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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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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她喃喃地伸出手,擦去她脸上的血污。佐仓夫人侧身倒在地上,微微睁开眼睛,嘴巴动了几下,粉色的气泡咕噜咕噜地泄了出来。
佐仓桃子小脸苍白,仰着躺在母亲身边,半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她的喉咙上有一道显眼的伤口,还在渗出血迹。
“爸!你做了什么!”
佐仓神父听到她悲痛愤怒的呼声不禁浑身一颤,紧接着,那双无神的眼睛扫过地下两人血肉模糊的身体,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是我做的吗,杏子?”终于,他问出了这一句话。佐仓杏子发了疯一样地拿出Soul Gem替母女俩治疗,红色的战斗服在夕阳里闪闪发光。她早忘了替自己开身为魔法少女的事实,再说,这种情况下也没有什么可能性能瞒住。
“爸爸,你说过,人的主宰不是神,”她还没说完就变回了常服,“人的主宰,是人。但是你看看,你看看你做了什么!神不会像你这样恶毒,神不会像你这样绝情!你杀了妈妈和桃子,向妻儿和女儿举刀,就是你主宰自己的结果吗!”
“我做了什么?”被松绑的佐仓神父望望女儿,望望自己,居然咧着嘴笑了起来。
“哈,我做了什么?”他拍着腿大笑大闹,佐仓杏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母女俩,无瑕分身去理会这个已经半疯的可怜人。她不会为他接下来的任何胡闹举动担心的,是的,这个时候保持沉默已经是她的仁慈了。
黑色在Soul Gem里打着旋儿聚集,佐仓杏子已是满脸大汗接近虚脱,她从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如此密集地输出这么多魔力。为什么还不行?她双手颤抖,肌肉在痉挛,唯恐真的与母亲和妹妹天人相隔——她是多么希望自己的魔力能将她们从鬼门关拉回来!这份心情是如此迫切,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那样缓慢,慢成了永恒。
而她们似乎是要永远睡下去一样,母女俩一样美丽的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孔,让她的心里的绝望一点点增加,胃里也在不住地翻腾。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咸咸涩涩的滋味里搀着浓郁的苦。
夕阳透过玻璃窗照进教会,地上的鲜血混着彩色玻璃的投影,神圣肃穆的氛围里掺杂了一丝悲壮惨烈的气息。
埋头于治疗的佐仓杏子听到“啵”的一声,当她抬起头的时候不禁张大嘴巴。她看见父亲拾起尖刀,插入心房。
“杏子,瞧,我做了什么……”男人赎罪一样地朝着她们的方向下跪,佐仓杏子浑身无力地坐倒在地上,她的大脑已经来不及处理这些过于意外的事情,像是被强行切断思维一样。
她想冲到他面前为她治疗,可是身体却像被束缚住一样动弹不得。一切在她眼前模糊,变形,化为虚无。她陷入了沉睡,只依稀记得,那一日的结尾,残阳似血。
“杏……”
眼皮沉滞,脑子却像在等着这一刻一样,强制命令自己睁开。
“子……杏子?”
红发少女几乎是扑到了母亲的怀中,佐仓夫人不由得又是宠溺又是惊讶地摸了摸大女儿的额头:“你怎么了?一直在说梦话。做噩梦了吗?”
“嘻嘻,姐姐做噩梦了。”佐仓桃子学母亲说话,自己费力地扣起纽扣,小小的指头还不是很利索。
“妈妈……”佐仓杏子企图将这副形体,这种气息,这份记忆永远刻在肌肤上,脑海里,灵魂中。佐仓夫人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没有打扰她这时的撒娇。
“姐姐哭鼻子了,羞羞,羞羞。”
“桃子,桃子啊……”离开了母亲,佐仓杏子不由分说地将妹妹搂到怀里紧紧抱住,摸着她柔软的头发,环住她小小的肩膀。
“怎么了杏子?真的做了很可怕的梦吗?”佐仓夫人看出了女儿的异样,温柔地问道。
“嗯,很可怕的梦啊,”佐仓杏子的眼泪簌簌地掉下来,她努力地一遍又一遍地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梦里面的你们,我都没有办法保护,眼睁睁地,眼睁睁地看着爸爸,妈妈,桃子离开,剩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怎么会!我们不会离开你的啊,傻孩子。”佐仓夫人的声音很柔和。
“妈妈,请你多劝劝爸爸,让他不要再捣鼓那些新教思想了!那么危险的东西,害了我们所有人……”佐仓杏子一时没忍住,冒冒失失地说了出来。看到母亲脸上的诧异,她捂住了自己嘴——泄露了一周半后才会发生的事情,她怎么可以这么莽撞!
