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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9章 礼神殿堂Ⅲ ...

  •   光辉明亮的大教堂中站满了默默等待祈祷仪式开始的人们,宽阔的中央大厅两侧的墙壁几乎达到了正常楼房中五层楼的高度,而尖顶式的房屋设计则让吊灯居于更高的位置上,任何站在地上的人想要看见穹顶上精美的琉璃千瓦,都需要努力地仰起头到脖子发酸为止。
      大厅两侧的高墙上以特殊技法进行了超乎想象的装饰,正常来说一个教堂的壁画上应当绘制一些宗教书中的著名场景,譬如某场晚餐,又譬如某位处女怀抱她的孩子降临……但教皇国哈利恩斯所传授的宗教与这个世界上原有的大多数教派都格格不入,没有神创世界的传说,没有贤者分开红海,也没有神的化身牺牲自己以拯救世人……这个宗教的故事简单粗暴,英雄年代与神有关的一切历史和传说都是它的宗教故事;这个宗教的教义同样简单粗暴,没有神圣天堂也没有灾难地狱……它所有行为的指向都只有一个,就是守护帕兰卡。
      但这恰恰是最不为世人所知的。
      作为公共场所,教堂里的一切都是要对外展出的——中央圣所那种政教性质混乱的特殊地点不算——所以能摆在圣埃姆兰大教堂明面上的壁画,讲述的自然是英雄时代的诸多传奇。
      执剑的英雄……周身环绕着风暴与雷霆的法师……展开双翼的银白巨龙……最终画家以狂澜般的笔触,蘸着精金和秘银的粉末,勾勒出金银相间的人形。
      没有具体的相貌与服饰,简简单单的一个人形,用来代指那位占据了人类几乎全部信仰的神祗。
      圣埃姆兰大教堂内部的空间很大,可以同时容纳几万人进行祈祷,此时进入的人数还没有达到这所教堂的容量上限,于是有各式各样的人们从大门涌进,慢慢地踱步到再也不能前进为止。
      一个用黑色长袍裹住了自己全身的人夹在汹涌的人流里,沿着壁画一路向前,走向教堂中央的祭坛。
      她把自己裹得很严实,像个患了重度皮肤病的病人,一寸肌肤也不外露,甚至带上兜帽和口罩,仅仅将自己明亮的浅褐色双眼和周围一圈健康的小麦色皮肤暴露在外。
      如果不是裹得过紧的长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她完美的曲线,周围的人大概很难判断她的性别。
      作为人类帝国的首都,斐格文到处都有奇特的风景线,一个看起来似乎患有某种严重皮肤病的女人算不上什么——还曾有群大德鲁伊宣扬“回归自然、遵从本我”学说,聚众在祈愿广场裸奔呢。
      教堂里人很多,越往里走越拥挤,人群移动速度就越慢。黑袍女人紧贴墙根慢慢走着,时不时抬头看看墙上的壁画,表现得像是一个不常来圣埃姆兰大教堂的外地人。她伸手摁在墙上,白玉一样的手指从黑色的袍子里露了出来,紧紧地贴在粗糙不平的壁画表面上,稍稍温暖了一下这些早已干涸的冰冷颜料。她一边走一边偷偷地抚摸壁画,看着这些很多年以前绘制出来的故事,顺从地跟随了教堂内其他人的意愿,一声也不吭。
      壁画中故事的展开是有时间顺序的,壁画的绘制也是按照这样的顺序来的。从教堂门口一路向着教堂祭坛,最初壁画中只有英雄和法师两个人,后来他们遇见巨龙,再后来他们遇上了神祗……然后有猩红的血从天而降,扭曲的黑色妖魔身上燃烧着熊熊烈焰,敌人出现,英雄冲锋、法师吟唱、巨龙翱翔,神祗挥手间投下万仞光芒……黑色的小人跪在地上,向着神祗叩拜,神的手按在他的头上,有金光和力量一同注入他的身体。
      ——第一代的教皇,最初的信徒,后来者的引路人与救赎者。
      壁画到这里并没有结束,按照英雄年代的传说来看初代教皇的诞生只是个开始,随后英雄将迎来与恶魔更加疯狂的战斗——但是很可惜,密密麻麻的人群挤在这座教堂里,剩下的壁画有一部分被信徒的身影挡住,看的不太完整。黑袍女人前进的道路就这样被人群堵上了,她依然紧靠墙壁站着,右手边就是初代教皇向着神祗叩拜的那一幅壁画。
      这类壁画因为年代过于久远、饱经沧桑的缘故变得模糊不清,即使被施加了“固态恒定”的保持类魔法,也在岁月的侵蚀之下一点一点毁坏。如今大片的壁画已经模糊,除了主体形状之外其他部分根本看不清楚,朝圣者能从一片混乱的色块当中读出故事内容的原因是,每块壁画下方都会有对应的一小段讲述。
      伫立的银色神祗与叩拜的黑色小人下方仅有这样一行字:

      【The God blesses the world and the world glorifies the God.】

      “主庇佑世人,世人荣耀主。”
      黑袍女人细嫩白皙的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凸出墙壁表面的阳文,她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和比铭文更加古老神秘的语言读出了这行文字。
      龙语比之通用语的好处就在这里,你可以选择用次声波或超声波发音,而不是仅仅局限于人类的正常声域——当然,能做到这一点的,龙语怎么也得过了七八级的样子。
      黑袍女人蝴蝶似的眼睫毛轻轻地颤了颤,垂下来挡住了那双浅褐色瞳仁里的目光。
      说的真好。
      所谓信仰,不就是神和人的一场交易吗?
      就连教堂内的词句,都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证明这个世界“交易”的本质。
      黑袍女人微微抬头。教堂内部的地面是倾斜设置的,从入口到祭坛,地面的高度会按照一种缓慢的方式降低。减少的这些高度对许多人来说并不是十分明显,但对黑袍女人来说,这样一点小小的落差,足够让她观测到教堂内现已聚集的诸多信徒。
      人数……非常充足。
      口罩底下,女人轻轻地笑了起来。
      时间……就快到了。
      阴影中的人们啊,如今也已抵达战场,各自就位。
      接下来……只差一声战争的号角了。

      站在最靠近祭坛的位置上,从天窗里漏进来的金色阳光垂直打在克索斯身上,即将进入夏日的阳光晒得小少爷懒趴趴的,毫无干劲,拉着母亲的手,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泪腺里涌出来的生理盐水糊住了眼睛,让他眼前只剩一片朦胧的金色光雾。
      如果现在给他一张凳子,克索斯小少爷怕是已经坐在凳子上打瞌睡了。
      可惜每当安息日,为了增大教堂的容纳量,教堂主祭就会把大厅里一些不必要的装饰给清除出去,比方说大型景观盆栽,比方说占地面积大的雕像,再比如说……教堂里那一排一排的椅子。
      撤掉椅子之后所有人都只能站着,包括引导“安息祈祷”的主祭大人。于是即使身份尊贵如克索斯小少爷,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只能乖乖认命,努力地让自己不要站着睡过去。
      这一个星期他都是早睡早起,第一个“早”相当晚而第二个“早”则有点早的过分,而他的引导者丹斯特尼先生——克索斯坚决不承认帝琉斯是个女人,他觉得那简直就是对女性这个单词的巨大侮辱,为此帝琉斯差一点把他打死——是个非常严格的人,每天都天不亮就把他从被窝里拖出来,扔到刮着冷风的户外,让他在庄园里跑圈直到早餐……因为这种高到根本不应该用在一个六岁孩子身上的训练要求,克索斯小少爷耍着脾气和爹妈大闹了一场,后果就是一顿男子单打一顿女子单打一顿男女混合双打……没在这一个星期里猝死,克索斯觉得自己的生存能力也是非常强悍了。
      【帝琉斯:呵,你两辈子都是我养的,我会不知道你的承受极限在哪里?】
      哪怕还没觉醒,哪怕蠢的一点都不像诺蒂尔兰,可光明神的体质还是摆在那儿的,疯狂集训死不了人——呸,是死不了神。
      这一个星期克索斯可以说是被帝琉斯给管的死死的,手机电脑ipad通通没收,唯一的学习外活动就是绕庄园疯狂跑圈累成死狗……这一下子好不容易逃离了悲惨的命运,精神上积累的疲惫一下子就上来了——
      克索斯费劲地眨着眼睛,努力地让上下眼皮不要合到一起去,否则他大概就要当场倒地昏睡过去了。
      穿着精致小礼服的小男孩半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站在教堂里,左手拉着母亲的袖口。他晃晃悠悠地站着,腿肚子以缓慢微小的幅度打着颤,似乎随时都可能“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时间正一分一秒地向前走着,慢慢逼近“安息祈祷”开始的时刻。
      几个身着白袍的神职人员正在祭坛周边忙忙碌碌地走动着,检查仪式开始前所需要的全部准备;主祭站在祭坛旁做准备,他穿着一身白底金纹的特殊长袍,领口与袖口处缝制上了细碎的白水晶,在阳光下晃起一片细碎的金色。
      神职人员各自忙碌,信徒们默默等待,还没有人特意地去关注祭坛之上供奉的神像。
      只是在那双白水晶所制的双眸微亮的时刻,伊安塔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他蓝色的眼睛里,亮起星星点点的微光。
      恍若蔚蓝的深海之中,荡漾的海波惊起一片携灯的鱼群。

