好当。婆婆,妯娌,大姑子小姑子,姨太太小老婆,一大家子的女人,没一个好惹的,天天调三窝四,勾心斗角,按住葫芦又起瓢,合起伙来挤兑我这个当家人,怎么处置都是偏心眼,不公平。我真是心力交瘁啊。”
嫁到护国公府的三小姐阿瑶听不下去了:“二姐,你有名的春风得意人也诉苦,叫我这没时运的简直没法活了。”
阿瑶的婆婆很奇葩,花样百出。
众姐妹对她家的事务格外好奇,一听阿瑶开口,七嘴八舌地问:“你婆婆又出什么新家规了吗?”
阿瑶愁眉苦脸地说:“昨天在她房里开会,大嫂子和二嫂子各分到一包菜籽,让她们在自己的院子里种菜。为节约开支,厨房以后就不到外面买菜了。我和四弟妹更倒霉。”
未出阁的十一小姐阿瑾问:“怎么个倒霉法?”
“四弟妹分到一篮子小鸡仔,以后她的院子就是养鸡场了,按时要上缴鸡蛋和肉鸡。”
“你呢?”
“我分到四头小猪仔。”
众姐妹面面相觑,随即爆发一阵哄笑。
阿瑾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猪仔好玩哦,我喜欢小猪仔。”
阿瑶说:“那你就来我家,帮我养猪吧。”
“不要啊。”阿瑾连连摇头,又说,“看到你们一个个混得这么惨,我都不想出嫁了。”
阿玲蛮赞成她:“不出嫁就不出嫁,像四姑姑自己一个人过,也挺好的。”
阿珠则有不同意见:“四姑姑有老太太留下的遗产。你们有什么呢?不出嫁,谁供你们衣食?四姑姑将来有阿珍养老送终,你们呢?再者说了,也不是人人都混得惨,阿珍就嫁得很好嘛。”
“是的是的!”阿瑶也附和,“有皇后娘娘做靠山,谁敢对她不敬?”
“可是,”阿玲有公主做婆婆,宫里消息灵通,“听说皇上新近册封了十来个妃嫔,其中一个柳娘娘因为诞育了皇子,从贵人直升贵妃,可见圣眷之隆重。皇后娘娘也不是万年牢靠的。”
四小姐一直默不作声,此刻开口了:“非也!柳娘娘只为皇上生了一子,皇后娘娘则为皇上诞育四子二女;柳娘娘的皇子才是奶娃娃,能否平安成人尚不可知,皇后娘娘的长子已经入住东宫,勇武聪俊,其余三子也封了王,长公主是皇上最钟爱的孩子;柳娘娘以色侍人,不过是个宠妃,皇后娘娘多才多智,在藩邸时就是皇上的贤内助,皇上君临天下,皇后娘娘功不可没。皇后娘娘根基深厚,区区一个柳娘娘,撼动不了她。”
大夫人也不禁击掌称赞:“四妹妹说得极是,阿珍攀到了一门好亲。以后小琪也要仰仗珍姐姐多多照拂了。”
“大嫂说笑了。”四小姐谦逊地说,“二哥在外地做官,许多年不回来了,说不定连阿珍长什么样都忘了。就算在京里,他膝下的几个男孩和阿珍都是隔母的,没什么感情。不像小琪,从小和阿珍一起长大,比同胞弟弟还亲。小琪是阿珍真正的娘家人。万一阿珍在婆家受了欺负,还需要小琪帮她撑腰出气呢。所以,与其说阿珍照拂小琪,不如说小琪照拂阿珍。”
大夫人说:“小琪整天朗儿浪荡,不务正业,将来不会有出息。”
“他年纪还小呢,再大些就好了。”
“娶了媳妇就好了。”众姐妹在旁凑趣。
大夫人笑起来。
四小姐趁机问:“听说有媒婆来给小琪议亲了?”
大夫人点头:“一下子说了两家。一个是忠勇将军郭家长房的独生女,将门虎女,和咱们倒是门当户对。另一个是李翰林家的大小姐,听说才貌双全,可惜是庶出,丫鬟生的。那个丫鬟跟李翰林十几年了。李翰林被她迷得晕乎云哉,连正妻都不肯娶了,一心要和她白头偕老。那种妈养出的女儿,还能是好东西?所以,我还是偏向郭家的女孩。”
“那么,你打算定郭家的女孩了?”四小姐问。
“还没相看过,不晓得长什么样。小琪一定要相看了之后再定。毕竟是他一辈子的事,我也不能专断。”
阿珠插话说:“我见过郭家小姐,个子高高,柳条一样的身段,脸也很标致,就是脾气坏,爱抓尖儿。”
大夫人很专注地听了,笑着说:“只要长相过关就好,小琪坚决不要丑媳妇。至于脾气,独生女嘛,家里不知怎么娇惯她呢。毕竟根基正,不会走了大褶儿。我倒盼望娶个性格刚强的儿媳妇,顶门立户。”
饭后,众女眷在四小姐房中玩投壶游戏,小琪则陪着小陈和另外几个姐夫到射圃射箭。
新嫁娘回门,照例不能和丈夫同宿。是以,小陈在客房下榻,小琪抱着铺盖来作陪。
阿珍和姑姑联床夜话。
看阿珍的情绪,四小姐就明白,她的婚后生活相当愉快,小陈也并非她们姑侄事先担忧的那样顽劣。
“龙龙听你的话?”四小姐问。
“句句都听。”
“你管钱,他不反对?”
“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他反对也没有用。不过,我给公公和他的零用钱都很宽裕,他们没有反对的理由。”
四小姐不是很赞成:“男人的零用钱,够用就行了。给太多的话,他们没准儿花到邪路上去。听郑二姑爷说,你公公和万花楼的宋婆儿交情极好,龙龙还拜了那婆子当干妈,和那婆子的女儿们称兄道妹的。你公公老不正经,随他去了。龙龙你可得好好约束下。”
阿珍笑着说:“我才不妒忌呢。”
“不是妒忌的问题。”四小姐见阿珍不甚重视,有些着急,“说是逢场作戏,没准儿就会弄假成真。万一他和哪个姑娘情投意合,一定要娶她回家怎么办?万一他从外面抱个孩子回来怎么办?这种事我见过的。一定要防患于未然,等到事情出来,后悔也晚了。”
阿珍听到这里,忽然想起长久盘踞在心头的一个疑问,不由得唤声:“姑姑。”
“嗯?”
“你说的那个从外面抱孩子回来的男人,是我爹爹吗?”
“不是。”四小姐断然否认。
阿珍从小在四姑姑身边长大,太熟悉她的脾气了,听得出她仍然忌讳这个话题。但是,阿珍和不相干的旁人一样,对自己的身世也很好奇。由于栗府规矩严,四小姐和丫鬟仆妇们口风紧,她知道得还不如别人多。
“姑姑,”阿珍说,“我结完婚就是大人了,那件事还要继续瞒我吗?”
四小姐叹口气,说:“你只需记住,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不谈论你的生母,同样是这个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