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虚空都把我当男神》未来的诗蔻蒂

6、第2章 鬼神狂宴Ⅰ

　　帝琉斯抬头向上看，教堂的穹顶上挂着呈莲花状展开的枝形吊灯，每一片舒展的花瓣顶端都立着一支静静燃烧的纯白蜡烛，金色的圣辉围绕着同样烁目的花瓣尖端缓缓移动；她环顾四周，金色的廊柱上镶嵌着彩绘玻璃，天神和圣徒的影子伫立其中，栩栩如生；她转过身，身后纯白的祭台上供奉着持枪的武神，白水晶制成的双眼在两边烛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她垂下眼，看见绵延的金色阶梯，道路两旁金碧辉煌。
　　在阶梯的尽头，带着银面具的黑袍老人虔诚地跪拜，身后白袍的稚子端着银制的烛台，额头同样磕在脚下金色的大理石板上。
　　帝琉斯心里有点方。
　　——亲眼见到这阵仗之前，她还从来没想过这世界上居然真的会有人信仰并供奉她。

　　宗教这东西，通常只有异域神【即离开本源所在地去往他处的神明】才会去大力发展，因为通过宗教而产生的信仰之力，可以为神明提供力量，以弥补异域神离开诞生地【即本源所在地】后力量不足、续航能力差的弊端，说白就是个放在出差地点的专用充电宝。
　　作为一个虚空神，力量直接由虚空供给，不存在任何神力断档可能的帝琉斯，根本没有试过发展宗教——因为信仰之力对她来说全无用处，反而会因为信徒与神明之间的灵魂联系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比如说什么一不留神信徒祈祷时的抱怨就溜进耳朵里了，心情正好时翻翻祈祷簿子结果看见连篇累牍的伤春悲秋啊之类的……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信徒祈祷时似乎特别喜欢抱怨感情问题呢:)拉汶妮丝还活着的时候，每次都被“你爱不爱我你到底爱不爱我”“不我不爱你我爱的是她”“你为什么不爱我你为什么爱她你为什么宁可舍弃她去爱他都不爱我”等等恋爱脑的嘶吼刷屏，更加让帝琉斯对宗教这东西敬而远之了】
　　不过帝琉斯也不是什么刚诞生连自己力量都掌握不了的小白神，震惊来的快去的也快，她迅速地冷静了下来：就凭刚才那种程度的信仰波动，她现在差不多相当于脑袋上顶了个“你们家主神在这儿”的告示板，一个神想在狂信徒面前隐藏身份根本就是个笑话，她干脆就顺坡下了。
　　帝琉斯清了清嗓子，拿出了统御虚空的战争之神的威仪与气势：
　　“——教皇何在？”
　　她的声音清亮，介乎男性的低沉磁性和女性的圆润柔美之间，这声音在辉煌的殿堂里回响，缭绕出不怒自威的气势。
　　阶梯之下，戴着象征枢机卿身份银面具的黑袍老人在这凛冽的话语声中颤抖了一下，嗫喏着，犹疑着，最终发出了带着欢喜和畏惧的呜咽声：
　　“吾……吾主啊，圣座陛下此刻应、应该是……堵在三环了。”
　　这句话仿佛抽空了他全身的力气，苍老的身躯摇晃着，险些倒在金色的地板上。
　　帝琉斯：“……啥？”
　　堵在三环？！妈的教皇难道不应该住在最靠近中央教堂的地方！？
　　帝琉斯，神降后一分钟内就感受到了整个世界对她的恶意。
　　——这情况根本就不按正常剧本走啊！
　　……
　　三个小时后，银发的神明已经无聊到在祭坛上打滚时，她在这个星球的最高代行者，教皇终于从斐格文那可怕的交通拥堵之中逃了出来，抵达中央圣所。
　　——虽然这个时候全部的枢机卿都已经到场了。
　　“主啊……请宽恕我的罪过！”
　　花白胡子长到拖地的教皇老爷子穿着一身朴素的白袍，匆匆忙忙地冲上祭坛，扑通一声把自己砸在地上，不住地用自己的脑袋哐哐砸地，力道之凶狠让金色的石板龟裂，碎石的渣末处处飞溅……而老爷子的额头仍旧闪亮无比，连一道划痕都没有。
　　等的昏昏欲睡的帝琉斯被这打地桩似的磕头方式狠狠震撼了一把，她一个鲤鱼打挺从恢复为漆黑之色的祭坛上跳起来，差点以为自己面对的是星球的不满——毕竟正常的地震不可能震得这么有规律和节奏性，难道不是吗？
　　银发的神明揉了揉眼睛，翘着二郎腿坐在祭坛上，丝毫没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她打了个哈欠，将目光投向了正在打地桩式磕头并且快要磕穿几十级台阶的教皇老爷子，制止了他丧心病狂的行为：
　　“……行了我宽恕你了，快点停下，你再这么磕下去我就只能把你扔出去了，损坏公物者。”
　　战争女神这么对她的教皇说话，丝毫不顾及对方的面子里子。
　　“感谢您的宽容，吾神。”
　　胡子拖地的老爷子顿时停止了以头抢地的行为，绵羊一样乖巧地站了起来，同时试图用他那长长的胡子和白袍盖住差点被砸穿的地面。
　　数位枢机卿中负责财政的那一位露出了冷漠的笑容，暗暗地在小本子上给敬爱的圣座陛下记了一笔。
　　——你以为你是教皇就可以毁坏公物不罚钱了吗？
　　——不存在的。
　　帝琉斯对这帮人类的心理活动毫无察觉，她看着教皇，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个问题：
　　“那什么……你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
　　教皇老爷爷原本就水汪汪的蓝色大眼睛变得更加湿润了。
　　帝琉斯忽然觉得有点不妙。
