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虚空都把我当男神》未来的诗蔻蒂

7、第2章 鬼神狂宴Ⅱ

　　在神界扩张与发展的历程当中，它曾如任何一个新生的王国那样，火与剑的力量碾压了所有一切的信仰——战争之神以摧枯拉朽的暴力荡平一切敢于挡在她面前的障碍，而在那些被碾平的世界废墟上，命运编织了丝线，挑选了这样一批人——他将被征服的虚空划分成数个领域，而那些被选中的人们最终顺应命运的意志，成长为这些领域新的主人，神界的中流砥柱，镇守一方的领主。
　　命运坐镇幕后，战争执剑于前，神界洛维迦居于虚空之中，无数的执行官往来奔波，领主统帅各处，由此形成权力和意志的网络，神的谕令从洛维迦最高的王座上向着四面八方辐射。
　　这是神界运作的基础，千万年不变的法则。
　　中央和地方的权力需要平衡，这是许多治国者都知道的事，命运对此更加了如指掌。
　　于是有了每千年一届的中央会议——在荣光之殿中，所有的领主必须就位，而他们所效忠的君主将出现在大殿中央的高台上，跟他们一同总结上一个千年的情况，讨论下一个千年的计划。
　　多少个世代以来银发的战争之神都会在第一位抵达荣光之殿的领主到场之前就位，那时没有任何一个领主敢找任何的借口拖延时间，唯一一次的例外在于有一次一位领主正好赶上辖境动乱忙于镇压而未能及时到场，后果就是战争之神亲自前往，碾平了那个地区所有敢明里暗里对神界表示“不服”的人，此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延误到场的情况出现。
　　可是从一万年前开始，一切就都改变了。
　　领主已然全部到场，他们的视线都聚焦在一处——沉默地注视着中央的王座，那张简朴到不符合神明身份的椅子上，此刻空空荡荡。
　　一万年了啊……领主们发出无意义的叹息。
　　一万年了，那位银发的神再也不曾出现在最高的王座上。
　　反倒是此前向来行踪隐秘的命运之神，在这一万年之中，频繁地在世间现身。
　　战争退居二线专司军部，命运登上前台执掌大权。
　　几乎所有人都在发出不和谐的声音。
　　——凭什么？凭什么？
　　掌控生杀予夺的神明却躲藏在玩弄阴谋诡计的神明身后？
　　——凭什么？凭什么？
　　不曾有过任何切实功业的欺诈者，为何能登上最高的王座？
　　——他们不服。

　　神界的领主们都是暴徒，而暴徒只会在更暴力的疯子面前俯首称臣。于是自神界诞生之日起，无论身处多遥远的宇宙，手握多强的力量，桀骜的领主们仍让像败狗一样匍匐在战争之神的脚边瑟瑟发抖，连一声呜咽也不敢发出。
　　但是一万年了……那银发的神明再也不曾出现在最高的王座上，她昔日的部下被遣往四方，似乎要把旧有的一切全都换成新的。
　　一直守望着的猎人不见了，豺狼们只会蠢蠢欲动。
　　可心悦诚服的王者不见了，臣子们却会将思维延伸，寻觅的行动一刻不停。
　　——当然，这里不只有臣民，还有豺狼。

　　姗姗来迟的命运终于到场——看见那张空椅子的时候领主们就知道这次会议的主持者不会是他们所期待的那位神明，因此也没有发出什么失望的叹息声。
　　命运之神缀饰着黄金的黑色卷发摇曳着，他拖着那身飘逸轻盈的白袍，一路微笑着挤开台阶上的领主，仿佛全然察觉不到某些人对他溢于言表的厌恶之情。
　　他慢悠悠地走上高台，最终坐上王座。
　　【这种家伙为什么会是神明。】
　　【他怎么有脸坐在哪里？】
　　【连脸都不敢露，可疑的家伙。】
　　【之前几次帝琉斯大人至少还会随同出席……为何她没有出现？】
　　命运坐上那张椅子的时候，听着领主们脑中所想，只觉得那思想是如此的天真可悲。
　　于是饱含着最大的恶意，他用那张被无数人诅咒过的嘴，敲下故事新篇章的第一个音符：
　　“——我想，一万年前那件事，你们都还没有忘记吧？”
　　领主们沉默着，心底的海洋却掀起狂风骤雨。
　　——谁TM能忘。

