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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审问 ...

  •   众人正欲开口言事,公孙骏已经抬眸,将眼光在一行人里逐一扫去,众人看到这个目光,脚下一虚,竟然生生禁声。
      他也仅仅这么淡淡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道:“各位许久不见了,何必如此拘谨,来人,给众位兄弟赐座。”
      “不必了,我们人这么多,也坐不下。”一个青衣男子拱拱手道。看他面上脸色,似乎并不领情。
      “吕兄弟说的是,既然你们不坐,本盟主亦当从善如流。”说着他也不犹豫,当即离席而起步入堂中。
      此人身穿几重深衣,仍然显得身形如风,昂藏八尺,脸上不见半分不虞,却让人感到一股自上而下的压力,无形的加重。现场的人一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大多心里很是震动,黄河要发大水了么!
      堂下人大多对他颇为忌惮,不自觉退出了半步。
      这是要出大事的先兆。
      有别于众人的忐忑不安,不明这位盟主脾性的两师徒,倒没有对他的行为有太多的抵触,自然站在原地,而原本围在前面的人退了下来,视野倒一下子变得开阔了些许。
      白允卿自认也是年少习武,但见此人地盘稳健,一举一动皆暗含雄浑之力,非一朝半夕可以达到,可想武术上已有了极高的造诣。虽然未曾与之交手,不过扪心自问,若真正对招,自己大概也打不过。
      不愧是名震天下的三刀盟盟主,确实是个人物。
      如今形势微妙,当下一个声音冷冷道:“今日不为叙旧,盟主好生坐着便是,我等自将连月遭遇,细诉一番。”
      敢跟这位威望深重的三刀盟盟主说话的,如今也没几个了。众人回头,看到果然是钟离月目光发狠地看着他。
      “哦,阿月也来了。”他终于露出半分笑意。
      所谓三刀,是指创立三刀盟的三姓兄弟以刀而起的外号统称。
      当初这三个结拜而成的异姓兄弟,将各自的身家投入成立了盟会,其中因为公孙家族财力雄厚,又人脉最广,众人便将盟主之位让给这家,世代传承,另外两家甘愿屈居其次。
      这两家分别为张氏和钟离氏。
      而钟离月是这一代家族的掌舵人,虽年纪颇轻,又为女流,却能在三刀盟享有很高地位。加上其人心思细密,管账一流,将三刀盟庞杂繁琐事务处理得妥妥帖帖,非常人能及,盟会上下自然对她服气。
      至于如此好的下属,与盟主关系闹僵后毅然舍庄而去,各种因由,则十分耐人寻味。
      众人见钟离月终于肯开口表明立场,马上选择恭敬地为她让路。
      钟离月别过头,也不看他:“事到如今你也不需跟我罗嗦,我今日来,是代表我们钟离一家的。钟离氏作为盟会一员,在江湖上也是有头右面的大家,不欲在外对盟会人员滥用私刑,为此将犯人带到您这里,该赏该罚,还望公孙盟主勿要徇私才是。”
      “自当如此。”公孙骏几不可查地往她脸上扫了一下,也不知在探究什么,低声应道。
      “公孙池,出来。”
      他往人堆里一瞥,还未等被喊的人一声反应,已经有人将她往大堂前一推。
      似乎这丫头平大概得罪的人不少,众兄弟里见她毫无气焰的一天,不乏面上乐呵的。
      公孙池被平日里尽管欺负的人围着看笑话,脸上一红,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哥哥,眼中甚是委屈的模样。
      公孙骏走过去,道:“咦,你眼睛怎么了?”
