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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豫州三刀盟 ...

  •   一路颠簸劳碌,好不容易支撑到路况好些的地方,渐渐闻人声,车才停了下来。
      莫非到了?
      他拨开帘子,往外看去。见钟离和那大汉与一个铁匠摸样的人交涉几句,末了钟离脸色微暗,若有似无往这边横了一眼。
      待交代妥当,他们继续驱动起马车。
      众人穿过热闹的街坊,再行了约摸半个时辰,来到谯郡的北山下,几个人才上来替他们双脚松绑起来。
      三人人走出马车,抬头一看,见大路之左,松柏遮掩处立一座大庄子,庄前悬一块牌匾,上有黑底金漆的“万舞庄”三个篆刻大字。
      两边门柱雕刻镇宅异兽,张牙舞爪,愈加透出几分凶煞之气。韩恭玉见师父突然眉头一皱,当即问道:“师父,可有不对?”
      “没有。”白允卿摇摇头,轻声回道。
      大门微动,“吱呀”一声敞开来,走出一排护庄侍卫,个个威武雄壮腰悬长刀。为首那个却并无兵器,白面蓄须,浑然一副儒生模样,快步走了出来。
      “钟离还有张大哥,你们一路辛苦了。”他抬手道,“快快请进!”
      “那丫头太贼头,真折腾死我!若不是中途遇到钟离,我也不知何时才能收场。”张大汉也不跟他再多客气,直接大吐苦水来。
      “林大哥别来无恙,”钟离勾唇一笑道,“庄中,一切可还依旧?”
      林清辉窘迫地咳嗽一声,道:“大变故是不曾了,小事难不免有一些的。”
      “虽是小事,也要仔细理清不是?”与张大汉不同,钟离这次是兴师问罪而来,如今正好一道抓住了那丫头,看他们万舞庄还能如何袒护得了。
      “各位行程辛苦,不如先到厢房中休息。”他见人堆里站着被缚的数人,脸色僵了一下,委婉道:“二小姐既然回来,庄内人自然严加管教,钟离你就放心吧。”
      钟离月看了他一会,见对方神色坦然,心已知他此话授意者谁,当下心里又是一酸,忍了忍,对手下人道:“松绑!”
      公孙池双手被松解开来,也没有往常一般跟林叔叔诉屈,而是将身一转,过来扯了白允卿的衣袖,低头说道:“过门是客,我且带你去云水轩落脚罢。”也不等对方答应,就拨开围观数众,往南边小门拉过去。
      “那人是谁?”林清辉诧异道。
      “哦,那个啊,听说是···她自己认的未婚夫吧。”钟离一扬柳眉,似笑非笑道。林清辉总当她开的玩笑,想那人必定是小姐新认识的朋友,正心里欣慰着,这次带回来的人总算不是缺胳膊少腿的了。
      “对了,你可要先去见见大公子?”他问。
      “骏···盟主事务繁多,怎好让他抽空单独见我一个小小女子,”真说到他时,钟离月已经不似先前那般痴情摸样,早换上一副淡漠脸色,道,“若要见,自然议事堂上见了。”
      说罢转身往客厢而去,不带半分犹豫。
      女人说变脸就变脸,怎容外人猜透半分缘由,张大汉愣了愣,搔搔头,与林清辉交代几句,也拱手而去。
      过尽游廊,来到庄园中心,正是每个院落的交汇之处。放眼林木,竟然耸立无数石雕人物虫兽,千奇百怪,一时蔚为大观。
      他走过去,逐个端详。
      初时人物大多面怒狰狞,怒眉睁目,手中个个手持刀剑戈戟,颇有雷霆万丈锐不可当之势,路径渐渐走深,雕像人兽渐渐稀少,或有几头,也都化成慈眉善目,身披鸟羽,手执乐器的摸样。
      待三人行到中央,但见一头仁兽麒麟,踏火奔腾,立于阶梯祭坛之上,回首顾盼间一副咆哮天地的雄姿。在麒麟身侧,镇着三把并未出鞘的大刀,整个景象显得肃杀而庄严。
      看到这些古怪陈设,他心中一个猜测也得到了证实。
      昔周朝天下时,始重礼乐,创有万舞。
      万舞由文武二舞合演,开头武舞者手拿兵器先起,其后文舞者手拿鸟羽和乐器再出——雅乐的仪式意味浓重,这一进一出,一前一后,正是寓意着周朝统治者先以武功取天下,后以文德定天下的功绩。