万一追究起来,难不成还要冒名承认自己私自翻阅过父亲的私密笔记本吗?承认就承认管不了那么多,现在必须把一切扼杀在萌芽里——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坚定了起来。
“杏子你在说什么?跟你爸爸有什么关系?”佐仓夫人一脸疑惑,甚至想伸手去量她的额头温度。
“我要跟爸爸好好谈谈,希望妈妈你能帮我和爸爸约个时间,明天,不,今晚!”
操起一副大人办事的口吻,佐仓杏子走出卧室,一口气跑到盥洗室洗漱。
等到她用完早饭回到卧室,母亲和妹妹早已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蹲坐在床单上的QB。
“你好,风见野市的魔法少女。准备好今天的魔女狩猎了吗?”佐仓杏子几乎是扑到它面前。
“QB,我是佐仓杏子……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我怎么又回到了今天!”她平稳住呼吸,尽量通顺地把话说了出来。
“你的许愿,一切都能以愿望和其解读作为解释的契机。”白色小兽摇了摇尾巴,蹲坐在她面前。
“愿望?”她喃喃自语,“那个时候的愿望是……一家人,亲密团结地在风见野生活……”
等等,她好像明白了什么。猜测的事实让她握紧了拳头,指甲刺进了肉里还不觉得疼。太阳穴两侧嗡嗡地响,眼前一黑,居然有种想晕倒的抽搐感。
不能单纯地以“回到过去”解释,应该说,只要家庭破碎,这个时间段就会被终结,因为违背了愿望里的“一家人”。
要是一家人搬离了风见野呢?会强迫她再来一遍吗?
出了致命的意外呢?还会重新读档似地再来一遍吗?
佐仓杏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召出了自己的Soul Gem。沉甸甸的物体在手里拿着格外安心,她努力不让自己的思绪滑向更深处:“Soul Gem已经需要净化,QB,我需要即刻开始搜索魔女。”
红色的Soul Gem躺在她的掌中,块状的黑色明显地浮在表面。佐仓杏子边说边向门外走去,虽然还没有变身,那种充溢掌间的战意已经让她头脑发热。
QB跟在她身后,佐仓杏子直接搭上从城郊去市中心的车,向上一次遇到的第一个魔女出现的地点进发。不管这一次有没有Grief Seed,只要她知道那里有魔女出没就可以了。
迫切地需要宣泄出一切,那种情绪暂时不能去想是什么。
需要流汗和流血才能消除的阴影,已经沾上了她的衣角。
什么时候开始疯狂地热衷于战斗了呢。尽管能娴熟地用逐渐磨练完美的战术击杀魔女,用Grief Seed吸取掉Soul Gem的污浊时,整个人却完全没有那种雀跃的感觉了。一切都是在履行义务,为了生存而战斗——失去了某种精神寄托的苟延残喘,只让她感到厌烦。
不过,战斗总归是战斗,只要在胜利的那一刻降临之前,手上的赢面从来都是零。
要么胜,要么败;要么生,要么死。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和直接,哪怕再多的借口理由再多的推脱修饰,血溅当场化为尘埃就是输家的下场。
用长枪干脆利落地劈开一个处于穷途末路的魔女的身体,她在空中翻越180°,稳稳落回地面上。晚风的声音如泣如诉,她变回常服,拾起不远处的Grief Seed,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这才是深秋,她感受到的冷意却近于严冬。
数不清是第几次,从噩梦里尖叫着惊醒的佐仓杏子满脸大汗地坐起身来。妹妹桃子打着哈欠拧开了床头灯,睡眼惺忪地望着她。她只能尴尬地笑笑,哄妹妹睡下,叮嘱她不要告诉父母,然后关灯躺下,辗转难安。
她偷偷开启了父亲的箱子,将那本金色的笔记本藏到自己的枕头里,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翻阅。父亲的字迹端正隽秀,清楚工整,句子念起来也是朗朗上口,音韵优美,文辞连贯。
而使这一切都失色的,是他的文字下蕴藏的思想。佐仓杏子从来不知道信仰还可以这样被定义,精神可以这样被描述,世界可以这样被构建……她的父亲在某种程度上是理论界的天才,她承认他的才能,并为之而骄傲。
可是,纵然是为了这样一套完美的教义,她也不能认他的做法。将自己和家庭毁灭的举动,是绝对不能原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