　　向来奔波于战场之中的战争之神失踪百年，又以最孱弱无力的姿态被忠诚的部下带回，紧接着就发生了战争和命运的权力交接，随后更是爆出“战争男神变为战争女神”这种几乎令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尽管除了没有喉结，女性样貌的帝琉斯外表上看起来和男性时期没什么区别。
　　多少女性甚至男性领主在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碎了一地——我心上的那个男人啊，怎么一言不合就变成女人了呢？
　　先不提那时爆发的诸多混乱，光是这一点就足以令帝琉斯的迷弟迷妹们痛哭流涕无法忘怀了。
　　——我怎么能、我怎么能忘记那一天呢？
　　——我心中的男神，tm的变成了个女人啊！【痛哭流涕.jpg】

　　命运听着领主们不停嚎叫的心音，嘴角勾起了一个微妙的笑容。
　　“啊啊，关于那时的事情，在这一万年内的跟踪进展，似乎也到了应当向大家阐明的地步了。”
　　没有理会领主们流露出的“你他妈现在才来告诉我们后续是要怎样”不满情绪，命运脸上挂着笑容，用一种梦幻般的语调开启了他的追忆：
　　“一万年前，在我撤回了针对‘旧约之地’的全部部署军队之后，帝琉斯在完成处刑任务后的回程途中，擅自脱离预定航道，前往‘旧约之地’，并与盘踞在那里的‘静寂之主’展开战斗。
　　“一万年前我们对此事的调查结果是，‘静寂之主’被抹掉，帝琉斯战死，随后在灵魂之流的波涛里重生——以女性的姿态。”
　　有领主忍不住发出了哀嚎。
　　“原本这件事应该到此结束，入档封存。”命运继续不紧不慢地说，“但是在这一万年内的跟踪调查中，我发现了一些意外的情况，大致推翻了原来的构想。”
　　“‘静寂之主’并没有被抹掉。”遮眼的白布之下，命运的目光锐利而明亮，“正相反——它占据了帝琉斯原本的身体，获得了更加便捷的行动能力，开始以正常的方式认知世界——甚至是‘旧约之地’以外的世界。”
　　“一万年来我们不曾捕捉过它的活动信号，这意味着它很有可能完美地掌握了帝琉斯的旧躯壳，原本的技术已经无法获知它的动向，而神的遗物会本能地向神的意志趋向——这可是个天大的麻烦。”命运微微侧头，细碎的黑发拂过白皙的脸颊。“你们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领主们一声也不吭。