      “被烟熏的。”她眼睛左右一转,撒谎道。
      “竟然有人敢熏你?”他这问话里有几层意思,堂下几人听来,已经数次变色,各自好生揣摩一番。
      原来适才在麒麟祭坛上哭闹的那一场还没缓过来,公孙池的眼睛还泛着红肿,未曾消退。
      若按她本来的性子,是必定要借此好机会向哥哥告状,依他的护短性子,定能让得罪她的师徒两有好果子吃。此刻她却破天荒地将此事隐瞒,只见她揉了揉眼角,轻道:“不是别人,是我自己熏的。”
      “嗯。”他淡淡点头,是了,他公孙骏的妹妹,怎么会有人敢欺负了去。公孙池见自己哥哥还是如往日一般关怀自己,不禁心头大石一落,微微一笑,卖了个乖。
      “既然如此,你还愣着干什么?”公孙骏转身走开两步,回头冷冷道,“跪下吧。”
      “啊?”她显然还沉浸在刚刚的温柔之中,没料到对方突然转了个弯,换了张脸。
      “你既然被钟离家的人当做犯人抓住,就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他的语气从未有过的冷峻。
      她知道哥哥对别人严厉,也时刻克制律己,可是对于自己这个唯一的亲妹妹,向来宠溺关照,如今以盟会成员的身份来审问,还是第一次。
      想到数月来自己辛苦所做的一切,哥哥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帮着外人责罚自己,顿时泪水就哗啦啦掉落下来,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跪是跪下了,到底还倔强地昂起头,咬着唇盯着公孙骏,愣是一声不出。
      张大汉心里打了个突,虽然这个二小姐服软的态度很是罕见,却也并不敢肯定她愿意就此老老实实的。毕竟依这丫头脾性,心里未必如表面上服气,只怕心里早已对盟主也是翻江倒海,骂个不休了。
      “此事是我们万舞庄中人所为,我身为盟主,必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他转过身来,肃容道,“堂议开始吧。”
      之前那个开口的青衣男子走到前面,与钟离月对视一眼,钟离月轻轻点头,他才对盟主徐徐道:
      “回禀盟主,公孙池连同贼众六人,于此前盗取钟离大人合计三万两白银,身为盟会中人竟与强盗无疑,三刀盟虽不是官府,不过盟会中出了这般不顾道义之人,望盟主为化剑庄讨个公道。”
      公孙池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在信中我已经大概知晓了事情原委,不过既然要审,大伙都在,你们且将整件事再仔细说说罢。”公孙骏道。
      “三个月前,此人以登门拜访化剑庄为由,得钟离大人好生款待,期间虽然不时与庄中上下起些冲突,闹了不愉快,不过大人宽宏,也容她在庄中继续逗留。不料此人竟然心怀歹意,做客为虚,行盗为实,早已盯上大人家中财物。于逗留的第四夜,趁庄中不备,用麻药迷晕内府守卫,沟通外贼潜入庄中,盗走财物,事后随贼人逃逸而去,临别之时,还向大人留下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要将此货物运回···”
      那人顿了顿,道“···运回万舞庄。”
      众人听此,一片哗然。
      “你放屁!万舞庄财力雄厚,良田千亩,金银成山,哪里能稀罕你们钟离家的蝇苍小物!”当下有拥护万舞庄势力的人,大斥钟离一家有污蔑之嫌。
      公孙骏抬手制止众人喧闹,示意他:“继续。”
      那男子干咳了一下喉咙,又挺了挺胸膛,道:“钟离大人勃然大怒,立刻委派属下们前往追赶。众人不分昼夜追查至人口众多的彭城,才彻底断了踪迹。”
      “也不简单嘛。”公孙池插嘴一句道。
      晓是那位负责讲述的青衣脾气不错,此时冷不丁听她的大言不惭,终于铁青了脸色,几番忍了忍,才平静下来。
      “所幸钟离小姐指出,贼人带着大批银子,必然选择好走且安全的通商大道,光明正大地离开彭城,所以建议大家在通往豫州的唯一一条官道设下埋伏,截获众贼,也算是为万舞庄存了些颜面,哪知这丫头也有些鬼,竟然一直未曾现身,货物也不知是否已经送出了城。”他虽说得委婉,而知道底细的人面色却有些难看。
      事实上,在抓住那丫头的时候,她招认说财物已经到了万舞庄,这时候众人才恍然大悟。
      想来是公孙池来的一次偷梁换柱——她管那些老百姓穿了那些贼人的服装,运了一批石头,以为惑众,等埋伏尽出,那一伙贼人则扮作老百姓运了银子走了。
      如此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只恨他们竟然被这种小把戏给骗了过去。
      钟离月叹气一声,听自己属下将这些自己狼狈的事也说得这般详细,是想博得一些同情望他人能为钟离家抱打个不平。
      只是他如何知道,这么自揭短处,也是打了钟离家一个耳光?
      钟离月摆摆手让他退下,自己亲自叙述起来:“正当我们要赶往万舞庄禀报此事,中途却遇到张大哥。没想到他是奉了盟主之命前来寻找公孙池的。既然盟主管人寻到此处,想必盟主已经知道此事,只不过她不曾出城,也不知被什么事情耽搁了,我们当下就决定在山里大路旁继续等候。不出几日,终于将她擒住。”
      “或许兄弟们不相信,不过事实如此,还望盟主定夺。”钟离挥一挥手,当即有人呈上一张纸条,呈给给他,道,“这是令妹所写字条,好个霸道语气,不过放在这里,却成了极好的证据。”
      “一样啊!我袁洪也收到这样的纸条。”一个中年大叔摸样的人看了那字句一眼,当即嚷嚷道,“我起初还怀疑有人栽赃嫁祸,所以才来万舞庄中求证,不想钟离家也遭到盗窃,竟不是巧合了!”
