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死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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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法？
碧落颤颤地盯着眼前的红衣女子，这美人一看就不是个善类，还说什么无数种死法！她碧落如今，只想求一个活法！
……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苦笑着微微侧目，只见遥遥天际，月色将隐，重重浓雾如魑魅魍魉般越过层林群山，缓步爬上碧落眼前寂寥的坟头和横倒在地的死树。百年枯树的躯干依旧不甘地于寒风中死命挣扎，却反因枯枝震颤，弄成一副瑟瑟发抖的情态，更添了几分阴冷死气。
半晌之后。
“哈哈哈——”
一阵大笑之声响起，清越如一柄银铃，蓦然撞破眼下的层层浓雾和诡异气氛。大笑之人，正是碧落。她一人单手撑腰，咯咯笑得前仰后合牙不见眼都不肯停，边笑还边抚掌道：“这位姑娘好生风趣！甫一见面就开这种玩笑，真是忒刺激，忒带劲，忒上道！好笑，好笑，哈哈——”
碧落一路笑得口干舌燥双眼发酸，甚至眼底都隐约泛出几分泪意，包裹着浓浓的不甘与惊骇。恰此时，一排极为眼熟的乌鸦却携着凄许冷风，自她头顶闲闲掠过。
无人相和。
“哈、哈、哈。”碧落的笑声也随之愈来愈低，终于在无比尴尬的凛冽风声之中，悻悻而止。一阵凉风趁机从她微张的口中一灌而入，彻骨的寒意如同一条毒蛇，极为招摇地一路窜进她那砰砰直跳的桃木心口。碧落下意识地浑身一颤，背后硬是生出涔涔冷汗，黏腻难受。
啊呸——
他爷爷的玩笑风趣，他奶奶的刺激上道！今儿个先是撞见赵泓尸体，继而就掉进密道，其后又惨遭机关算计……而如今她好不容易才保住的这条小命，却又要因莫名其妙听了场墙角丧了么？！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难不成……这运气不好是她的原罪吗？
凭什么！
“我可没闲心与姑娘你说笑，你若是识相，我兴许还能保你个全尸。”碧落越想越气，正欲开口争辩，却听身后的美人缓缓开口。美人语调阴柔幽凉，字字如魅，唇齿间传来的淡淡香气更是堪比罂粟。
保、保全尸？！这美人的意思是……她这厢是死定了么？
她碧落花了整整三年，吃了好几车记忆，损了无数斗阴德才好不容易攒来的三十年寿命，凭什么就因听了你这女人的几句闲话，平白断送？
“你这臭婆娘！”
碧落发狠地转过头，扬起手一巴掌就要朝那美人漂亮的脸蛋上扇下去……正此时，她却堪堪撞见那美人如丝的媚眼中掠过几分轻蔑与狠厉，于此电光火石之间，碧落猛然明白：这美人捏死她绝对就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不行，要是她这巴掌真的给扇了下去，估计倒霉大发的就是她碧落了……
念及此，碧落方才好不容易蓄起的愤怒和孤勇瞬间便从百炼钢化作绕指柔，高高扬起的手轻轻落在红衣美人的肩头，装模作样地给她掸了掸肩上的灰。她接着一耸肩，狗腿谄媚地笑笑。
“姑娘有所不知，我们管土元叫臭婆娘……方才我见这玩意竟爬到了您这娇贵的身子上，这才一时出手，还望姑娘见谅……”
她虽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又悔又恼又气：呸呸呸，碧落你怎么可以这么贱，这么贪生怕死，这么不争气，这么没自尊……
然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红衣美人倒是受用。她听罢面色稍缓，“噗”的一笑。
“我道是苏亦黎这天上有地上无的洁癖怎么会手里揽了个女子。而今看来你这姑娘倒是讨喜，我也不会为难你，鸩毒、刺心、鞭笞……只要是你说得出的死法，随你选。”
碧落却听得头皮一阵阵发麻，硬生生扯出的笑简直比哭还难看。那可都是些弄死人的活计啊……为何这美人能说得如此习以为常轻描淡写？弄得就像给她喂颗糖一样简单？怎么办？她面前一个是冷面冷心的杀手，一个是妖艳狠毒的美人，而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多么大的实力悬殊……
如今之计，只能逃！
“要说这死法……小女子我只想，活到七老八十的时候吃得饱饱的在一个暖洋洋的下午躺在chuang上睡上一觉无病无痛地老死过去……成么？”
碧落硬着头皮思忖了良久，终于揣着一颗颤抖的桃木心，小声地一边说着，一边拖着伤了的右脚，慢慢地一点点往后倒退，只盼能挪进不远处的树林，然后像兔子一样“嗖”地钻进去……快了，快了！她强忍着右脚几欲崩裂的伤口，悄然用余光瞥过去，还差几步……
然而，她无意间一抬头，却见眼前的苏亦黎眉头一皱。就在她疑惑间，却只觉颈后猛地一凉，随之浑身汗毛一震。似乎……有什么湿哒哒滑-腻腻的东西在她的后颈游走。
身后亦传来红衣美人幽幽冷笑：“姑娘是想逃吗？”
恰此时，苏亦黎腰间的佩剑却倏地出鞘，长剑光华冽冽，凉薄的剑脊上却明晃晃地倒映着碧落身后……一只金色的蛇头高高昂起，正在她的脖子上方咝咝地吐着红信。
