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海》我是九张机

3、第 3 章

　　莞尔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曲轻轻送她回来就没有上楼。学校其实给年轻的助教分配的有房子，两室一厅，两个人合住。莞尔没有在那里住，她读书期间其实小存了一笔钱，在德国的一年多学校给的补助很多，她没有很节省的情况下还存了好几万块，她跟着导师做项目也有一定的收入，工作定下后就自己付了首付供了一套两居室，当时T市的房价还不算很高，所以她手头也不算紧张。
　　和曲轻轻逛了这么长时间，莞尔感觉脚都酸了，她回来后稍微收拾了一下就洗热水澡，洗了好久，直到头晕才不得不出来，莞尔随便擦了擦头发，倒了一杯水，泡进去一个泡腾片，喝完，关灯睡觉。虽然身体上很累但是她的大脑很清醒，她一点也不困，但是不知道要干什么，准确的说不忙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要干什么。别人可能以为莞尔很能拼，比很多男的都能干，下面的师弟师妹就经常说大师姐干起活儿的时候是正经八百的纯爷们，秒杀雄性生物。可是莞尔真的不是，她只是很害怕闲下来。她会坐在书桌旁盯着电脑一个多小时然后发现一个文件没有打开，一个程序没有打开，一个网页没有打开，她不知道这一个多小时自己在干什么，想了什么。忙的时候就不一样了，有很多事情要做，周围有很多人，在那样的环境中莞尔会真实的感觉自己活着，没错是……活着。这也是为什么她本来很讨厌教师这个职业，却最终接过了学校的聘书，她觉得如果经常面对着一群年轻的活力四射的男孩女孩，她是不是也会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可惜很遗憾的是这一年多来，每当项目组的项目结题，她有一段时间能够闲下来，她依然会这样，不知所措。
　　这晚她做梦了。
　　梦里是她读大学的D市。D市是海滨城市，有很漂亮的欧式建筑群，海边坐落着一栋栋的漂亮的小别墅，海边的沙滩很软很软，蔚蓝的天空和大海的边际就要连在一起，远远望去海天一线很是壮观。远处的海水拍击着岸边的礁石，激起一串的浪花，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一波波潮汐过来然后又退去，海滩上仿佛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来。
　　在梦里莞尔光着脚在沙滩上留下一串的脚印，她咯咯地在笑那么开心，后面追上来一个穿着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一只手拎着莞尔的鞋子和他自己的鞋子的男孩子，男孩子简单的短发，俊秀的脸庞，最吸引人的是他的眉眼，那是莞尔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个子很高，瘦而不弱。他在后面追过来，满眼的促狭，听着前面女孩子的笑声，他脸色很温柔，嘴角挂着浅浅的笑，两三步就追上了女孩子，一把拉进了怀里。旁边的沙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飞来好几只白色的海鸥，它们落下接着又飞走，整个画面美好的不真实。
　　场景却忽然变换，男孩子站在了海边很大的一块礁石上，眉眼间的温柔之色被一股狠戾替代，原来在前面沙滩上笑的莞尔她自己伸着手想要抓住男孩子手怎么也抓不住，可是她明明抓到男孩子的手了，却不知道为什么伸开手掌一看里面什么也没有，面前的男孩子嘴角扯着冷笑，慢慢消失不见，莞尔开始大哭，四周寻找，偌大的海滩只有她一个人，哪里有别的身影，莞尔喊男孩子的名字：“阿承、阿承！”无人应答。
　　莞尔一下子就醒了，发现自己真的抽抽噎噎地在哭，嘴里确实在喊着一个名字。她打开灯，才发现自己做梦了。她很少梦见梦里的男孩子，或许是因为今天太过特殊，也或许是因为今天遇到的那个男孩子的眉眼之间有那么一点点像梦里的男孩，当记忆潮水般涌来时，她放放任了自己，所以今天晚上竟然做了这么一个梦，梦里的男孩竟然还温柔地对自己笑，怎么可能呢？他应该恨自己的，所以你看结尾部分的冷笑才比较真实，前半段那么美的梦境会让她在梦里都感觉虚幻。并且，即使在现实中他们之间也没有那样的场景，莞尔自己太了解自己，她木讷无趣，很少真正意义上的大笑，像梦里那样笑的娇俏可爱真的是一次也没有，所以啊，只是梦罢了。
　　莞尔看了一下放在床头的闹钟，才不过三点多，自己昨天晚上睡得太早，现在这个时间肯定不会再睡着，索性就起床热了一杯牛奶，打开电脑。