      “万舞庄究竟在搞什么?”
      “这是要向兄弟们动手了么?”
      “如此行止未免有些···”
      没想到矛头一下子就指向了万舞庄,公孙池跪在地上,也意识到事态严重,一下子就慌了神,忙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与万舞庄没有任何关系!”
      公孙骏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哥哥,哥哥!”公孙池道,“你罚我吧,是我之前看不过眼才干的糊涂事!我知道哥哥想筹集军资,为国效力,盟会之中竟然无人响应,我看不过,我···我自作主张,犯了大错,请哥···请盟主罚我吧!”
      尽管公孙池竭力解释,阻止不了人心的动荡。
      “各位稍安勿躁,盟主早已吩咐下人,将公孙池所盗之物尽数归还,为此多有冒犯,待盟主处理此事之后,定然前往于受害兄弟致歉。”林清辉站出来拱手一番,出面说道。
      将兄弟们家中的财物盗走,然后再给他们送回来,这算什么?如此大的耻辱!就算他公孙骏能坐在盟主之位上,如此打脸,也太过嚣张了!
      这种酷似挑衅各个分头权威的行为,倒让众人对公孙家将要一家独大的猜测更加坐实了。当下有几个年纪稍轻的人愤慨出声,骂了几句粗话。
      若是以往日头正盛的公孙家族,他们必然一声不敢响,只是几年前公孙骏往西方边境捐献了大半家资,以至于万舞庄财力大损,庄中气象不复往昔,也不至于让这些不知根底的后辈嗤笑了去。
      当然熟知万舞庄与公孙骏手段的老人,自然抖了一阵,暗道这些小子不知死活。
      不过比起这些不知轻重的言辞,更多的人则私下揣测——没想到万舞庄已经将手伸到盟会众人家中了,也不知自己能否逃过一劫。
      如此念头一出,正是各自人心离散,威信动摇的时候。
      “众位兄弟无须担忧,我钟离月虽然不在万舞庄中办事,却也是个明白人,此前已经获悉,这公孙池所为,确实并非针对盟会中人。”钟离月突然开口道。
      众人知道钟离月已经脱离万舞庄,回去专心经营钟离化剑庄的事务,说话自然中肯,此时听她如此说,倒也压下疑虑,且听她道。
      “数月前公孙盟主召开的盟会内容,相信大家都还记得,说的是希望各位再次响应捐资往西,投送军资的事情。”
      钟离月来回踱了几步,缓缓道,“因为无关盟会利益,盟主当时只希望各家自愿出资而已,由于并未动用盟会强权逼迫,最后自愿响应之人,仅有两家,面对如此境况公孙池当时还言行激烈,最终导致盟议不欢而散。”
      听到她这般说,当下有人会过意来,大嚷道:“难道就因为当时我不愿捐出家财,这小蹄子就想到来偷不成?”那中年大汉愤恨得瞪了地上所跪之人一眼。
      “众所周知,守卫我们赵国西边疆土的楚大将军,与公孙家有姻亲关系,于情于理,也该伸出援手,公孙池的脾性大家也是略有所闻的,见到众人并不出手,必定心有不甘。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从北到南,将所到之处都私掠一遍,不过她人力到底有限,挑相熟的人下手,也是最省事不过。这也只能说是她个人的品行不端,丧尽天良罢了。”
      她故意在后面字眼说得重些,自然引起大家对万舞庄的怀疑转为了对公孙池一个人的恼恨。
      “这么说受害的,不单是盟会兄弟几个了?!”又一个人跳出来喝道,颇为义愤填膺,没想到这姑娘家小小年纪竟然胆大包天,已在赵国犯下了如此多的行窃之罪。
      “在抓获公孙池的时候,我们不巧遇到另一位苦主,当即被我等请来,可以指证。”钟离月说着,往后方一挪,示意他出来说话。
      白允卿心里亮堂得很,原来自己这次被人抓来,是这么用的啊。
      为着这姑娘的深谋远路,顾全大局,他已经满心佩服,当即也不含糊,从人堆里站出来,对众人施礼毕,仔细说了自己在彭城遭窃一事。
      白允卿说完,又移开半步,远远对公孙骏点了下头,退了下去。
      公孙骏看着来人,深邃的双目一眯,也不知感知到了什么,手指无意识地动了一下,对眼前的白衣男子极轻的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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