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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 冤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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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的微风拂面而来,七月的草原葱翠盎然,茂盛的草儿随风而摆,在夕阳的照射下时不时地反射出亮眼的光,景象格外动人心魄,而我正身处其中,却惴惴不安。
感觉有什么东西丢失了,我在茫茫的旷野上不停地走,可又不清楚究竟要寻找什么。
“娘亲!”
稚嫩的声音犹如天籁,我惊喜地回头,看着长歌笑呵呵地朝我跑过来。
“长歌,不要跑!当心摔着。”我迫不及待地奔过去,一把将长歌抱在怀里,眼泪差点掉下来。
“娘亲,你到哪儿去了?”长歌伸出小手轻轻抓住我的发丝,我笑着低头亲了亲她的手。
“娘亲不是在这吗?哪儿也没去。”
“可是长歌找了好久。”
“那长歌是怎么找过来的?”
“爹爹带我来的。”
“你爹?”
长歌点点头,指着我后面。我心里一暖,怀着忐忑不安的期待,缓缓向后看去……
一个普普通通的帐篷顶。
我眨了眨眼,看到的还是帐篷顶。
梦醒了。
感觉到手里抓着什么,我一眼看过去,是一只宽厚的手,再顺着手往上,呃……是临风的手。
临风不太自然地对我一笑,“你醒了。”
我立即松开他的手,头痛地闭了闭眼。做了一个美梦,都不想醒了。
“暮蝉呢?”
“在外面应付突厥人。”
我扶了扶自己的额头,撑着手想起来,这才发现左手受了伤。临风迟疑片刻,伸手想来扶我,暮蝉刚好撩起帘帐进来,看到这一幕,立即跑过来扶我起身。
“萧临风,你还不出去?”暮蝉凶巴巴地瞪着他。
临风瞥一眼暮蝉,老老实实站起来,低头出了帐篷。我笑问:“他又怎么惹到你了,这么凶。”
“他是公子派来保护你的,可他居然让你一个人骑马出去疯跑!”
疯跑……我捂着额头没吭声。可真是一句话把我和临风都给骂了。
“还有你!小命差点不保你知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怎么中的毒……”
我连忙举手投降,把整件事情前前后后跟她说了。当然,把水潭洗澡那一段给略过了……我可丢不起这人。
暮蝉也给我说了事情的始末,原来刘文静、临风、暮蝉三人黄昏就开始到处找我,顾虑到我身份的特殊,没有通知其他人,看到我披头散发从马背上摔下来,吓了个半死。
好在刘文静颇通医术,用了些方法暂时遏制了病情,正焦头烂额寻找药草,忽然有一个名为皮达尔的突厥人送来了他们特制的解药,专治草上飞的毒。
皮达尔……是我救的那个人吗?不对,他的蛇毒并没有完全清除,不可能好得这么快,至少也得躺一两个时辰。
“一个突厥人,值得你豁出命去救他?”暮蝉黑着脸倒了水递给我,我叹气道:“我本来已经跑了。”
“最后还不是回去了!”
“……好歹,也是一条人命。我和他无怨无仇。”
“你差点死在这里!”暮蝉怒气冲天。
我笑嘻嘻地说:“死在这里也不错啊。落叶归根。”
暮蝉把我手里的碗拿过去,哼了一声,“当心一语成谶。”
我不以为然地笑笑,低头看自己手上的伤,试着动一动,痛楚立即撕扯般的袭来,我紧蹙眉心,暗想这一跤摔得够惨啊,还好不是右手。
“暮蝉,我摔得这么惨,得亏你抱我进来。”
暮蝉冷哼一声,“我哪儿抱得动你啊,是萧临风。刘文静吓得半死,生怕你小命呜呼,他回去没法儿交代。”
一说到刘文静,我顿时想起我们的重任,忙问暮蝉我睡了多久,她答:“前天晚上把你弄进来的,现在是辰时,你说你睡了多久。”
我一拍脑袋,只恨自己误了大事:“那借兵的事情怎么样了?”
“刘文静倒是跑过去好几次,可突厥人那边似乎也出了什么大事,一直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功夫理他。”
我头痛地叹了口气,起身下床:“暮蝉,帮我把头发束起来,我们去见刘大人。”
“你才刚醒,何必着急……大不了我去请他过来。”
“哪儿的话,他是我上级,又是长辈,当然是我过去拜见他。”
赶去刘文静的营帐请罪,刘文静见我精神不错,大大舒了口气,关切几句,又跟我提到借兵之事,两个人一拍即合,一起出发去埃弗利的营帐。
埃弗利正好出来,一见我们,面色略微放缓,用蹩脚的汉语说道:“刘大人真是锲而不舍,这一大早的又来了。前几天实在对不住,又是忙可汗的事情,又是忙我三弟的事情,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海涵哪!”
