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来的女孩》文扬

6、广州（四）试穿衣服

　　广州（四）试穿衣服

　　刘健回到宾馆时，新月刚洗完澡，正对着浴室的镜子在梳头发。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她把头探出浴室，问：“你是谁呀？”
　　刘健说：“新月，我是刘健，我回来了。”
　　新月听出是刘健的声音，连忙应道：“来了，来了。”她对着镜子把刘海往前顺了顺，又把浴袍的腰带系紧，走到门口给刘健开门。可是，她不知道怎样打开门，握着把手往里拽，门没有开，她又使劲往外推，门还是纹丝不动。新月有些急了，说：“刘哥，我打不开门，这门怎么开呀？”
　　刘健在外面说：“新月，不要着急，你握住把手往左边拧，不要松把手，拉开门。”新月照刘健说的做了，门果然打开了。
　　刘健进来，把手里拿的购物袋给新月，说：“这里面是我给你买的衣服，我找了一个和你身高差不多的女孩帮我挑的，应该适合你。”
　　“刘哥，太谢谢你了。”新月感激地说。
　　“谢什么呀，我是你刘哥，应该的。”刘健对新月说：“我到下面大厅有点事，你先试穿一下这些衣服，看合不合身，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拿去换。”
　　刘健走后，新月把购物袋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件件摆在床上：裙子，上衣，牛仔裤 —— 新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衣服，这样漂亮的颜色，这样美丽的式样和精致的做工，这些衣服的布料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拿在手里是那样的柔软，光滑，细腻，还不起皱褶。新月看见这些衣服，就有些爱不释手了。
　　新月脱掉浴袍，站在穿衣镜前一件件试着。裙子，衣服穿在身上都很好看，也很合身。唯一让新月不满意的是，所有衣服的领口都开得太低，脖子下面露出一大片雪白，肩膀也露出了一半。新月平时穿的衣服，领口都开到了锁骨上。新月试图着把领子往上面提，可是领子提上去后又掉了下来了。
　　她羞涩地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真的很好看，穿着这些式样别致的衣服，她变得漂亮了，简直是光彩照人，她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了。当她试穿牛仔裤时，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被包得紧紧的屁股和大腿时，不禁大惊失色，赶紧把牛仔裤脱了下来，她才不要穿这种裤子呢，让她父母看见，准得骂她小妖精，不打死她才怪呢。
　　买的胸罩和内裤都是装在透明的塑料袋里的，里面还有漂亮的彩色广告图片。新月开始不知道这些精致小巧的物件是什么，等看到里面的图片，一个穿内裤，带胸罩，翘首弄姿的女郎艳照时，她才领悟过来，脸顿时羞得通红。她楞了半天后，才羞答答地穿上。站在穿衣镜前，她开始还不好意思看镜中半裸的自己，但看着看着就开始欣赏起来 。新月不能不承认，这些衣物穿在身上，把一个少女的体形美恰到好处地衬托出来 －隆起的胸部，纤细的腰身，饱满的臀部。新月以前穿的衣服，既没有腰身，也显不出臀部。新月丰满的胸部，也被一条宽布带紧紧箍住，不露一丝春光。
　　新月试完所有的衣服后，挑了一件米白色，领口带透明蕾丝，下面是黑色裙边的连衣裙穿上。
　　最后，她把刘健给她买的三双鞋子从鞋盒里拿出来，鞋子式样很好看，但试穿鞋子时，非常令人遗憾，即便是最小号的鞋子，新月穿在脚上还是长了大约一指宽。