      在当世,有一个叫三刀盟的组织,他们专门蓄养一帮武功高强之人,接受朝廷或者个人特殊委托,为其跨区域护送财物或人身安全,该盟会正是遵循着万舞之乐所涵要义,先以武功威震四方,后以德义取信天下,类似明清时期兴盛的走镖之业。
      不过相比起后世所作之镖局行当,这个三刀盟更是根基牢固,传承数代子孙,人脉关系上通朝廷,下达江湖,整个势力渗透了整个豫州境内境外,在赵国已经变成轻易动摇不得的存在。
      若是没记错,这万舞庄正是三刀盟在豫州的总坛。
      他看着四周巍峨的建筑,虽然不似江湖人传的那般神秘莫测,一砖一瓦却也是极其讲究,极具灵韵了。
      原来不知不觉,他们来到了这么一个了不得的地方。
      “看的这般认真,难道还很是欣赏不成?”公孙探头看着他细微变化的表情道。
      他回过神来,点头道,“这些石雕工艺精湛,动态如生,如有机会确实要好生揣摩一番才是。”这些古代匠人出神入化的传统技艺作品,无论从制作工艺还是年代传承角度,都很有研究价值。
      “我就觉得阴阴森森的,又恐怖,一点都不好看。”她皱着眉头。这些石头怪模怪样的她一直不喜,若不是陪他,她才不想多留。
      “这个,”他想了想,道,“大概因为我胆子比较大些。”
      分明绕着弯儿说她胆小呢!她待要生恼,可一抬头看到他柔和的浅笑,又恼气一散,心情反而渐转明朗。
      “反正我也出不去了。”公孙低头踢着脚下的一块小石子,颇为孩子气道,“···你愿待多久便待多久,我喜欢···喜欢看到你。”
      “只怕不能,”他摇摇头收起了玩笑之意,道,“等事情解决好,我与阿玉明日就···。”
      “什么明日?这里我说了算!”她突然瞪大了眼睛,向他吼道,“你若敢走,我有的办法让你倒霉!”
      少年淡淡扫她一眼,哼一声道:“任你说得如何厉害,总不离仗他人罢了。”
      “你、你!好啊,我便要仗着他人了如何!”她被这话一激,往日所有的任性霸道都回来了,当即唤道,“来人,这个人好不听话,快给我抓起来!”公孙向来在庄内是个横行无忌的主子,怎容忍有人稍微违拗于她。
      她一声令下,四周迅速有人闻声而来。
      白允卿脸色一沉。
      “你何必如此,”白允卿脚步一移,挡在跟前,冷然道:“我与阿玉但走便是,你面前也不再有什么不听话之人了!”
      “你!你也欺负我,我便连你一同抓了喂鱼!”她急得一跺脚,当即哭道。旁边的人听二小姐已经这般生气,自然莫敢不从。
      刚欲动作,却被一个声音生生喝止。
      “住手。”
      此时麒麟雕像后方,已经颤巍巍走出一个须眉尽白的老人。
      众护卫立刻将刀剑压低,不敢多动半步。
      公孙见到这人也是心下一惊,连忙将架势收住。
      “伯公,我刚刚是···跟他们玩呢。”她整了整容装,甜甜一笑道。若这世上还有谁值得她害怕,那么头一个是哥哥,另一个则是眼前这位了。
      “你当我眼睛瞎了么?老夫在此好一阵了。”他拿两眼将她一瞪,怒气哄哄道:“对待朋友竟然如此蛮横?大公子平日是如何教你的!出去疯了一趟又忘个干净!”
      “我不是···”公孙唯唯诺诺,不敢大声辩解。老人大袖一拨,挥退众人,自行走出麒麟祭坛,扫了眼下三人一眼。
      “怎么,”他道:“你的朋友,不给老夫介绍一下吗?”
      公孙池连忙将各自姓名说上,又推脱说几人刚刚认识,正该带他们好好玩玩,于是道:“若没什么事,伯公我们先走了!”
      “等等,你姓韩?”老人问。
      韩恭玉脚步一顿,回过头去。
      “韩,是个大姓氏。”他看着那个少年,抚动几下长须,又俯身问,“好孩子,可有字了?”
      他看着老人锐利的目光,却读出对方眼中轻微的不喜。
      “无字。”他道。
      “无字啊。”老人到底微笑着,似乎颇为合意,“也是,除了落后之齐国,其他几国都已不习惯带字了。”
      白允卿听他语气里的讽刺,皱了皱眉。
      “伯公讨厌齐国人,特别是姓韩的!”公孙在白允卿身边悄声道。
      他心中一动,阿玉是齐国人,也是姓韩,这个人莫非能知道些什么?!