　　她毫无意识地就打开网页，在搜索栏内输入D市，下面好多条都是关于旅游景点的搜索条，莞尔点开一个D市政府拍的宣传片，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宣传片已经播了好几分钟了，莞尔下意识的点了关闭，然后怔了好长时间，又把那个宣传片打开了。
　　她离开D市已经六七年了，D市这些年发展的很快，变化很大，很多地方她当时在那里的时候还不是现在的样子，那几处比较熟悉的地方因为承载着历史的变迁，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周边的建筑群变化比较大，而她最最熟悉的地方其实并没有出现在宣传片里，她梦里的那一片海域和沙滩也没有出现，这让莞尔稍微感到安心一些。她坐在电脑前又发了好长时间的呆，脑子里一片空白，然后在抽屉里摸了好大一会儿，终于摸出一盒烟和一盒火柴，抽出一个根火柴，点了一根烟，她看着自己吐出的烟圈，在台灯幽暗的灯光下上升消散，无影无踪，又狠狠吸了一口，仰着脖子吐出烟圈，眼泪流了出来，她并没有擦，由着它顺着头发流进脖子消失不见。
　　外面的天空一点点变亮，透过窗帘的缝隙隐约可以看见朝阳慢慢点亮天空。莞尔不知道自己这样坐了多久，只是睡衣的后背前胸都潮乎乎的黏腻的难受，只是一整盒的烟一根不剩，她很少抽烟的，抽得这样凶更是一次也没有。莞尔看着一地的烟灰和烟蒂，冷笑一下，对自己说：“邓莞尔，你活该的！”你活该长夜漫漫、人生孤寂，你活该的！
　　莞尔又洗了热水澡，然后热了一杯牛奶，扔进去一个有安眠作用的泡腾片，想了想又扔进去了一个，一口气喝完，关了手机，倒在床上睡觉。
　　两片泡腾片果然有用，她睡得天昏地暗，一觉醒来已经下午两点多了。莞尔睡得很多却依然头疼得厉害，难受得好大一会儿她都不想睁眼睛，可还是强迫自己坐了起来，发了一会儿呆，打开手机，短信提示有两个未接电话，全是项目组的一个师弟的，她回过去。很简单的数据处理问题，她不用开电脑就帮对方把问题找了出来，挂了电话她又开始发呆，忽然想起来昨天那两个人果然是骗子，其实她一直很确定，只是有那么一丝侥幸如果那个瘦高个儿的男孩子不是多好，原来现实中真的没有那么多的侥幸存在，对于她而言更是如此。
　　莞尔把床单被罩都扯下来扔进洗衣机，窗户全部拉开，这么长时间还可以闻到满屋子的烟味，她把屋子打扫干净又把地板擦了两遍，拿着空气清新剂满屋子乱喷，香烟的味道被遮住，然后她发现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并没有让她好受一些，她不愿意待在屋子里，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了件衣服出去了。
　　她无处可去，在路上晃悠了半天，回过神来发现离家已经将近好几千米了，天色已经见黑了，路上已经可以看见下班匆匆回家的行人了，还好她穿的是平底鞋。一整天没吃东西也没觉得饿，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吃一点东西了就四周看了看，拐进了一家火锅店，这个点儿火锅店的人还是挺多的，不过这家全国连锁的服务一向很好，莞尔并没有排队。她一个人，只点了半份蔬菜拼盘、一份虾滑、半份午餐肉、半份油豆腐、半份海带，要了麻辣的酱料和特辣的锅底，吃的嘴唇都麻得没感觉了。她把点的东西全部吃完了，最后竟然还加了半份手擀面吃，以至于最后她感觉再吃下去自己就会吐了，终于停止，没有把面吃完。莞尔吃这样多，不敢坐车，因为她晕车，短距离还好，但吃这样饱，她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吐在人家出租车上。
　　其实她走路回去也没好太多，很久没走这样多的路了，一路上全是汽车尾气，她闻得还是很恶心，最终在回到他住的小区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把吃的东西全都吐在了垃圾桶里。莞尔拿出纸巾把垃圾桶的外壁上沾到她吐的东西的地方擦干净，又在小区里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才上楼。在上楼的时候她才刚刚想起其实她昨天和曲轻轻吃的就是火锅儿，按照她的习惯她应该很长一段时间不会主动去吃火锅了，原来她忘记了。
　　开了大半天的窗户，屋子里的味道果然好很多，好像昨天晚上的烟味从来没有存在一样，这让莞尔觉得心里好受很多，因为她又可以继续欺骗自己，仿佛一切没有发生过，仿佛昨天晚上她根本没有做梦，仿佛昨天那个抽着烟流泪的难过后悔得想死的人不是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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