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淡月》月下小酌

8、第 8 章

　　在龙淡月收拾妥当即将入住皇女府的前五日，包括大皇女在内的四位皇女，三位皇子全部病倒，太医院包括太医令在内所有人共同诊治亦毫无作用。皇帝暴怒，连斩三名太医，发布皇榜，广寻天下名医。

　　宸寰殿中安然无恙的龙淡月安静整理自己的衣领，等身的铜镜中一身火红的皇女服的龙淡月朝气蓬勃，毫无病态。

　　“回去回了陛下，本殿无碍。”龙淡月眯起眼睛看向一旁守候的太医，坐到一旁的锦櫈上，“阿悠，束发。”

　　大祁未及冠的女子素来都是以玉环束发，松松的披在身后的，这个工作一向是吴悠来做的。吴悠取过玉梳通开龙淡月的长发，手指灵巧一动，被束成一束的长发穿过玉环垂在身后，将玉扣扣好，红线轻绕，忙完吴悠便退到了一旁。

　　“还跪着做什么？本殿也没苛刻你。”龙淡月起身，说实在不喜欢大热天还披着头发，但是这里的规矩如此，她也无法，“你回去照着本殿的话回了母皇就是。”

　　“臣。。。。。。微臣。。。。。。微臣告退。”太医说话间能听到牙齿磕碰的声音，这几日皇帝连斩三位太医，如今太医院已经人人自危。

　　“阿悠！你瞧，宫里的人命多不值钱。”龙淡月出了殿门，回头看了吴悠一眼，“为了不让母皇把太医院杀干净，我们去见见她罢。”

　　古拙的紫宸殿，龙淡月在烈日下静候皇帝的召见，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正午将近时皇帝传召了龙淡月。

　　立于紫宸殿中央，龙淡月躬身长揖：“儿臣见过母皇，母皇万福金安。”

　　皇帝狠狠地盯着龙淡月，咬牙道：“起来罢！”

　　龙淡月语中带笑：“谢母皇。”

　　皇帝一挥手，冷声道：“都出去。”

　　总管带着内侍统统退了出去，将紫宸殿的大门紧紧关闭。

　　皇帝看着龙淡月，终是忍不住心中的怒气，一声断喝：“跪下。”

　　龙淡月没有依言跪下，反而言语轻松地回道：“母皇，儿臣不跪，是为您好。”

　　皇帝悚然一惊，看向龙淡月的目光如同看到鬼魅一般，被怒气充斥的面孔渐渐惨白下来，呼

　　吸从急促变得轻忽，却随着一殿的沉默又短促了起来，终于能够开口说话的时候却发现竟沙哑到

　　几乎难以成句，从牙缝中几处三个仿佛恨不得嚼碎的字：“龙玉纾！”

　　“母皇圣明。”龙淡月浅浅一笑，仿佛还带着孩童的羞涩，眼中的红芒却渐渐明显，“龙玉纾的跪拜是为天下苍生，谁都经不起这一跪。”

　　皇帝狠狠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猛喘了几口气后，坐回凤座上，揉着额角道：“你与朕彼此心知肚明，你想要什么？”

　　龙淡月垂眸：“儿臣不是想要什么？只是想要知道龙玉纾是不是真的有约束龙氏子孙的能力，您该高兴，您的皇女、皇子都是正统血统。”

　　皇帝豁然起身，狠戾的目光如箭一般射在龙淡月身上，只听她恨声道：“朕真后悔把你留下来。”

　　这话说的太迟了，龙淡月垂首，掩下了所有表情：“儿臣谢母皇当年的不杀之恩。”

　　“交出解药，滚出大明宫，此生无召不得入宫。”皇帝突然间收敛了所有怒气，冷笑一声，“朕虽动不得你，你身边儿的吴悠朕可随时能动，不想他有事，就给朕老实点儿。”

　　龙淡月静立的身体微微一僵，宽大的袍袖掩饰下并不明显，垂下的头没有让皇帝看到她此时

　　的表情。龙淡月的表情略带颓然和自嘲，吴悠啊吴悠，竟然在决定舍弃你之后无论如何下不去手

　　了。龙淡月让吴悠去做这件事本身就有舍弃吴悠保全她在宫中最后一点人脉的意思，第一可以让

　　皇帝投鼠忌器，让皇帝知道龙玉纾并不是她能够完全掌握的；第二也是一种示弱，她手中仅有的

　　一位能够在禁宫中自由行走的棋子的消亡，足够在一段时间麻痹皇帝的视线。只要舍弃吴悠，这

　　步棋龙淡月就能收获颇多，只要舍弃吴悠。。。。。。

　　“儿臣谨记。”心中再如何千回百转，皇帝能听到的只有龙淡月恭谨中还带着笑意的回答，“请母皇保重凤体。”

　　这算是服软，皇帝的心情有片刻的平复，却又转瞬重归阴郁，她眯起眼睛，实权在握的皇帝

　　的气势铺天盖地的压向龙淡月：“朕知道，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离开宫中，朕可以成全你，将

　　你手中的人交出来，这是朕的底线。”

　　龙淡月暗自叹息，最后的一张牌已经出尽了，皇贵君留下的最后一批人手留不住了，这样一

　　来就算皇宫中还能留下活口，真正会忠心于她的也所剩无几。皇帝到底不是那么容易失去理智的

　　人，这位，心性之狠也算罕见了。

　　皇帝这一步在拿自己的皇女、皇子做赌注，或许皇帝比龙淡月先一步看清了对方，皇帝在等，等龙淡月不得不亮出底牌的一刻。皇帝清楚龙淡月不可能让自己背负上弑杀的罪名，皇帝放任自己的儿女成为龙淡月手中的棋，然后在最后将这些棋子变成自己的。

　　“儿臣会奉上解药以及名单。”龙淡月拱手，言语间一派淡然，这一仗她输了，虽然得到了最后想要的结果，付出的代价却庞大的超出了预想，“请母皇放心。”

　　皇帝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归于平淡，她淡漠地看了龙淡月一眼，挥手道：“下去罢！整理好一切，明日就离宫罢！”

　　龙淡月依礼退出紫宸殿，殿外阳光正好。龙淡月抬眸看去，阳光下是吴悠长身静立的身影，那人听闻殿门开阖的声音，转过身，看到龙淡月的一瞬，冰凉的目光微微一柔。

　　看到那仿佛碎玉沉进净水一样清透而静谧的双眸，龙淡月忽然释然，为这个人，输一次，无妨；为这个人，放弃大明宫全部的部署，无妨；即使他会成为她的弱点，也无妨。

　　“殿下，该回了。”吴悠从侍从手中接过自己的剑，走到龙淡月面前低声道，“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龙淡月洒然一笑，毫无顾忌的牵起吴悠的手：“是啊！该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