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青楼》伯牙绝弦

8、整人

　　“你，你，你想干嘛？”
　　“干嘛？”冰山脸冷哼一声，“伺候我沐浴更衣！”
　　沐浴更衣？香香惊讶地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要我一个黄花大闺女伺候你沐浴更衣？”
　　“怎么？”冰山脸眉一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随即嘴角斜斜一勾，俯身靠近她。他的气息暧昧地抚在她脸上，香香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你说你是什么？黄花大闺女？”
　　“咣当”——香香的脑袋当机了。
　　冰山脸得逞地笑起来：“原来这就是你的庐山真面目！”说着一把固定住香香的脑袋，把她的脸拉到他面前。
　　“你，你，你想干嘛？”香香又惊又羞，结结巴巴地问。
　　冰山脸不回答，抬手蘸了不知哪来的水，忽地抬掌狠狠抹在她右脸上。
　　“啊——”后知后觉的香香意识到右脸上的胎记，见鬼一样狼嚎起来，“冰山脸你干嘛啊——你个变态，死变态！”
　　香香一下跳起来，却惊恐地发现座下的客官都用一种更惊恐的眼神看着她。她该不会……香香放眼环顾四周，又低头看看柜台上一滩可疑的液体。
　　“呵呵，大家吃着喝着，继续继续……”擦掉额头上的两滴汗，香香赔笑。
　　众人看着粉润的樱桃小嘴旁不雅地垂挂着的可疑液体搭配别无旁人的丑陋胎记，一颗媒婆痣耀武扬威地在旁炫耀着，纷纷不做声，默默地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香香看着客官们对她从惊讶到惊恐到惊叹的丰富表情变化，复又盯着柜台上的口水看了一会儿，想到方才梦中秦晏的所作所为，感慨，看来自己果真对冰山脸心有余悸。
　　“花大娘，你在这做什么？”
　　温柔的声音响起来，香香扭头朝一旁看去。一抹月牙白的挺拔身影立在她身侧，微微勾起的唇角与白皙的脸庞仿似刚出浴的美人，这让刚刚醒过来的香香的灵台又有些懵。
　　“我……”她难道要说在这补回笼觉吗？说到回笼觉，香香又想起来一些什么，默默地抬起袖子，默默地将桌边的口水胡乱擦了一擦。
　　“莫不是在这等我？”语罢，他似是恍然大悟般一笑。
　　香香脸一红，慌忙跳下高凳，跑开了。
　　邱络看着那个一蹦一跳跑开的纤细身影，“嘭”地一声，以“狗啃泥”的姿势结束这场蹦跳。邱络摇了摇头，缓缓收起嘴角的笑容。
　　香香觉得自己很憋屈。首先是在冰山脸的威逼下做了那么一个受虐的梦，接着睡觉流口水的不雅习惯被全青楼的客官们目睹了，随后还栽了个四仰八叉。要是这样就结束了，香香也不觉得什么，因为这原本也只属于她日常生活中的家常琐事，她已经任命般地习惯了。可是，起身到一半后再次绊到裙摆，往前一扑，再次翻倒这是个什么情况？不过幸好香香聪明，眼疾手快地抱住了面前的柱子，终于，她免于再次栽倒。香香在庆幸的同时也不忘感慨一下柱子的救命之恩。
　　这根柱子手感不错啊……香香动手挠了挠，柱子却动了，由于香香全身的重量几乎都聚集在手上，柱子这么一动，香香也被那么往前一拖。可是柱子怎么会动？香香疑惑地抬头，瞬间，她耳边响起了万千鸣钟的声音，把她的脑袋敲地很晕。
　　为什么冰山脸要恰逢这个时刻出现？为什么自己好死不死正好抱住了他？抱就抱了干脆扑倒也就罢了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这样以奴仆的姿势跪趴在他面前？这让香香仅存的一点自尊心也“噼里啪啦”地碎了。
　　“不必行这番大礼。”冰山脸悠悠地说。
　　香香的自尊心终于碎成粉末。
　　香香原本是想好好整一整冰山脸的，哪知道因为自己的不争气，反被冰山脸得了便宜。果然梁子结得更大了，香香一面沉浸于她自己失了面子的悲怆中，一面又陷于对冰山脸的怀恨在心中难以自拔。于是吃晚饭的时候，香香不免愤恨难抑，跑去坐在了冰山脸的对面。