　　刘健回来，看到身穿米白色连衣裙的新月时，觉得新月就像出水芙蓉一样好看，待看见新月脚上穿的还是那双布满尘土的黑布鞋时，问新月怎么没有换上新买的鞋？
　　新月说：“那些鞋子都太大了。”
　　“那双小号的鞋子呢，也大了？”
　　“小号的也大了。”新月说。她从盒子里拿出最小的那双鞋，比着自己脚上穿的黑布鞋。这一比，刘健才发现，新月的脚真是太小了，他惊奇地说：“新月，看你个子也不算矮呀，怎么你的脚这么小呀？”
　　新月说：“我的脚还小呀，我妈就说我脚太大，我们村里的女人，个个都比我的脚小”。
　　刘健这才想起来，在新月那个年代，女人都是要裹脚的。刘健说：“你们那个年代，女人都要裹脚的吧？难怪你的脚小。我记得，那时都叫你们的脚是三寸金莲。”
　　新月说：“三寸金莲？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你没听说过三寸金莲？”刘健不相信地问，“我可是在历史书上看到的，说什么来着？”刘健回忆着：“对了，说古代女人的脚分为三等：三寸脚叫金莲，四寸脚叫银莲，大于四寸的脚叫铁莲。”刘健用手比划着，一边说，一边朝新月的脚看，觉得新月的脚好像是比书上形容的要大。
　　见刘健看她的脚，新月觉得不自在起来，下意识地把一双脚往椅子下面缩。刘健看了好笑，说：“你还怕人家看你的脚呀？”新月更加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不作声。
　　刘健问新月：“新月，你小时候裹过脚吧？”
　　“我裹过脚，我五岁时我妈就开始给我裹脚，一直裹到七岁。每次裹脚，我都痛得不得了，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新月的眼圈红了。“这样裹了两年后，我死活都不肯裹了。每次我妈给我裹上，我就用剪刀把裹脚布绞了。我妈气得都哭了，说，新妹子，我知道你裹脚痛，我也是这样过来的，可那还得裹呀，谁叫我们是女人呢，女人就得受这分罪。我问我妈，为什么女人就一定要裹脚。我妈说，你现在不裹脚，今后长大了，你怎么嫁人呀，没有男人愿意娶一个大脚女人。我妈说，不是妈对你狠心，妈这也是没有办法，妈不想让你今后成了个没有人要的老姑娘，一辈子都嫁不出去。我说，妈，我不裹脚，我也不想不嫁人，我就和你过一辈子。我妈听了就掉眼泪，说，傻妹子，现在跟你说你也不懂，一个女人哪能不嫁人呀，妈不能陪你一辈子。我不管妈怎么说，我就是不裹脚，坚决不裹。最后，我妈拿我没办法，只好随我了。我从七岁起就再也没有裹过脚。后来我长大了，因为我的脚比村里其他妹子的脚都大，村里人就叫我‘大脚妹子’，嘲笑我。后来我去省城惠宁女中读书，看见城里的女学生，也有不少是大脚的，和我差不多，那些城里人也不嘲笑她们，甚至还有人夸她们是‘时代的新女性’。
　　刘健说：“我觉得你父母挺开明的，把你送到省城读书。不说你那个年代，就是现在，有不少乡下人也不愿意让女孩上学，认为女孩读书没有用。”
　　新月说：“我姥爷是清朝的秀才，他在乡下办了一个私塾，我七八岁时就跟我姥爷读书，我读完私塾，还想继续念。我们那里，只有省城才有学堂。于是我对父母说，我想去省城的学堂念书。开始，我父母都不同意，说女孩子读什么书，后来，在我的软缠硬磨下，还有我姥爷的劝说下，我母亲终于同意了，并且说服父亲同意我去省城读书。后来，我妈告诉我，她和父亲最后同意我去省城读书的原因，是他们怕我长着一双大脚，乡下的男人不肯娶我。”
　　刘健听到这里，不由得插嘴说：“你妈怕你长了一双大脚没有人要，像你这样的女孩子还嫁不出去，那是男人有眼无珠。现在好了，你到了我们这个时代，根本就用不着担心了，保证男人会抢着娶你。 ”听了刘健的话，新月的脸一下子变得血红，红得好像只要轻轻一压，血液就会从皮肤流出来。刘健知道自己说错了，恨不得抬手给自己一个耳光。他赶忙对新月说：“新月，对不起，我说错了，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