“啊——救、救命啊——姑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碧落心中大骇，全身一炸，刹那之间便从心底涌起浓浓的冷意和恶心。果然是最毒妇人心！这红衣美人哪里是让她选啊？明明就是早有打算好嘛！亏她还昧着良心说了那么多糟心话！早知如此，刚刚就该狠狠地一巴掌扇过去……
可如今……她是连动都不敢动，只能僵着脖子，生怕一着不慎惊着了那蛇，那就只能命丧黄泉了！
然偏偏那金蛇头顶细密的鳞片划过她肌肤的触感却如此清晰，还有那火红的信子痒痒地掠过她耳后的鬓发。她甚至能感受到这蛇森森的利牙正一步步擦过她的脖颈，还顺带着滴下一嗒嗒腥臭的唾液。
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的不期而至。
逃是逃不得了，怎么办？
“住手。”
就在碧落手足无措之际，一直沉默的苏亦黎却冷冷开口。他随之将手中的长剑一指，霍然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弧线，拢着雾气的冷沉月光亦被这剑光层层翻卷，直直指向碧落身后。
“放了她。”
向来惜字如金的苏大侠，除了“吵”、“脏”之流，总算说了一句让碧落感恩肺腑的人话啊！
碧落眼底瞬间爆出无限希冀，看来苏大侠虽出身流月阁，却到底是个有血性的江湖汉子！对她这惨遭杀手的无辜女子，是必定不会见死不救的！苏大侠，小女子的性命就系在您手上了！
红衣美人听罢却冷冷一笑，慢条斯理地抚过她那宝贝金蛇的头顶，语气森寒。
“苏亦黎，你竟为了这么个丫头，要同我风忆月刀剑相向？你可想清楚了！你身为流月阁少阁主，却要毁了我们的大计吗？”
风忆月……这名字听着好生熟悉，在哪听过呢……可碧落如今又怎么来得及往后细想？她憋着气，满脸无辜又颤颤巍巍地哭诉求情。
“姑娘，小女子压根就不知你们有什么天下大计，又怎么坏得了事？小女子不过是讨个生活，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当作虚恭给放了吧……”
她这话糙理不糙，说的可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她本就是个没志气的人，平生也无甚宏愿，只想安安静静地在泽虚谷做个混吃等死的糊涂弟子！可怎料惨遭师父器重，苍生看好，才沦落到此番境地……可不是她想做这出头鸟的啊……
“再者说，风姑娘您这厢想和谁相好便和谁相好，这都是您的自由不是？小女子保证不是长舌妇，才不会把风姑娘您这胡七八糟的混乱私生活传出去呢！”
风忆月听她一言，倒是点了点头，似乎被她说得略有动容。碧落私以为自己这包票打得甚好，却不料反弄巧成拙，惹得风忆月美目微怒。那条与它主人心有灵犀的金蛇也将红信子吐得飞快，吓得碧落赶忙住了嘴。
天哪……
为什么在此般大厦将倾、生死存亡之际，她竟还改不了话唠这要死的毛病？！而此时，苏亦黎却将手中的长剑一捻，淡淡地扫了眼碧落，微微别过头。
“她救我，我自救回，与大计无关。”
“救你？笑话！”风忆月不可置信地一笑，转而发狠道，“你苏亦黎还需要别人救？看来这姑娘不仅话多，还是个傻子！更得杀！”
碧落再度绝望地闭上眼：你大爷的……瞎子都能看出这风忆月对你苏大侠有意思，你苏大侠还偏偏这么说……这不是凿了个坑把她碧落往里推吗？她为了力挽狂澜，深切表明她的无辜，赶紧连连摆手，极为诚恳地向风忆月解释。
“风姑娘，是苏大侠误会了！小女子当初并不是想救苏大侠来着。风姑娘您想想，当时情况紧急，我怎么顾得上那些？不过是因为苏大侠之前……之前……对，苏大侠之前出了个虚恭！我嫌弃那臭……唔，那异味难闻，所以才推了推苏大侠……”
就在碧落断断续续地好不容易把这番话编完时，头顶却又是一溜冷风斜斜掠过。苏亦黎的脸色瞬间变了几变，一下子冷得堪比冰窟。似乎她又说错话了……
碧落尴尬地止了嘴，却见苏大侠顺势就将手中的长剑一收。归鞘，转身，甩袖，点脚，腾跃一干活计做得极为行云流水毫不拖沓。她这厢还未回过神来，却见苏大侠已消失在腾腾浓雾之中。而寂静的夜风中只回荡着一句让碧落凉透了心的话。
“这丫头要杀要剐，随你。”
天哪……苏大侠这么小肚鸡肠真的好嘛？这么小气的大侠真的是大侠吗？这行走江湖的侠义之气血色汉性都到哪里去了？！碧落欲哭无泪地望着眼前空落落的雾气，悔得肠子都青了！
看来，如今连这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也被她自个儿给生生掰断了。怪不得师父老说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原来是真理。师父啊……您老若是有知，可别忘了今后给我勤快地烧纸钱……
对了，师父！碧落眼里再度燃起星星的希望之火，还有一个办法！
……
第二日，碧落一睁眼便赶忙活动了下筋骨……除了右脚的脚伤，其余四肢还算健全。她终于长舒一口气，思之恐极地定了定神。幸好，小命还在。
看来这交易是成了。
可、可是……碧落突然直愣愣地盯着不远处的那玩意，一双惺忪的睡眼霍得大睁，有如铜铃！谁能告诉她，眼前的这，这，这对蛇眼又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死路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