　　“吾神，”教皇哽咽着，“现在地皮太贵了……斐格文寸土寸金啊，三环以内的房子分期付款都要还上几万年，虽然说当教皇的薪水很高，但是各种支出也太多了……原本两百年前教皇的身份在一环内还是可以拥有自己的府邸的，但是那栋老房子是一万年前留存下来的古董，没有自来水和wifi不说，光是每年的维护费用就要好几个亿……我实在是……住不起啊QAQ”
　　负责财政的枢机卿发出一声冷哼。
　　就知道在吾神面前哭惨，也不想想是哪个老吝啬鬼宁可让钞票在角落里发霉也不愿意给自己换辆新车！换了新车走新的平流层通道，就是住在二十五环都能在三分钟内赶到五环！
　　其他枢机卿悄咪咪地附议。
　　帝琉斯：“……”你们想的都写在脸上了哦。
　　枢机卿们纷纷表示教皇老爷子虽然看起来年纪大而且实际上确实快两百岁了，但是他完全有这个体力徒步跑三环！年龄不是差距青春不是限制！吾神你根本不知道教皇拥有怎样的活力！
　　帝琉斯……帝琉斯她决定放过这个话题，总觉得再讨论起来枢机卿就要集体殴打教皇了。
　　“先简单说说吧，”帝琉斯摆正了姿势，“虽然过去的一万年中我不曾知晓、亦不曾插手你们的存在，但我是你们信仰的神——这个事实你们无法否认。”
　　教皇和枢机卿们一起狂点头：没错没错，吾神就是吾神，信仰带来的灵魂波动是不会作假的。教派的高层领袖永远是深度信徒，而没有任何一个深度信徒会认不出他们的信仰。
　　“现在我来到这里并知晓了你们的存在——对，我来这里有别的原因，跟你们毫无关系。”帝琉斯简单地解释着，“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对你们如今的生活状态造成任何影响——你们信我归信我，但不等同于你们是我的部下，我不会随意对你们下达指令，也不会随便参与你们的活动。”
　　教皇和枢机卿们纷纷不干了：不不不不不请您务必使唤我们！拜托请一定要拼命地使唤我们！我们是为侍奉您而存在的啊！
　　帝琉斯：“……”所以说嘛，她不是很喜欢宗教这东西。
　　帝琉斯不太清楚那些宇宙神或星球神和信徒沟通的方式，作为一个一贯直来直去、讨厌麻烦的战神，这种时候她依然选择直来直去：
　　“好吧，从某个角度来说我确实需要使唤你们一下呢。”
　　教皇老爷子立刻昂首挺胸：“没问题的吾神！吾等愿时刻为您献出生命！”
　　……你可能是误解了什么。帝琉斯默默地想。
　　不过既然对方都这么客气了，帝琉斯也就放开了：
　　“嗯，让我好好想想……我将在这个星球待上一段不短的时间——相对于人类寿命而言——为此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这里的文明高度发达，胡乱蒙骗是不恰当的。”帝琉斯想了想，扳着手指头开始数，“我需要身份证、驾驶证、医疗保障——虽然肯定不会用到——护照、居民居住身份登记资格证、初等中等高等教育的全部毕业证书、一个合适的文凭，当然最好还能有完整明晰的家庭情况档案和成长资料，作为我是这颗星球居民的证明。”
　　“当然，如果可以把住处和工作一并安排好那就再好不过了。”帝琉斯补充说，“总而言之，我需要一个全套的身份——在这里生活的全套身份。”
　　命运可是让她养大诺蒂尔兰，这小鬼的幼年期足有一千年，她又不能直接带着他返回神界，当然需要一个合法的身份了。
　　战争之神觉得自己的逻辑完全没毛病。
　　教皇和枢机卿：？？？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嘛？？？吾神刚刚都说了什么玩意儿？
　　幻想过无数次神明降临的信徒们一脸懵逼。
　　你见过哪家神像他们家这位这么接地气？上来就要求他们帮忙□□了哦？
　　然而教皇和枢机卿们都是些什么人呢，他们都是虔诚的信徒，信了帝琉斯大半辈子并且将一直信下去啊_(:з」∠)_
　　区区假证算什么说办就办！吾神的命令高于一切！不就是个假证吗马上给吾神弄好！
　　遵纪守法严惩违纪的枢机卿们，准备将满腔热血都投入到为吾神□□的活动当中。
　　看着掏出纸笔开始安排事情的信徒们，帝琉斯露出了老怀快慰的笑容。
　　她一点没觉得这种发展有什么不对。
　　教皇和枢机卿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们高效地给吾神准备了各种材料——甚至包括可以调动教皇国全部流动资金的银行卡和位于斐格文中央区域的一处宅邸——心机婊的教皇老爷子仗着自己的身份踹翻了无数下属，拖着美颜盛世的战神跑去拍了证件照，又找了有经验的老司机骑士给帝琉斯灌输知识，准备等身份证到手就去把驾驶证的实践考试过了。
　　——没有办法，就算负责交通部门的枢机卿十分愿意给吾神开后门，帝琉斯还是坚定地觉得自己应该亲身上阵一下。
　　毕竟战舰跟车开起来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整个过程当中帝琉斯的心情都特别轻松愉快，教皇和枢机卿们也是。
　　直到她从笑成一朵菊花的教皇手里接过那一大堆证件和资料。
　　她看了一眼身份证，性别那一栏写着：男。
　　战争之神微笑着引爆了一颗正冲星球前进的彗星。
　　教皇and枢机卿·吾神的迷弟迷妹·专业□□的：突然开始瑟瑟发抖。
　　下一刻，狂暴的吼声席卷了全场：“老！子！他！妈！的！是！女！的！”
　　教皇and枢机卿：看了看胸，纷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然后他们就被自家神明摁在地上摩擦了。