      “咳咳,池儿在那嘀咕些甚么?”老人将手往后一背,严厉道,“还不带两位到厢房歇息,好生安顿了。”
      见对方摆出一副冷漠威严的样子,今日必然没有打算与自己这等生人多说的心情,他只好将这份疑问压下,随着公孙离开了中庭。
      公孙池将他们带到客轩,细细叮嘱奴仆好生招待二人,磨蹭一会,便不舍地离开。
      这丫头虽然性情暴躁,可是有时候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而且待人处事总还有几分义气,倒让人对她生不起厌恶来了。
      公孙池后脚一走,通报的人前脚就到,说是庄内主人请见。
      已经入夜了还要处理事务,这位盟主倒是十分勤勉之人。他想,这样正好,尽快解决了他们也不必在此处耽搁太久。
      正要前往,一旁的人却拉住他,并不赞成他独自前去。
      “你怕他们为难我吗?”他取出钟离刚刚还给他的短剑,笑道,“若论本事,我也未必不能制服他们。”
      少年抿了抿唇,摇摇头道:“师父伤势未愈,让我跟你一道去吧。”
      他心中一愣,是了,自己痊愈能力快,几天下来肩头已经大好,倒快忘了身上还带着伤呢,难为徒弟还替他顾虑。便点头应下。
      在通往大堂的道上,被庄主邀请的众人陆续碰头,张大汉看到师徒两人,还打了个招呼,说到底自己有些理屈,将人掳到此间,还是客气些好。
      刚要与白允卿瞎聊几句,眼角看见火光之下,后到的钟离一身红衣行走在夜色里,分外明艳。他喉咙一干,走得慢了些。
      她见到众人,只微微一笑,并不寒暄什么。倒是庄内众人纷纷为她让路,可她不肯走前头,一直不发一语慢慢走着,似有一抹愁思。
      “钟离,到家了,也不开心?”他低声问她道。
      “这里不是我家,莫胡说了。”她瞥了对方一眼,别过脸道。
      张大汉心里一叹,可面上还是憨厚摸样道,“什么胡说,在我们兄弟们心底,你早就是我们盟主夫人···”
      “连你也侮辱我?”她听到这话竟是目光中盈盈带泪,也不知听到什么闲言,大有心灰意冷之意,看得张大汉顿时一慌。
      他心神不定,差点忍不住喊出声:“阿月···”
      可钟离月到底不是一般柔弱女子,微微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清明,道:“今后你再说什么盟主夫人的混帐话,小心我割了你舌头!”
      说罢也不听解释,甩袖而去。
      公孙池在一旁听了一会,罕见地沉默一阵。
      最后甩甩头,又去缠那两师徒去了。
      众人说话间,很快来到一座临水而造的建筑前。
      前方空地两旁,摆着几个空的兵器架,不等号令,大家已经熟门熟路地摞下自己随身兵器,丢将上去。
      见到白允卿疑惑,公孙池道:“这地方与别处不同,来者必须一律去除身上所带兵器,方能进去。”
      “翟舞堂,取名万舞之翟舞,原为为周朝一段文舞之名。用在此,意为该堂是平息干戈,商议会谈之地,所以忌讳利刃。”林清辉走过来,也做出请的手势,道,“公子虽然是客,也不可例外。”
      原来还有这个规矩,他自然入乡随俗,取出腰间短剑,放了上去。韩恭玉迟了一瞬,才将小刀解开,挂在兵器架边缘。
      这么一蹉跎,众人大部分已经进了堂,在里面嘈嘈嚷嚷,好一番热闹起来。
      他不知名扬天下的三刀盟开堂会是如何个模样,今日有幸一见,也算不虚此行。于是带着徒弟走进人群里。满满一堂的人,站得里里外外都是,不全是重要人物,其中当然不乏一些临时拉来充当气势用的人。他们也不往里挤了,停在外围,抬头往高处看去。
      只见堂首处,盘膝坐着一位男子,面容俊伟,冷眉如刀,此时正举杯细饮一碗众人孝敬的京城美酒,满满一钟昂头干尽,滴酒未洒。
      众人佩服叫好,纷纷开坛痛饮一巡,那人移开酒碗,粲然一笑,颇有与众同欢之意。
      他还是这般。
      虽然眼光不曾瞩目过她,但仅这一笑,足以让她几乎压抑不住要喊他名字。可是她不会忘记自己此次的目的,她已经与万舞庄毫无关系了!
      她退后几步,不意撞上了身后的公孙池。
      两人对看几眼,却不曾动口。也不知她们之间有何过节,一碰上总要给对方脸色,又不像是苦大仇深的样子。
      相比起这两个人神色不对,更让白允卿感到纳闷的却是,现场大家的气氛···
      先前钟离和张大汉率领众人来万舞庄时的气焰,分明是算账而来,没想到双方一见面就喝酒谈天,称兄道弟,看来与这庄主私下关系似乎不错?
      正这般揣测,但见首座男子突然将酒碗一放,这番豪气云天的景象戛然而止,而众人也规矩地停止喧哗,各自找到自己排列的位置。
      “酬宾酒喝过,你们快站好,盟主要主持堂事了。”一旁的汉子低声提醒“好不懂规矩”的师徒二人。
      原来刚刚只是行盟会兄弟相见的敬酒之礼罢了。
      “大公子,人已经到齐了。”一旁的林清辉拱手汇报道,“不知可要按盟规办事?”
      “自然。”堂上那位男子清眸轻抬,淡淡道。
      此话一出,众人心下紧张稍解,暗赞公孙盟主处事公正。公孙池却脸色大变,似乎听到了什么骇人之事,愣愣地看着首座。
      哥哥,怎么会答应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豫州三刀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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