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八章 故人之子 ...
-
静心见赵尘良久未语,秀眉微蹙,满腹心事,立时便以为赵尘不愿再去,忙道:“你答应过我的,可莫要食言。”赵尘见静心双目瞪圆,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倒是十分讨喜,方才那般愁闷便是散了些,又听静心说道:“古语有云:食言而肥。你若是不去,日后定是会变作大胖子的。”赵尘听此言倒是来了兴致,说道:“那倒是极好,我还嫌自己瘦了些。”静心气急,登时便是要发作出来,转念又想,自己可是不能冲动开罪与他,自己此番可还还是依仗于他,只得压了怒气,堆笑道:“胖子又有什么好的,还是你这般模样俊俏。”赵尘道:“你这小师傅怎得这般,佛曰:众生皆平等。你怎能这般想,莫不是平日所念佛经皆是当作了耳边风了罢!”静心也知自己方才所讲有些欠妥,却又不想与赵尘认错,支吾道:“我佛门中人自有见解,你这俗人自是不能领悟的。”
赵尘听静心此言,当真是哭笑不得,这强词夺理还讲的这般理直气壮,也真乃一奇人。又瞧着静心的别扭模样,便是又起了调笑之心,佯怒道:“如此讲来,便叫你的佛门中人带你去瞧这昙花罢,还找我这俗人作甚。”静心见赵尘变了脸色,提脚欲走,赶忙拉着赵尘衣袖,道:“我方才将岔了还不成吗。”赵尘也不瞧静心,道:“我瞧着你挺有理的,怎就岔了?”静心支吾道:“我也不知我方才哪里讲岔了,我料想你必是知道的,不然你讲与我听,我一定改。”见赵尘不搭话,微一沉吟,又道:“你讲的对,你还是胖些好看。”赵尘这倒真不知该如何答话了,冷笑道:“您果真睿智,我谢谢您的高见!”
静心讪笑道:“我就说叫你讲我哪里讲错了,你偏生叫我猜,这我哪里晓得。”赵尘道:“你可读过佛经以外的书?”静心道:“读过些,却是不多,再者讲来,我又不考状元,读些个书作甚。”赵尘道:“读书读的是心境,可不是名利。”静心急道:“你这呆子讲话啰里啰唆的,我可是不爱听你啰嗦,你痛快的讲出来便是了,说这么多有的没得作甚。”
赵尘瞧着静心这不耐烦的模样,竟是忍不住要笑了出来,忙道:“食言而肥可不是讲的食言的人便会是胖子,你日后也莫要与别人讲,教人笑话与你。”静心听赵尘这般为似是为自己想,觉得方才语气重了些,便道:“呆子,你待我这般好,我定会去菩萨那里,为你祈福。”赵尘听静心此话,登时便觉得过意不去,明知这静心孩子心性,还这般戏耍于她,脸上便是要挂不住,待要说话,竟被静心抢了先,静心道:“我方才想起来,你莫要岔开话题,我今日寻你是叫你带我去瞧昙花的,你还未回我呢。”
赵尘见静心这般后知后觉,便是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静心见赵尘兀自笑得开怀,倒有些不明所以,问道:“呆子,你笑甚?”赵尘轻抚静心光光的头顶,道:“笑你可爱。”静心登时双颊绯红,含羞带怯,心中竟似小鹿乱撞,讷讷讲不出话来。赵尘未瞧见静心的模样,又道:“你先回去休息一番。”静心听赵尘此话,心中料想赵尘必是不愿带自己去,只觉得委屈,便又要哭了出来。赵尘大惊,忙道:“哎,你莫要哭呀,你是水做的么。方才还是好好的,怎得说哭就哭,叫别人瞧见,还当我欺负你了。”静心哭道:“就是你欺负我,你分明答应我的,却又食言,你说话不作数。”赵尘道:“我也未说不带你去呀。”
静心道:“你叫我回去,分明就是不带我去。”说罢便觉有理,当下哭的更是狠了。赵尘只得用衣襟去擦静心泪水,边擦边道:“你不是与我讲那昙花在夜里开花,我叫你休息番,夜里也才有精神去瞧这昙花不是。”静心听到此处,不禁大羞,拍开赵尘的衣襟,恼道:“都是你的错,讲个话啰里啰唆,也不讲清楚,害我这般丢脸。”赵尘哪里还敢顶嘴,道:“都是我的不是,惹恼了你,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则个。”若是赵尘顶嘴,静心还能再骂他几句,赵尘这般乖巧倒是静心始料未及,一时也想不到话来回他,只得重重的“哼”了一声。