　　战争之神：别拿平胸不当妹子。

　　【神界{洛维迦}·神庭·荣光之殿】
　　古罗马斗兽场式的圆形环绕殿堂中，不同服饰不同性别不同年龄乃至不同种族的生灵们无声地占满了全部的几十万个席位，在环绕着萤火之光的精灵飞舞的时候，在计时的指针在表盘上走过一圈又一圈的时候，他们沉默而谦卑地，等待着。
　　乍眼看去，他们每个人都全然不同。
　　沉默安详的黑衣巫女、骄傲锐利的精灵箭手、忠诚敦厚的人类骑士、鳞甲狰狞的古奥巨龙、精密冷酷的科研学者、暴虐邪异的炼金术师、周身缭绕着火焰烟云的恶鬼与妖魔、机械构装的硅基生命体……穷尽世上所有小说家最乖张最极端的想象力也不能描摹此时此地鬼神云集的场面，再如何丰富的辞藻都会在真实世界的繁丽花样面前黯然失色，于是记载历史的人只能提笔写下“鬼神狂宴”四字，任凭读者们去肆意想象那场景的浩瀚无穷。
　　似乎全然不同，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们又是全然相同的。
　　他们都是王，是英雄，无论善恶。
　　——他们是虚空领主。
　　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曾在自己的领土界域之中创下赫赫功业，也都背负着难以估量的血腥罪孽，他们既是英雄豪杰又是罪恶之源，他们既光辉又晦暗，既慈悲又残忍……种种截然相反的特质狡诈糅合在一起，构成这些虚空的领主，亿万中选一的英雄，亿万中选一的暴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