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淡月》月下小酌

5、第 5 章

　　龙淡月并没有做多余的事情，只是自那日之后每天都会去琉璃阁，有时甚至错过午膳。
　　琉璃塔的顶层是放置佛经的地方，龙淡月连续半个月都泡在了顶层，却没有找到任何与景圣帝有关的痕迹，这个人就像仅仅是史书上的人物，不过寥寥百字的描写。就算是五百年过去了，景圣帝作为一代中兴之主也不该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那张楠木椅也好，景圣帝的皇陵也好，都像是一个虚影，就好像景圣帝只是一个影子，存在的痕迹模糊异常。
　　龙淡月合上手中的书卷，坐到一旁的圈椅中：“阿悠，你说，景圣帝死了么？”
　　吴悠提过食盒，将茶点摆在一边儿的小几上：“入葬泰陵是有全部记载存档的，做不了假。”
　　“泰陵！”龙淡月看着玉碟中晶莹剔透的糕点，皱眉，“半个月了，皇帝差不多也该坐不住了，她也不怕我发现什么，还真是沉得住气。”
　　“琉璃塔历经五百年，各处修缮不胜枚举，若有什么隐藏的地方恐怕早已被发现了。”吴悠垂眸，夹了一块糕点递到龙淡月嘴边。塔顶窗户渗漏进来的阳光给他裁出一个侧面的剪影，这个清秀冰冷的少年一旦流露出温柔的表情，这风景足以令任何人心动。
　　眼前的糕点只有拇指大小，晶莹似水晶，可以看到里面鲜红的馅料，龙淡月咽下糕点，言语轻飘：“我想，假如有一天你对别人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会杀了你。”
　　吴悠闻言仅仅一笑，放下银筷，端起茶再次递到龙淡月嘴边：“殿下多虑了。”最终会把这样看着我的温柔的目光分给别人的是您，而我，到时又该如何？
　　阳光已经变成橘黄色，龙淡月垂眸凝视跪在自己面前的恭谨的少年，取过茶盏放在一边：“阿悠。。。。。。我。。。。。。”
　　“殿下。”吴悠垂手，内侍深紫色的长袍铺了一地，祥云的暗纹波光在夕阳中有些刺目，“该回了。”
　　龙淡月起身走下台阶：“起来罢！地上多凉。”
　　五殿下爱呆在琉璃塔的事自然有人会报告给皇帝知道，琉璃塔是上一位龙玉纾常住并离世的地方，皇帝怎能放心。
　　这一日，龙淡月刚刚用完早膳准备出门，宸寰殿外已有内侍久候，见到走出来的龙淡月立刻上前，施礼后恭谨道：“五殿下，陛下传唤。”
　　龙淡月哼笑一声，挥手让人赏了，悠悠然改了道上了步辇，皇帝还怕她抗旨不成？
　　“儿臣参见母皇，母皇金安。”还是紫宸殿，还是一殿幽雅沉静，还是龙淡月对凤座之上的那个人行礼长揖。
　　目光凝在这个小女儿身上良久，皇帝方才开口：“起身吧！”
　　龙淡月闻言起身：“谢母皇！”
　　皇帝也不赐座，语气难辨喜怒：“朕听闻，你最近未曾去过太学，可有此事？”
　　龙淡月言语恭谨亦没有情绪在其中：“回母皇话，儿臣不敢欺瞒，确有此事。”
　　皇帝似乎对龙淡月不冷不淡的态度感到不满，终是皱起了眉头：“你可知，太学所学对皇女而言乃开蒙受教之所，乃是我大祁兴邦立国之根本？你如此不上进，怎对得起朕对你的期许，怎对得起你仙逝的父君。”
　　龙淡月垂下的目光陡然一厉，这是她欠下的债，这个高位之人怎么敢在害其死命之后如此轻易的宣之于口，不咸不淡的语气里不由浮出些许讽刺：“太学所学不若琉璃塔内丰厚，儿臣不愿舍本求末。”
　　皇帝闻言，陡然一惊，龙氏传承渊源，龙玉纾的记忆代代相传，身为这一代的龙玉纾，龙淡月自然拥有这些甚至令整个龙氏颤栗的传承。
　　“母皇？”龙淡月抬起头看向凤座，目露疑惑，“母皇可是身体不适，儿臣着人宣召太医可好？”
　　皇帝面容上的苍白缓缓退去，终于下定了决心：“朕无碍，倒是你，你父君去的早，临去前百般难舍的便是你，你年岁不小了，皇城里府邸不少，你自挑选一个做你的皇女府，便算是朕提前为你庆生了。”
　　“儿臣，谢母后隆恩。”龙淡月谢恩，还不够，只是皇城还不够，无论去往哪个囫囵，只要远离京畿道。皇帝，你会亲自把自由送到我手中的。
　　回到宸寰殿不久，便有皇帝身边的总管带着皇城府邸的名册前来请安：“五殿下吉祥，奴才奉陛下口谕，为您送来了皇城尚有空余的府邸的名册，还请您过目。”
　　京都布局图是国家机密不可能让她一个可以说得上是毫无根基的皇女看到，皇城达官显贵皆居住皇城之内，而豪富便是再富甲一方也只能居于外郭城中，眼下这份府邸名册，必然是在皇城内显赫之处。皇女们封王开府从来都是新建府邸，总管拿来的空余府邸名册多是遭贬或者告老还乡奉府还朝的官员府邸，速度自然是快，皇帝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让她远离琉璃塔。
　　“为皇家女儿自不能远离宗庙社稷，便选在离大明宫最近之处便是。”龙淡月放下手里雕刻果香木的凿子，捡起另一边的锉刀来，“总管且回去回了母皇便是。”
　　总管闻言收起名册，躬身行礼：“奴才领命，奴才告退。”
　　龙淡月应了一声，总管才敢离去。龙淡月放下手中渐渐成型的果香木雕，依稀是个长身玉立、卓尔不群的男子形象，记忆中的皇贵君的形象。
　　“殿下。”吴悠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将酒壶放置在软榻旁的小几上，“请您稍微忍耐一下，出了宫中，我会为您找寻食物。”
　　“阿悠，过来。”窗外夕阳收敛了最后一丝色彩，龙淡月眼底的幽红却愈发明显。
　　吴悠依言走近，伸出手将龙淡月拥进怀中：“殿下。”
　　一夜无话，第二日圣旨一下，朝野震惊：皇五女人品贵重、仁孝敦厚，于其生辰赐其府邸以示恩宠。
　　圣旨装在漆金的木匣中，木匣外是鸡翅木的盒子，由总管亲捧至宸寰殿宣，以表皇恩浩荡。
　　龙淡月焚香以待，敬受皇恩。明升暗贬的把戏谁都会，这其中，皇帝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