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影重重》影の枯

8、第七章 不愉快的照面

　　七

　　原本似乎将是落雨的天气竟出奇的好。太阳明灼灼的。
　　伴随着两个颇为默契的声音，凯亚庄园的早晨浮现几丝若有似无的生气。
　　“怎么样？还算顺利么？”两个异口同声的人相视点头，他们似乎素来便心有灵犀。
　　霍恩海姆笑脸相迎，鞠了一躬道：“辛苦了，梅洛少爷，尼亚少爷。老爷已在书房候着你们了。”
　　他们先于西索基拉艾洛一周前到达，已被公爵派出执行任务，此刻同时凯旋。
　　两个少年本就是同一母亲所生的嫡亲兄弟，年龄只差一岁，住处也仅是楼上楼下，所以虽仅数天的感情，在庄园里也算是最为相互信赖。
　　银发黑眼的八少爷尼亚见自己的哥哥左臂绑了绷带，冷声说道：“这么不当心，真是丢丧。”旁人听得当是埋怨，梅洛心里清楚这话语里只有着关心。他撸了撸颈边的发，扬起一侧的嘴角道：“对方又没得好处，我一个人，他们十二个。”
　　尼亚不再说话，和梅洛并肩走向阔承的公爵办公楼。
　　习惯早起的基拉本在园子里晨锻，见到两个少年衣着精致，身后跟着数个仆人，又听得他们的对话，几个信息的片段在他脑子里迅速绞在一起得了一个结论，定是公爵儿子，便上前打招呼道：“你们好啊，我是你们的四哥，基拉。”说着上前直直的伸出右手，因为在书上他看到过这是西方人见面的礼节。
　　两个少年一个眼神冰冷，一个不屑。金发碧眼的七少爷梅洛不客气的冷声道：“你为甚么偷听我们说话？”
　　基拉心中立刻大火，脸上表情被奋力克制住，没有发作。他硬挤出个牵强的笑，道：“我在晨练，凑巧你们回来，我……”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金发少年闪身让过基拉，和尼亚一起离开。
　　基拉没有回头，身后的脚步声让他重回受到龙崎兄弟、家从欺压的时岁。同样的无视，随后看轻，接着欺虐……他的童年就在除了龙崎之外的每个人这样的对待中，周而复始。即便别人的嘲讽，憎恶，也好过无视的初识。他头微低，额发挡住他的眼睛，没人看的见此刻他瞳子透出颜色。
　　一旁霍恩海姆忙堆出笑脸迎上基拉：“基拉少爷，七少爷梅洛和八少爷尼亚刚忙碌完回来，梅洛少爷又受了伤，心情不甚佳，您别介意。”
　　基拉扬起脸道：“怎么会呢。他们是我的亲兄弟。”双眼如蛾眉月，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眯眼是因着笑还是因着阳光刺目。
　　霍恩海姆道：“少爷，若是没有其他吩咐，我便先行下去了。”
　　基拉似乎突的激动了：“等等！”随后又奴了奴嘴，好似缓了缓下情绪，对霍恩海姆道：“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和你谈一下。”
　　霍恩海姆道：“当然，谨尊基拉少爷吩咐。” 他认为这位少爷谦和有礼，虽不是纯然的英国贵族血统，可礼节风范气质一样都不输于正统的贵族。他来庄园时间虽短，却也不乏好感。