      帝琉斯再一次躺倒在松软的沙发上,觉得宗教这东西真是没意思。
      她联通了供奉于圣埃姆兰大教堂中的那座神像,圣埃姆兰大教堂不愧是教皇国最古老的几座大教堂之一,神像上积攒的信仰之力非常浓厚,她用起来非常方便,同时也更加坚定了她打死都不去教堂的决心——掉马这种事搁脑子里想想还是蛮有意思的,实际操作起来……还是算了吧,只会带来无尽的麻烦。
      神像视角传来的画面告诉她这场祭祀仪式——或者说“安息祈祷”——直到现在也没有正式开始,崇尚效率的战争之神面对这种情况心情复杂,她所习惯的操作向来是高效地解决对手,方式包括但不限于把对方撕成碎片……总之帝琉斯和她统领下的洛维迦军部一直都是战争疯子们的集中营,绝对是追求高效的暴力执法机关,一件事情从提上章程到它被解决最多不超过三天——在习惯了这种坐火箭上天一样的行动速度之后,帝琉斯简直没法容忍“安息祈祷”的磨磨唧唧——这是对时间的绝大浪费!你看我个神都不敢随便浪费时间,你个短命种的人类是要闹哪样哦?
      透过神像的双眼继续围观,被信徒的慢腾腾行为深深伤害了心灵的帝琉斯不由自主地开始和克索斯以相同的频率打哈欠……
      忍无可忍的战神最终决定掐掉这个只有一位观众的直播,回去继续打她的游戏——但在掐掉的前一秒,帝琉斯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让她选择继续看这个磨磨唧唧的祭祀仪式直播。
      哎,看别人祭祀自己的现场转播,莫名有点小羞涩_(:з」∠)_
      帝琉斯窝在沙发里,抬手在空中虚划一下,虚拟屏幕直接展开,显示出圣埃姆兰大教堂之中的景象。
      她调整了一下屏幕大小,拉近视角,在某一个人物身上敲了敲,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神色。
      ——好像有人准备搞事,嗯?
      “Let me see【让我看看】,”银发的战争之神扭动了几下,在沙发上坐直了身体。她的视线盯着屏幕的一个角落,眼底尽是愉悦,“你要怎么做呢?”
      神祗轻笑着,将不知名的恶徒推上天平的异端。
      一个小游戏……也许枯燥之极,也许趣味非凡。
      真是令人期待。
      帝琉斯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这古老的神明仿佛满心欢喜。
      ——太好啦。
      ——没有仗打,没有人杀……幸好还有人会跳出来添点乐子。
      否则,这生活过的就太没意思了。
      追求疯狂的神明如此想着。
      她面前的屏幕之中,妖魔的信徒们正隐藏在黑暗里,准备为这场仪式奉上一个盛大的献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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