　　青楼的传统一向是吃饭分主客桌。青楼的姑娘和相关人员坐主桌，其余住店的客官们三两成群，散乱分布。按以往惯例，香香都是坐在主桌的正中的，可是今日，梓潼等待良久，也不见香香的踪影，却在二楼看见了她。她的对面，坐着的正是秦晏。
　　梓潼一愣，随后立刻恢复平静，吩咐春春布好菜便招呼大家开饭。
　　秦晏看了眼对面端坐着怒视着他的香香，一口银牙被她狠狠咬着，一副与他不共戴天的模样。他眸色微闪，别过头去看向窗外。
　　香香看到他一副与我何干的表情以及他果断忽略她的架势，火气愈盛。
　　“喂！”香香压低声音喊他一声，却见冰山脸只是微微偏一偏头，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喂！”香香拔高一个调，可是这下冰山脸连头都没偏一下，兀自观赏着窗外的风景。
　　“咕噜咕噜噜——”香香正要发怒，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两声。这两声倒是成功吸引了冰山脸的注意。她看着他的目光自窗外挪回来，又从她头顶灌溉下来，香香自觉丢人，略微撇开视线，却分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隔着桌子停留在她的肚子上。
　　但是香香又怎是会被这一两声肚子叫绊住脚步的人。她立马推卸道:“看来是有人饿了，我也略感饥饿，冰……秦公子我们开饭吧！”说着执起汤匙给秦晏盛了一碗汤，傍晚的风拂过，香香鼻尖缭过一阵细微的异域花香，眼眸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些许得意之色。
　　“来，秦公子尝尝这上鲜汤，”她敛去眸中之色，将汤碗推至秦晏面前，“这上鲜汤融合海鲜、莲子……”
　　“嗯。”秦晏打断香香看似要进行长久的滔滔之语，淡淡地瞥了一眼那碗汤，应了一声，却并不动作，眼神所及却是瞧着香香的手。
　　香香的手纤细白皙，指甲圆润，可是虎口处却有两道细小的疤痕，愈合已久，颜色呈现肉粉色，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这么两道小小的疤痕，香香根本已忘了它们的存在，秦晏却是一眼便看见了。
　　香香看着冰山脸这么盯着自己手里的汤看，有些不明所以，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难得她有心给他盛汤，虽在汤里做了一点手脚，却也只是添了一味无伤大雅的粉料，除了会让他浑身无力上几个时辰，其他也无甚副作用，就全当放松身心嘛，可是香香看着秦晏冷淡的样子，忽然气不打一处来。她“啪”地一下放下汤碗，碗中热汤堪堪溅出几滴，秦晏不甚顾及汤汁，却是一把抓住了香香的手。
　　这是，什么情况？
　　香香愣愣地看着那只抓着她的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只见那只手细细地抚摸了一下她的虎口，隐约凸起的疤痕令秦晏的眉微微一皱。
　　“你多大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问让香香一瞬间语塞。
　　“我……”香香支支吾吾，“我忘了……”她当然不能告诉他她才刚是及岌的年龄，她时时刻刻牢记着，她是青楼的领头花大娘，是青楼的大掌柜。一想到这个，香香就感觉自己头上的光环是伟大的。她握了握拳抽出自己的手，道:“许是三十七八了吧。”说着淡定地抓起桌上的一只肘子骨，旁若无人地开始狼吞虎咽。
　　秦晏看着她囫囵的样子，心中反复斟酌了几遍这句三十七八，看来她说归说，信不信便是他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