　　他们在一个有顶凉厅里坐下，仆人端上茶水后被基拉退了下去。
　　霍恩海姆看基拉似乎神情困惑，主动道：“有甚么可以为少爷服务的您直说无妨。”
　　基拉斟酌着用词尴尬一笑：“你知道我和父亲其他的子女不同。当我明了了自己身世后一直很犹豫应否回来。我也道此地是等级尊卑鲜明的国家，待我到了这个家，若是丢了父亲的脸，又要怎的担待的起。
　　老早，我便隐约感到自己非是纯粹的扶桑人，故总想着生父是个甚么样的人，我的性情脾气又是否和他雷同，我的血骨我的皮肉源出的模样。而今，当真能见着他本人了，便决定了万难也定要回来。不论往后的日子有些甚么施难，生活将是怎样的艰坷，若是在父亲身边，我便会有足够的精神力生活下去，为父亲倾出自己的所有。
　　觉察到基拉的情绪似有异样，霍恩海姆便不插嘴，静静听着：“本来，我没有半分的英文根基。所以…所以我非常努力着学习语言，书写的，口头的，近地的文化，风俗……我还只道，若是我委实优秀，父亲他定会接受我，完全的接受我，可……可是……”
　　基拉的喉音逐渐嘶哑，他尽力控制住颤抖的身体，勉强继续道：“他虽是夸了我聪明，但……正眼都没瞧过我。昨晚，他讲这话时都在看着文件，连头都没抬一抬……”最后几个字，基拉几乎是哑着声音哭喊出的。
　　管家想起了自己早年丧妻，儿子们打小便没了母亲，和这少爷有某个角度的类似。幸而，还有的自己的照料，而眼前的年轻的少爷连父爱定在扶桑也没感着多少，心中骤的生出许多同情来，道：“基拉少爷，公爵对子女故是面上冷淡着，心里却爱的深着呢。在这里也不少年头了，我知道。”
　　基拉摆摆手道：“罢了罢了，霍恩海姆先生，不用这般扯着谎安慰我。我自知身家的价有几分，可若是我做的更好些，多给家族添些光彩，父亲定有个时日会接受了我。”他勉强噙住泪串，扯着嘴角笑了笑，无措的双手仍是止不住轻颤，“这些忤逆的话本不应同你胡乱的讲，不过这地我也没甚么人能够说的上话的。先生不介意替我今日的絮叨作个保密罢。”
　　霍恩海姆使劲点点头道：“那是那是，我也有孩子，怎会不理解少爷您呢，您放宽心罢。”
　　见着管家尽数顺着自己的意思接着话，他便道：“我真想同每个人都处的好些，真心待着。不单是父亲，手足们也想团结的紧些，可刚才……”基拉耸耸肩，相当无奈，“我不是生气，仅是挺遗憾的，第一次打上照面竟是这般的对话。哎，真是……”
　　他抬起头，眼里终散出了几点光，缓缓道：“所以希望霍恩海姆先生能借个人情给我，日后我必会于你报答。”
　　霍恩海姆郑重的道：“报答不敢。为着主子家的向荣，我们做下人的能帮上忙，也是向主子报恩，给孩子积德。基拉少爷，您尽管吩咐便是。”
　　这个计划施行的十分顺当，基拉心松了一松，这个人还当真容易应付。只怕，其他人没这般便当。
　　原来，基拉想多些了解庄园的状况，明了例行的规矩，以便不至破坏了遭乱；加之公爵的脾性喜恶，也可免了冒犯；还有手足们的爱好憎恶，则可更易的相处。善良的管家先生皆是深信不疑，思忖着此般和善的少爷不应单因命运而失了公允的机会，失了手足之情，便道了不少自己晓得的。自然也是在贵族人家当待，必要的分寸还是知道的，所以绝非是全部。但基拉已是十分满足。浅显的了解仅是个伊始，日子还长，目的未达之前，自己的步子便不会停住。
　　基拉伸直了臂膀，阳光从微张的指缝漏在了他的脸上，双眼迷离的眯着。信心和着喜悦攀爬上他的心头。
　　不久，好戏便要正式开始了，你们统统给我瞧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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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语有云，时间便是金钱。
　　此时的时间对于夜神月不是直接的金钱，却是必须牢牢把握的。若是可能，他想尽快完实现了自己的目标，和龙崎一起回去。那里虽有他不幸的童年，有他的痛处，但那里也是他生长的地方。满目疮痍，却是在他记忆中弥留着一丝暖意，一点豆光。聊胜于无。如同在一个密闭的暗室里，与其容留自己在无尽的黑里胡思遐想，定不如房里有一盏孤灯。即便无法燃亮整个空间，最起码，使得自己不会被无边际的看不见，不会被漆黑孤独吞噬所有的形骸。而注定的自己的那盏灯，在这世上惟一能让他见着光的人，怎可能舍得开那里？
　　故是方是探听得些，便急急到了楼下找安维。
　　爱德华和艾尔方斯在修剪花园子里的草树，前者懒得里他，后者笑笑点头道歉。他便此般被哄了回来，正拿出一柄柄的宝贝细细擦拭着。见是昨晚在饭宴上使得自己顺利打赌胜利的四少爷基拉，抓过机会讽刺一番：“我道是谁呢，原是雌雄不辨的基拉呀。你看我头发又长又亮，皮肤白净，怎样？你当我作是女人么？喂，我长的不比瞬那小子差吧。”
　　基拉咧咧嘴笑道：“别笑我了，到现在我还羞着。”见着满墙壁的各种式样用途尺寸的刀子，基拉晓得霍恩海姆所言确实，自己果是来的对了。他从身后举出一把日本传统的武士刀，在安维面前晃了晃道：“知道你喜欢，这是我以前呆着的地方的好宝贝，收着也有不少时日了，送作你罢。这可是稀珍的上等孤品，你定要悉心收好。换作他人，我可不这般慷阔。”
　　安维一看这柄刀的鞘子的工艺，便知是好货。他拔刀出鞘，刀面亮锃锃的散着利光，不自觉的点点头。又侧过刀刃，视线叠于刃口，大呼极为平整，做工万般不是没有个数十年功底的师傅上得手的。又屈着中指弹弹了刀面，随即发出了浑厚有力的沉嗡声。他一手搭上基拉的肩，神秘兮兮的道：“基拉，不错啊，不用试便知是个好货。你……那么大方，我就让你见见我其他的宝贝，开开眼。”
　　基拉原以为也是刀子，却见的他拉开的侧房门里，满屋子都是蛇，一刹间，呆住。
　　或缘梁攀柱，或盘虬困顿，或悬空吐信，少说也有个百十来尾。安维见他失了神的样子，以是惊怕了，得意道：“怎样，壮观不？”
　　基拉吃吃的点着头，心中一记顿时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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