　　所谓的“静寂之主”，指的是神界探索各宇宙期间所发现的诸多不明生命体中最沉默、最无法理解的一个，同时也具有最高的危险性和不可预测性。
　　以一种易于理解的方式进行阐述，静寂之主是现象级的宇宙悖论聚成体——它是一个由无数坍塌恒星聚合而成的黑洞集群，可能也是全虚空最大的暗物质输出工厂。
　　单独黑洞具有超强的引力，那是连光的极速都无法逃离的囚笼，而无数的黑洞聚合在一起，以一种彼此之间相互联系却又并不互相吞噬的诡异状态存在着，一切有形物质在那里都被吞噬，连声音和光都不复存在，所以才被命名为“静寂之主”。
　　最开始的时候，“静寂之主”这个名字所指代的，单纯就是那一片黑洞集群及其所处的区域——直到神界偶然发现这个看起来纯粹是种宇宙现象的黑洞集群其实拥有自我意志，“静寂之主”才变成这个古怪的生命体的代号，而它所处的那个宇宙被定名为“旧约之地”。
　　和那些诸多宇宙中的生灵一样，静寂之主也曾与神界进行旷日持久的战争，战争进行的原因却与此前的任何理由都不尽相同。
　　有时战争是为了权利，有时战争是为了荣耀，有时战争是为了拯救。
　　静寂之主和神界开战的原因只有一个：本能。
　　吞噬一切是黑洞的基本属性，而庞大扭曲、没有真实身躯可以依靠的意志，思想简单到近乎直线的地步。
　　非常幼稚，静寂之主想做、一直在做、并将不断做下去的事——
　　就只有“吃”这一样而已。
　　吃它所能掠食到的一切。
　　它诞生的宇宙已经被它无意识地掠食一空，这年幼又暴戾的掠食者自然而然地将手伸向有着更加丰厚资源的地方——其他宇宙。
　　吃吃吃，一刻不停地吃，一刻不停地长大，然后进一步扩大掠食的范围，进一步地长大，仿佛没有尽头。
　　神界不可能对这种事坐视不管——负责那片领地的领主更加不可能坐视不理。
　　他们派出执行官，执行官变成了开胃小酒。
　　他们派出军队，军队变成了营养餐的前菜。
　　他们派出了诸多神明中的一位——虚空黑暗神成了正餐。
　　他们最终战战兢兢地请出了忙到脚不沾地的战争之神——战争之神把静寂之主和它扎根生长的那个宇宙一起搓扁揉圆了一顿，最终遗憾地表示：这玩意儿我能揍，但是我干不掉它。
　　大佬们全都方了。
　　这时候科技之神开始刷存在感了，他先是死皮赖脸地拖着战争之神去做了个身体检查，之后牛逼哄哄地申请了资金开了新项目，在炸了几千个实验室之后终于开发出了能压制静寂之主的武器，然后就和帝琉斯耳语一番，后者当即拍板在旧约之地布下安息结界，又调了一只专门部队长期驻守，由科技之神对他们进行全副武装，必要时刻对静寂之主的活动进行镇压——时至今日这个部队的战损率仍然是神界最高，没有之一。
　　静寂之主的凶残由此可见一斑，连神界的大佬们都对它头痛不已。
　　让大佬们庆幸的是，由于本体极其庞大且智商发展极其缓慢的原因，静寂之主的活动非常缓慢，在被布下安息结界之后更是几万年都不动一次，堪称死宅的典范。
　　然而命运刚才说什么？静寂之主占据了帝琉斯的旧身体？
　　战争之神的力量不可谓不强，长期被神力浸染的旧身躯也是极其强横——呆在这样的身体里一万年，静寂之主原本就登峰造极的战斗力怕不是又上了一个台阶？智商水平只怕也是乘着火箭嗖嗖地奔着太阳去了吧？！
　　当年一个拿着究极力量的智障儿童就把他们打得溃不成军，如今变成一个拿着究极力量的正常人，怕不是能随手把他们锤爆？
　　领主们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而命运说……
　　——神的遗物会本能地趋向神的意志。
　　领主们开始瑟瑟发抖。
　　——战争之神帝琉斯此刻就在神界，静寂之主怕不是要杀过来决一死战？

