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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她和他的斗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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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世纪法国宫廷白瓷花瓶一对,起拍价二百二十万。”
……
“十八世纪英国公爵胎瓷茶具一套,起拍价一百五十万。”
……
“伊斯考罕羊毛织驯鹿挂毯,长八米,宽五米,起拍价五百万。”
……
韦伊笔直得坐在座椅中,麻木的听着拍卖师一锤锤定音,锤音每敲定一下,一件件私人物品被封走,无以计数的财产仍旧无法填补弥天债务。
“小姐,请签字。”
每拍出一件物品,安澜修长的手指都会点在契约上,等韦伊机械的签字后,再扣上她的私人印件。
有人悄悄看向韦伊,奚落的期待着她像往常一样蛮横的砸烂这些被抢走的荣华,那些曾经属于她的,得不到,就毁了,这是韦伊的一贯作风,只是在最后当看到韦伊无动于衷的签字,印章,失望的移开眼。
韦伊一贯刁蛮,却从来不敢真傻到放纵,她知道自己拥有什么,不能奢求什么。
安澜心里很复杂,他想到小姐会闹脾气,会置之不理,唯独没想到她会如此平静的签字。
安澜在韦伊看不到的角度,默默注视着她的发顶,看到她签过华丽的字体,继续垂着空洞而美丽的眼睛把玩自己修长的指尖。
安澜突然想起他刚见到她是,就是被那双美丽的眼睛深深吸引,才会肆无忌惮的说出那句承诺。十年了,他已经忘记了亲手将他送去韦家时,一向高贵的母亲哭成什么样子。可他却从没有忘记第一次看到韦伊时的眼神,如同逆风低飞的海鸥一般孤傲。
“澜少爷。”保镖的呼唤打断了安澜的思绪。
身为侍从,就是曾经身份再尊贵,也不能再继续获得‘少爷’这个称呼。而安澜却是个例外,因为她所跟随的人,是韦伊。
但即便如此,从他被送往韦家的那天起,失去了对安家继承权安澜,一连尊称也被剥夺了姓氏。
“少爷,毕先生找您。”
来者一身工整的黑西服,白衬衫,二十五六的年纪,身形魁梧健壮,寸头干净利落,五官锋利英俊,身姿藏着军人般的敏觉和爆发力,却散发着一股不同于军人的肃杀之气。
那是毕惊海,卓家的麾下家族之一,也是卓家在军政中的一支利刃。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毕惊海的身份和安澜一样,不一样的是他从来都不是毕家的继承人,而是从小便专门被安排到卓承耀身边的保镖兼侍从。
毕惊海的到来就代表着卓承耀。
安澜抬头寻找,果然,卓承耀那张风光霁月的脸出现在二层的雕栏后。
十年的光阴,卓承耀成长的比任何人都迅速,五官舒展的越来越英朗,深邃的眉眼,立体的轮廓,混血特征越来越明显,他的身姿介于亚洲男人和欧洲男人之间,裹在合体的西服下,修长却爆发着力量感,常年的户外极限运动,让他蜜色的皮肤如阿波罗一般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单手扶着栏杆,墨绿色的眼睛注视着场下,像宇宙之神无情的注视着人间。
卓承耀很快发现了安澜的目光,礼貌颔首后,立刻冷漠的移开,如同每一个贵族般,承载着无尽的财富荣耀,高贵的,蔑视一切,无可撼动。
安澜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时候,他来干什么?来抢回那些曾经被韦伊夺走的东西吗?
“澜少爷,卓少命我将这个送来。”
毕惊海自觉不够资格和韦伊说话,韦伊不会理会他,这种事情在过去的十多年里已成习惯。
安澜看着他手中的支票,上面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他回头看着安静的韦伊,摇摇头,她不可能接受的,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
“小姐,这是卓少爷送来的,您看……”
安澜小心的观察着韦伊的表情,生怕她下一秒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而韦伊只是瞥了一眼支票,沉默了片刻,猛然抬头,目光精准的找到了二层的卓承耀,仿佛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在那里,看着她。
两双高贵的眼睛,四目相接。
安澜和毕惊海都有一瞬间的窒息,火星撞地球不外乎如此。
韦伊甚至能从卓承耀那张默然的脸上看出胜利者的微笑。
她讨厌卓承耀,从小就讨厌。她实在不能理解,卓承耀他妈生他的时候一定少生了点什么,否则怎么会从小和她抢到大。
韦伊慢慢扬起唇角,露出惯性的嘲笑。
卓承耀那张高贵的脸,一瞬间黑的能滴出墨来。
该笑的不应该是他么?臭丫头,都要破产了还有什么资本笑。
卓承耀放在栏杆上的手握的死紧,面上却无波。从小到大,他最讨厌的人就是韦伊,当然,且不提韦伊也是唯一有资格能够让他讨厌的人。
在他的思想里,韦伊和那些喜欢绕着他转的女孩们一样,喜欢他的东西,所以才和他抢。但是她就是比那些人都碍眼,都讨厌,因为她抢到了之后从来都置之不理,仿佛她享受的只是抢赢的胜利,从来不在乎对手是谁。
这让卓承耀莫名的恼火,恼火的要毁掉被她抢走的一切,让他无论何时都以能够挫败韦伊为目标。
爷爷叫他来安慰韦伊,他当然要来,却不是来安慰她,而是来羞辱她的高傲,把韦伊踩在脚下。多么让人热血沸腾?卓承耀快意的连看到他最不喜欢的乌云天都觉得格外清爽。
可当他真的看到韦伊从容的将支票折叠放入手包中,却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这代表她认输了么?代表十八年后她终于向他低下了高贵的头么?可他为什么没有丝毫胜利感?