刘文静见突厥人竟然好言好语,顿觉受宠若惊,忙连声说着“哪里哪里”,两个人走在前面一路聊着天,埃弗利还谦虚地说自己汉语不好,要刘文静多多指教……我跟在后面,精神有些不振,暮蝉低声问我是否头晕,临风跟在旁边,歪头看我们,被暮蝉一个眼神瞪回去。
骑了马奔驰一段路,到了可汗的营帐,埃弗利客客气气请我们进去。
正中主席位上,始毕正和一个男子说着话,似乎是在嘱咐着什么,看到我们进来,笑道:“呦,客人来了。”
我们垂眸不卑不亢地向他行礼,抬头的时候,方才和可汗说话的男子也转过身来,我看清他的模样,瞬间僵立原地,而他一看到我,神色也是一愣。
这个三十几岁模样的男人,身上的衣着是突厥特勤和设才有的样式,头上系的额饰也是威风怡然,面容粗犷深邃,是草原上标准的英雄形象,尤其那一双眼睛……一见难忘。他,就是我救的那个人!换了衣服我也认得他!
“三弟,没想到你也在这里,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埃弗利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三弟……我居然救了始毕和埃弗利的三弟,突厥特勤阿史那咄苾!
“咄苾,你这几天一直没露面,肯定没见过他们。”始毕引他过来,“这几位是唐公李渊的使者,晋阳令刘文静,晋阳主簿迪亚,后面两位是侍卫。刘大人,这是我三弟咄苾。”
我极力掩饰心中不快,微微侧开头,把语意说刘文静听,刘文静笑着拱手行礼:“原来是咄苾特勤,久仰大名。”
咄苾笑着回了礼,扫一眼我,对始毕说:“可汗,他们当中,有一位可是我的恩人。”
“哦?”始毕大感兴趣,“是谁?”
我偏过头不理会他,心中暗骂不已,只听他说:“就是这位俊俏的小哥,迪亚主簿。若不是他,我早被草上飞的毒给弄死了。”
刘文静、暮蝉、临风还没明白过来,始毕已经哈哈大笑,“难怪迪亚这两天也没露面,原来是被你害的,真是一物克一物。”
什么一物克一物,胡说八道!
刘文静虽语言不通,但也猜了个七七八八,遂高兴地说:“既然特勤和迪亚颇有渊源,那谈起事情来也好说多了。可汗你看我们是不是好好谈谈借兵的事……”
咄苾抬手打断,汉语倒是颇为流畅:“借兵之事,刘大人未免操之过急。刘大人率众来我突厥,我们由于事务繁忙还没好好招待诸位,实在有失礼数,何况迪亚主簿于咄苾有恩,今晚无论如何一定要为诸位筹备一个宴会,其他的事以后再议,如何?”
刘文静只好点头称是,始毕满意地一笑,交代埃弗利筹备今晚的宴会。
埃弗利送我们出了营帐,刘文静连连说着留步,翻身上马,一行人沿路返回。
“迪亚,我看他们,好像都会汉语。”刘文静不无讶异地问。
“游牧民族里有身份地位的贵族,一般都会学汉语,学得好与不好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听懂汉语不是问题。这已经成了一种风气,更别说称霸草原的突厥人了。”
刘文静沉吟片刻,“这么说,若论沟通,也就只有我有问题……迪亚,看来我得向你好好学一学你们的语言了。”
我当然不能拒绝,笑道:“大人可真是尽责。”
其实也不能算“我们”的语言。突厥几乎统治了整个草原,这么多年来,文化、风俗、语言甚至文字都渗透进了我们这些弱小的部族,让我们连自己的语言都失去了,可见弱肉强食。
“这次,我看你是因祸得福。”刘文静侧过头看我,兴奋地说,“始毕可汗看着很重视他三弟,而你又是他三弟的救命恩人,一谈起事情来,阿史那咄苾不得不卖你一个面子……迪亚,你有机会一定在阿史那咄苾面前好好说说借兵的事,好处一定少不了他们的,我就不信他们不动心,就怕他们不肯听我们说……”
因祸得福……我在心里冷哼一声。你们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罢了,哪里考虑过我……不过,若能因为这个而提早完成使命,早日回中原,也算是好事一桩吧。
回到营帐,刘文静把消息告诉兄弟们,兄弟们一听说晚上可以大吃大喝一顿,最迟明天可以将一切谈好,顿时欢呼声一片,刘文静心情大好,特许大家四处看看,感受一下塞外独特的原野风光,也算不辜负这一路辛劳。
我是再也没心情去“感受”这一派大好风光,看了看自己的左臂,原本宽松的衣服也被里面厚厚一层绷带撑得略显紧绷,虽说乍一看察觉不到,但手臂的痛楚感却是实实在在的。衣服都懒得脱,将屏风拉开,爬床上试图用睡觉来驱散一切烦恼,可却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手臂隐隐的麻痛感更是搅得我心烦意乱,无奈坐起身,看着圆圆的帐篷,忽然无比想念长歌。
长歌……我的长歌。
呆坐了许久,隐隐听到外面暮蝉和临风说话的声音,我一只手慢慢套好鞋子,出了帐篷。
“你最好对我客气点!”
“秋暮蝉,你……”临风一看见我,立即闭嘴,松开暮蝉的手腕,一连后退了两步,暮蝉见我露面,神色也颇为不自然,双手环胸后退一步。
后退也没用,刚才的一幕我可看得清清楚楚:临风紧紧抓着暮蝉的手腕,暮蝉气势汹汹的眼神瞪着临风,而临风也固执地和她对视,两个人靠得那叫一个近啊,简直要贴在一起……
我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笑吟吟地望着这一对冤家:“萧临风,你趁我不在,欺负暮蝉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