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露到秋风》江浔浔

15、入朝

　　后半夜时，发了一身汗的石竹醒过来了，她刚动，守在一旁的李沧漠便醒了。
　　“苍漠，我睡了多久。”石竹觉得嗓子干的难受，让李沧漠给她倒杯水。
　　“没多久，五六个时辰，晚宴的事你别担心，王妃已经让人跟宫里说了。”
　　石竹就着他的手喝了水，嗓子湿润了些，听了他的话，迷糊的问道:“啊？”
　　李沧漠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完全忘记晚宴了，说了句没什么，又给她倒了杯水。
　　石竹讷讷地接过来，突然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头皮一阵发麻。
　　“啊……太子妃还差人让我晚宴之后去她那儿的……”
　　李沧漠才知道还有这事，当下安慰道:“太子昨夜来过，应该会把情况说给太子妃听得。”
　　石竹闻言从被子里抬起头，无言地看着他，李沧漠没理她，偏过头去。
　　“苍漠……”
　　太子都来过，说明昨夜还是比较惊险，具体情况她需要了解。
　　“你不记得了？”李沧漠也觉得奇怪，昨天找到她时，她的状况明明是发生了什么事，现在这幅平淡的样子让人不得不担心。
　　“记得一些，我需要你讲讲你知道的事，我失去意识以后的。”
　　李沧漠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开口道:“我在小巷子里找到你的，当时你已经神志不清了，带回府后就发现你全身温度高的吓人，王妃担心就让子靖去宫里传信，陛下派了石御医来，他诊断后说你是精神不济，加之受过重伤才昏倒的，给你施了针留下药方就走了。”
　　石竹默默地听着，表情不见什么变化，至少在李沧漠看来是。
　　“石爷爷啊……”
　　李沧漠观察了一阵，见她既没有想什么也没有问起太子，也就放下心来，随意道:“你认识吗？”
　　“嗯，以前有个哥哥身子一直很弱，所以石爷爷经常会来。”
　　“是那个带你吃馄饨的哥哥？”李沧漠皱眉，他一直以为那人指的是温迦，可昨天她无意识唤出的人名似乎在说还有一人。
　　石竹拥被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目光不知落在何处，看不出在想什么，听了他的问话，一时也没什么反应，半晌才轻轻地点头:
　　“嗯。”
　　李沧漠张了张嘴，一时竟无话可说。
　　静默的时光流转，很快屋外霞光微照，天渐渐亮了，石竹望了望窗纸，掀起被子准备起来。
　　“今日得去早朝，你去让方伯给我准备点早饭。”
　　李沧漠知道阻止不了她，看了她一眼，只嘱咐她把药喝了便离开房间。
　　待他走后，石竹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床边压皱的一角，这人应该是陪了她一夜，可她却没办法告诉他真相。

　　石竹入宫路上遇见了慌慌张张的温子靖，他一身官袍穿得歪七八扭，远远看到她时满脸的慌乱，甚至想转头就跑。
　　“子靖。”石竹开口叫住他。
　　温子靖僵硬地笑笑，慢慢向她走来。
　　“姐，你身体好了吗，怎么不多休息几天，陛下不会怪你的。”
　　石竹没有接茬，替他整了整衣衫和官帽，问道:“你昨晚去哪儿了。”
　　温子靖本是别扭的偏着头，听到这话猛地转过来，惊愕地看她。
　　“方伯告诉我的，他说你昨夜跑出去后，今早才回来草草换了官袍。”
　　“……是吗？”温子靖松了一口气。
　　石竹看他讪讪的样子有些奇怪，又不欲多问。
　　“不想说就算了，不过……”石竹顿了下，有些犹豫，但还是继续道:“你是不是该成家啦？老去那些地方不太好吧。”
　　温子靖反应不过来，迷茫的看着她，过了半晌，脸骤然通红，急急辩解:“不是啦！你都病倒了我怎么可能跑去那种地方呢！”
　　“这么说平时有去？”
　　“没有啦！怎么可能去！”
　　“那就不太正常了。”
　　石竹托腮认真思考起来，十七八岁的美少年怎么可能一点情事都不懂呢，大漠里她带的那些兵哪个不是打完仗就往酒馆里钻。
　　“你们聊什么呢？”
　　温梣远远就看见他们在大殿外吵，子靖更是满脸通红地炸毛，熟知他刚走近，子靖脸更红了，竟然招呼都不打转了个身就跑了。
　　看见子靖不寻常的反应，石竹若有所思的转头看他，温梣也有些愣，尴尬的点点头靠过去，与她并排走着。
　　他与石竹年纪相仿，年幼时更是最闹腾的一对儿，虽然隔了多年没见，两人之间的默契与牵绊却是不会变的，昨日他虽然没听到最后，大体发生了什么还是清楚的，此刻见她毫无所觉地来上朝，心里腾起一丝不忍。
　　“身子好些了吗？”
　　“嗯。”石竹点点头，简略的答道，虽然只有一个字，仍掩不住不知是本身就有的还是大病初愈后才有的沙哑。
　　温梣觉得心里堵的难受，知道原因后，再听到这声音只觉更加刺耳。
　　“是吗……对了，今年开始户部就归我管了，以前师傅老骂我功课不行，就只有珠算可以，现在竟然真的干这算账的活计。”温梣苦笑着摇摇头，不免觉得讽刺。
　　石竹知道他最是放荡不羁的，从小就玩性大，那时珠算背的不多，他便只在这一门上花功夫，好歹有个强项，陵帝责问起来好过些，没想到现在真的要靠从前他最瞧不起的东西立足朝堂。
　　“也挺好，户部事关国脉，由殿下来管，太子也能放心些，以后我们的兵饷粮草可有指望了。”
　　温梣停下脚步，愕然地看着她。
　　石竹走了几步见他没有跟上来，转头疑惑道:“怎么了？不走吗，早朝快开始了。”
　　“……没……没什么。”
　　温梣缓缓地摇了摇头，紧走两步跟上去。

　　啊，是啊，她是个打仗的将军啊，干的是杀人的事啊，即使站在这禁宫里，这朝堂上，她的身份也只是武将而不是郡主。
　　一切早就不一样了。

　　早朝上，太监宣读了西北传来的战报:
　　“臣等奉皇命击杀贼寇，已于腊月二十四日收复风逾关以西羌人所占十四城，羌人大帅胡绿耶战败率残部溃逃，已命副帅暂驻西北以慑羌贼，总帅温季因混战中受伤，回京行程暂缓，预计十五日回京述职，愿帝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