赵尘讨好道:“小师傅您是佛门中人,便大发慈悲,莫要与我这俗人计较了。”静心见赵尘这般讨好自己,便是有些过意不去,支吾道:“其实你不俗,你是我见过男人里面最好了。”赵尘听静心此言,登时便是哭笑不得,说道:“你在这桃花庵中可是见过几个男人”心中却道:“我可不是男人。”静心一想,自己长得这般大,当真是未见过几个男人。哪里听不出赵尘异化中的耶挪,怒道:“你这呆子,存心与我过不去是不是。”赵尘笑道:“哪敢呀,你莫要孩子气了,快些去休息罢。”静心又是“哼”了一声,转身便走,走出几步便又不放心,转头道:“你可莫要忘了。”见赵尘点头,这才心满意足的朝厢房走去。
赵尘瞧着静心背影,笑道:“还真是长不大孩子。”笑了几声,只觉着四周皆是回声,之前身在古墓,日夜与小龙女为伴,倒也不觉什么,此时自己孤身在外,虽有母亲为伴,却仍是觉得孤寂的很。一想到惠净便是又忆起禅房之事,轻叹道:“还真是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知音呀”抬脚便向庵外走去。
赵尘走出桃花庵,复又回头瞧了眼,暗道:“庵还是那个庵,这心境却是与当初寻来时大不相同。”轻叹了口气,便出声呼哨,这追风甚是通人性,不久便从林间窜了出来,伸头过来在赵尘腿间挨挨擦擦,倒是亲热的紧。赵尘拉了缰绳,拍拍马背,指着桃花庵,说道:“你也知晓我在里面过的不快活,来安慰我罢。”这追风竟是纵声嘶鸣,便也算得回应赵尘。赵尘笑道:“你也来耍宝逗我,你我从终南山一路而来,尽走些个僻静小路,今日便去那繁华街市看一番罢。”翻身上马,便朝山下奔去。
这山下不比山上,还未到市区,便骑不得马了。眼前人头攒动摊贩林立,倒是幅欣欣向荣的热闹景象。赵尘只得翻身下马,牵着绳慢慢走到市镇,买了些料豆麦子,寻了处客栈马厩将追风寄存下来,拍拍马背道:“老兄,你便在这吃个饱,我去镇上瞧瞧。”
进得镇来,一路上行人比肩,笙歌处处,赵尘眼尖,瞧见一处酒肆尽是坐了些士兵将军,已是喝的东倒西歪,吆五喝六,赵尘仰天叹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有如此士兵将士,国运堪忧。”忽听马蹄声响,大道上行人纷纷让道,两乘马疾驰而来。到得酒肆前,双骑勒定,马上一老一少,皆是军装打扮。这老将唤作孟珙,便是驻扎于此的大军元帅。孟珙生于将门世家,曾祖孟安是岳飞部将,祖父孟林也是岳飞部署,其父孟宗政被金人称作“孟爷爷”,其本领可见一斑。孟珙自少年时便被孟宗政带到军中,他本就天子聪颖,思维敏捷,加之孟宗政的悉心教导,未过几年便一战成名,如今多年已过,这孟珙的锐气非但未减,反倒愈发锋利起来。
赵尘见那老将利落的翻身下马,将缰绳交与年轻将军,便径直走向酒肆。这方才还喧喧闹闹的酒肆刹时便安静下来,赵尘还道这老将军也是来吃酒的,如今看来确是自己想岔了。许是瞧见赵尘不解的模样,身旁小贩搭言道:“想必这位公子不是这里人罢。”赵尘瞧了眼小贩,说道:“何以见得?”小贩笑道:“方才骑马的两位将军是孟珙孟老将军和他的公子,在这里是无人不晓的,我瞧公子方才的模样便是不认得他们,这才猜想您兴许不是本地人。”赵尘却是摇了摇头,道:“我先前也是住在湖州的,也算是个湖州人。”小贩道:“那便是少小离家老大回罢。”赵尘大奇,这才将小贩细细的打量了番,见他虽是衣衫褴褛,却也生的眉清目秀,方才不觉,现下看来,倒是透着股子书卷气,遂问道:“你是读书人罢。”