他不应该高兴么?这是他十八年来赢得最轻松的最后一战,却让他觉得毫无意义,甚至觉得自己无聊之极,一切都无聊至极。
卓承耀的心里异常烦躁,烦的想把楼下的人全部扔去撒哈拉。
“慢着。”韦伊忽然开口叫住转身离开的毕惊海。
毕惊海立即止步,这是韦伊十多年来第一次直接和他说话,以往即使是命令,也都是通过安澜下达的,就仿佛他们这些蝼蚁,甚至不够资格让她使唤。
韦伊低声在安澜耳边说着什么,很快安澜便离开,许久,久到最后一件拍卖品已经被拍出价格。
安澜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个丝绸小袋,交到韦伊的手中。
韦伊捏了下袋子,感觉到里面坚硬的小东西,笑的有些得意,唇畔露出两颗经久不见的梨涡,将它递给毕惊海。
“拿去。”
毕惊海怔了一下,从韦伊白皙的指尖接过东西,转身走向二楼。
“少爷。”
卓承耀紧皱着眉头,接过丝绸小袋,袋子有些年头了,图案还是十年前流行的样子。
卓承耀打开袋子,一颗牙齿落到了卓承耀的手中,一同滚落了儿时的记忆。
那年他六岁,她五岁,韦伊因为贪玩磕掉了一颗门牙,心情很差,卓老爷子送了她一只象牙八音盒作安慰,还特意让卓承耀给她送来。
那时候卓承耀也正在换牙期,门牙有些松动。
当卓承耀心无城府的对着瓷娃娃般的韦伊笑时,那两颗白晃晃的大门牙深深的刺激了韦伊从小敏感的自尊心。
凭什么她没有门牙而眼前这个对着她傻笑的大白傻子却有?
于是韦伊本着自己痛苦也不能让别人舒服的理念,在佣人分神的时候抄起八音盒就将卓承耀的门牙打掉了。
卓承耀满嘴血腥傻眼了,他以为爷爷一定会惩罚韦伊,可谁知道韦伊竟然边哭还边告状,说他抢她的八音盒。
爷爷没有惩罚韦伊,因为他们的争抢历史可以追溯到还没长牙的时候,卓老爷子自然习惯性的以为又是一场争夺战,根本没人相信年仅四岁的韦伊会去陷害他,这件事情最终不了了之。
卓承耀却不能再忍了,他第一次意识到,韦伊抢走了爷爷的信任和宠爱。
那是他第一次开始讨厌韦伊,也自此开始主动和她争夺,主动找她不痛快。
很多年以后,韦伊在八音盒里找到了那颗被她打掉的门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本来想把它扔掉,但是一想到可以借此来恶心总找她茬的卓承耀,便把这个门牙放了起来,直到今天才猛然想起来。
韦伊慢慢移开她那双高傲的眼睛,她其实不是很记仇,但是如果别人恶心她,她也一定要恶心回来才行。
既然她的私藏品都被台上明面拍卖了,那么当然也不在乎卓承耀花钱买走一颗牙齿了。
卓承耀攥紧那颗已经发黄的牙齿,墨绿的眸子翻着怒浪,狠狠的盯着楼下的韦伊,厌恶的,鄙视的,羞恼的。
这才是韦伊,他唯一的对手,破产了还敢和他叫嚣的臭丫头,真让人忍不住踩在脚底下狠狠蹂躏。
不过一切都要到现在为止了。再见了韦伊,不,凭你的身份,以后再也不可能见到了,能为你这十八年的荣耀送行,本人不胜荣幸。
卓承耀唇角挂起和韦伊如出一辙的嘲讽,傲慢的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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