　　嗯，领主们目前并不知道帝琉斯已经离开神界这一情况，毕竟命运给她的命令之紧迫完全没有给她留下开会的时间，心情烦躁至极的战神干脆利落地走人了，甚至连整理到一半的发言稿都忘了交给命运_(:3J∠)_所以神界下一个千年的工作情况貌似会非常之混乱呢。
　　“所以说，”毫不理会瑟瑟发抖的领主们，命运简单地做了个总结：“——看见和帝琉斯撞脸的人时请格外注意一下，虽然对‘静寂之主’来说吃掉你们是件很简单的事，但还是麻烦诸位对得起自己的称号和责任，至少在被吃掉之前发个警报吧。”
　　领主们：“……”我们太弱了一个照面就被吃掉真是对不起啊……你这个一天到晚躲在自己宫殿里不出来、打架一定把帝琉斯冕下拉到自己身前的弱鸡有什么资格嘲讽我们啊！？
　　命运：“呵。”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真打起来我可以把帝琉斯按在地上摩擦。
　　然而谁信啊，命运根本就长了一张“战五渣，只能剧透”的小白脸┑(￣Д ￣)┍
　　虽然领主们的内心戏很丰富，命运听心音也听得很爽，但事实上，现实里发出声音的，一直只有命运而已。
　　直到安静的黑衣巫女挤在一群人当中举起细弱的手臂，仰头向着那高高在上的古老神祗发出问询。
　　“我有问题，命运冕下。”
　　“你可以尽情地发问，多罗拉。”黑发的命运之神露出温柔和蔼的微笑，似乎很乐意满足她一切的要求。
　　然而没有任何一个领主会误解他的意思。
　　——你尽管问，回不回答是我的事。
　　这就是命运最让人讨厌的地方。
　　他永远给你探求结果的权利，却不会告诉你那究竟是希望还是绝望。
　　巫女并没有因为命运的潜台词而流露出什么情绪上的变化，她只是睁着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面映射着神明的倒影：
　　“静寂之主会以帝琉斯冕下的样貌抵达此地，展开战斗。”
　　这根本不是个问题。
　　领主们开始骚动。
　　命运唇角的笑容逐渐加深。
　　“是的，他会来的。”命运微微颌首，语气里不乏赞许，“所以你们都还愣着干什么呢？”
　　他突然提高了音量，领主们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命运环顾这群领主，仿佛他们头顶就写着“蠢货”和“智障”：“你们该不会以为，他只是来溜个弯吧？”
　　命运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胸前那一长串华美的宝石链坠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而整个荣光之殿此刻一片寂静，透着风雨欲来的恐怖气息。
　　他绕着圆形高台快速地走，鞋跟踏地踩出鼓点，口中吐出的词句如炮弹那样猛烈迅速：
　　“我们的敌人有很多啊——多到我们不得不把‘神界’建立在虚空当中，建立在这个没有虚空神援助根本不可能抵达的地方，来避免可能遭受的任何袭击！
　　“你们以为自己很厉害？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一个非神的特异生命体就能让你们变成餐桌上的甜甜圈，而你们对此竟然没有丝毫羞愧——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英雄小说里的路人甲？走个过场就可以去领盒饭然后欢欢喜喜地看着英雄直面大魔王？”
　　隔着那一层白布，命运以最温柔的目光扫视这群他挑选出来的垃圾，露出甜美的笑容。
　　“别太天真了，孩子们。帝琉斯不在这里，你们只有被分食的份呢。”
　　连反抗的过程都可以省略了。
　　“想想你们所拥有的东西，”命运说，“永恒的生命、无尽的财富、无上的力量、至高的权柄……这一切都被人牢牢盯着呢。”
　　“除了灰烬军团，没人能在没有我们的许可之前踏入虚空、踏入此地半步。”
　　“但是静寂之主得到了……得到了你们尊敬爱戴又嫉妒到发狂的神的身躯。”
　　命运发出一声嗤笑。
　　“他来的时候，想必会带着千军万马吧？”
　　巫女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和其他领主一样默不吭声。
　　命运的话说的很含糊，但他们都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尽管神界的辉煌可以闪瞎无数的宇宙，但它的本质仍是衰弱、甚至不堪一击的。
　　神界当初高速扩张的代价是为自己招惹了无数的敌人，尽管当初的绝大多数对手都已经被战争碾得粉碎，但敌人这种东西总是源源不断的，某些时候甚至可以是“毫无理由”的敌对。
　　不需要什么深仇大恨，不需要什么奇耻大辱，神界只要让拥有敌人们羡慕嫉妒恨的一切就可以了——就像命运说的，永恒的生命、无尽的财富、无上的力量、至高的权柄。
　　因为想要得到，又不愿臣服，所以敌对。
　　贪婪是生命体的固有属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神界最开始也不是建立在虚空当中，而是在几个较为繁华的宇宙当中。
　　直到它遭到数个敌对势力的围杀。
　　那时战争之神外出，爱神与命运迎战——最终爱之女神死在那场惨烈的战争里，暴怒的战神屠尽入侵者后，与命运之神联手，将神界从宇宙中摘了出来，安置到无法触及的虚空之中，这才断绝了悲剧的重演。
　　那场战争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久到旧的领主隐匿，新的世代更迭。
　　在如今的神界，绝大多数人脑子里根本就没有“神界会被入侵”这个概念。
　　虚空神的诞生何其困难，而已知的虚空神全部都被神界登记在册，根本不会冒着被战争摁在地上摩擦的危险帮敌军开个通道。
　　然而静寂之主得到了神的身躯，窃取了神的力量。
　　领主们当然不相信这个心理年龄绝对不超过三岁的智障儿童会跟什么隐藏势力联手一起来坑神界，但是架不住静寂之主的存在不是只有他们知道啊。
　　布满整个宇宙的黑洞类群，真的是很难不注意到啊【doge脸】
　　而且命运刚才也说了，静寂之主会跑到神界来找帝琉斯……穿着神的身体杀伤力不如本体黑洞那么大，这就意味着静寂之主打开的通道很可能会被别人蹭车，天晓得鬼知道这一万年里静寂之主的情况有没有被人发现，万一刚好就被利用了呢？
　　那到时候他们要面对的可就不止一个静寂之主了，还有一群准备浑水摸鱼或者大干一场的入侵者。
　　……还真是带着千军万马呢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