那小贩一呆,道:“公子好眼力,小生不才,却是读过几年书。”赵尘道:“既是读书人,怎不去求个功名,反倒在这做起了买卖。”小贩摇头道:“先前想着读些个书,搏个功名,可如今这个世道,难,我这小老百姓哪有这般能耐。”赵尘瞧着小贩的模样,方要开口宽慰几句,却叫小贩抢了先,“你也莫要安慰我,我自己早就看开,也想透彻了,我这小老百姓想要什么,无非柴米油盐,这世道当官也不安稳,我如今的日子便已是极好了。”
赵尘倒是没料到这小贩讲出的竟是这些话,笑道:“你倒想得开,读书人多半愤世嫉俗,你这般确是少数。确也是极好,豁达,了不起。”小贩又是一呆,许久才道:“我还道你要说我没出息,自古士农工商,这经商却是地位最为低下,也是最叫人瞧不起。”赵尘道:“你莫要听那些个俗人浑讲,皆是凭本事赚钱,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别。”那小贩点头道:“多谢公子开解,今日与公子一席话,倒是叫我将这多日阴郁一扫而空。”赵尘道:“这是非曲直自在心中,相由心生,你如今所惑必是你心中所想,你自己若是想明白了,便是没有人砠得了你。”小贩拱手道:“公子所言极是,小人受教了。”
赵尘摇了摇头,瞧见一队士兵从远处奔来,速度虽快,步伐却是甚齐。赵尘问道:“这些人马来此处作甚。”小贩答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孟老将军军规甚严,这些个将士必是来捉这些个偷喝酒的将士的,不信你瞧着。”这队人马倒果真如小贩所言,径直进了酒肆,将先前那些个将士绑了。那小贩又道:“这孟老将军可是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待百姓们又好,老百姓可是喜欢的紧。”赵尘听小贩之言,又瞧见周边百姓拍手叫好,当下便也是佩服的紧,便向孟珙瞧去,岂料这孟珙也是瞧向此处,两人皆是打量了番,赵尘倒教他瞧得不自在,待要移开目光,却见这孟珙向自己走了过来。
孟珙方才处罚了些偷饮酒的新兵蛋子,便觉着有人瞧着自己。习武之人感觉何其敏锐,只一眼便找出了瞧着自己之人。只见立于摊贩前的白衣少年,这少年瞧见自己瞧他却不移开目光,倒也好胆识,便细细的打量于他,这一打量却是叫自己一颗心险些跳出胸膛来。
赵尘见孟珙欲走愈近,在自己跟前停下。方才隔得远瞧不清楚,如今近了便瞧见这孟珙年纪虽老,精神却是十足,初时还不觉,此时孟珙站于身前,竟是觉得杀气逼人,料想这孟珙常年征战,杀伐之气必是极重,作揖道:“小生见过孟老将军。”这孟珙却不答话,又是打量了番赵尘,说道:“小兄弟,你长得太像一个人。”赵尘听他此言却是笑出声来,说道:“老将军,你莫不是老糊涂了,我本就是一个人,怎能讲我像一个人。照你这般讲,我瞧你便不像一个人。”
这孟珙在军中甚有威望,便是玩笑话也是少有人与他讲,怎及赵尘伶牙俐齿,当下竟是堵得讲不出话来。倒是身后的少年将军怒道:“你怎能这般与我父亲讲话。”赵尘笑道:“这是你父亲,又不是我父亲,如何讲不得,况且是这老将军先骂我的,我不过还回去罢了。”
这少年将军唤作孟之经,为孟珙之子,虽跟随孟珙征战多年,却是个莽撞性子,如今见赵尘对父亲无礼,哪还能忍,大喝一声,提拳便向赵尘攻去。赵尘也不动,瞧着他身后的孟珙叫道:“老将军,你怎么了。”孟之经听赵尘此言,赶忙收拳,回身望去,却见孟珙好端端的站着,那有丝毫不妥,还未及反应,便觉得被点了穴道,登时便是全身酸麻,软瘫在地。又见赵尘笑嘻嘻的站在身前,大怒道:“你哄骗于我,算什么英雄好汉。”赵尘道:“兵者诡道,这般浅显的道理,你爹爹未与你讲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