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怀抱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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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就这样与现实相互交叠在一起，迷离之后是讶异，再便是意外和难堪。那双冷静自持的瞳眸之中倒映着一方熟悉又陌生的女子身影，微张着唇瓣，慌乱失措，面色彷徨，满副不可置信。
意识到那是人眸中倒映的自己，一刹那，沈暖心中莫名漾起一波伤感愁绪。这许多天的时间，其实依旧不足以令她对目下的一切感到安心，更枉论熟识与习惯。
或许是睡梦迷乱人心，会让人在初醒时分感到脆弱与不安。沈暖心下纷乱，而目光另一端的那抹注视，让周身的不适更增添了几分。她回避开，直着身子僵在那弹丸一隅，却听身边有低沉的声音缓缓问道：“是做了噩梦？”
沈暖紧抿着唇瓣不言声，那人便也不再多问，两人旋即恢复沉默。
梦中的情境历历在目，那抹傲慢而冷清的身影分明就属于面前这人。果然是这些时日被他荼毒得太深，欢喜安乐甚至生死存亡都与这人息息相关！就不知自己睡梦中也难以释怀的顾虑他能否知晓，会不会将自己内心深处藏匿着的煎熬与慌乱瞧得分明？
不知为何，梦境过后，却在心底留下了太多的涟漪，一时竟覆盖住了本性中乐观跳脱的部分。沈暖心中说不出的苦涩，其实这样的情绪并不陌生，午夜梦醒，望着陌生的房梁，抑或点一盏明灭不定的烛灯，在镜中照应出这张陌生的面庞，这种时候，总会让她产生难以自持的落寞与无措。
苦涩的滋味再加咀嚼，不过就是自怨自艾，加速悲伤情绪的蔓延罢了。沈暖不愿承受被动，徐徐吐出口浊气，转瞬便又是一副笑模样。
只可惜冷清如斯，他这样的人，终归是极难相处。沈暖将醒时分无暇思虑甚多，机会一旦错失，仿佛便再也无法寻到同他平和交流的突破口，所谓拒人于千里之外，便是如此。
偏沈暖就爱挑战些观之颇有难度的事，一时心念起，探头探脑主动偎在人眼皮底下，扯出一抹明丽的笑：“那您方才是不是在关心我？”也不等人回答，旋即便自行溜出一水儿答案：“您说的对，我真被梦魇住了呢。偏偏太过真实，睁开眼睛的一刹那，竟都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果然那人眸色见深，重新调转回视线看向自己。沈暖神秘兮兮道：“那您能不能猜到，我梦见了谁？”
让她及其意外的是，那人眸底竟微微起了一层笑意，同平素里沉稳自矜的样子大为不同。只是依旧不理会她满副的期许，却在这一瞬间蓦然向她探出手去。
沈暖心跳得厉害，这人披着温和的表象，做出的举动难免更加叫人捉摸不透。有黑沉沉的身影向她徐徐倾附而下，紧接着便是那双皓白而遒劲的手臂，蓦然在她面前一晃而过。
明明危险十足，却被他做出了蛊惑的意味。然而转瞬之间，身形调转，那双手掠过她的肩颈，撩起她身侧的帘纱，窗外明艳艳的阳光倾注进这狭小的车舆。
“就要到了。”话音收尾的瞬间，他已恢复正襟危坐，凿凿目光望向不知名处，一切恍若从没发生过。
也的确什么都没有发生，只可惜雁过留声，扰乱了一池春水。
车舆缓缓停下，外方是沈清的声音：“王上，已经到了雁鸣山脚下。”
收到那人清浅的一抹示意，沈暖连忙识趣地紧跟在人身后要下车。那人身姿矫健，一袭白衣纷飞飘扬，带起一丝仙风道骨的意味。沈暖正自品美，却诧异地看见，那人立于车旁，面对着她，夷然抬起手，掌心朝上，迎向她。
沈暖受宠若惊，心中狐疑这人怎会突然转性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却在下一刻敛了疑虑，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明显小了数圈的手搭在他的手中，借着劲道跳下来，翩跹行至他身边。
却不料他施加在自己肌肤表面的力道并不见松开，反而微微上移，不容抗拒地攥住她的手腕，牵引她随他一路同行。
沈暖实在太过意外，这种感觉像是虫蚁食心，搅得人麻痒难耐却又莫可奈何。不会感到厌恶，她打从心里认定这一点。不知为何，突然想到皇帝，此时若换做是他，大概会令自己作呕，然而现下不是。欢喜谈不上，但意外之中总归夹杂着些许莫可言状的惬意，就像数九寒冬里的一缕暖风，反差之间，令人心生慰藉。
他步子迈得不快，然而腿生得长，是以沈暖有种脚下生风的错觉。被人紧攥的手腕肌肤一片灼热，以致身体别处仿若失去了知觉。
面前就是上山的路，那人终是停了脚步。沈暖收敛心神回身望去，却见柳梨连同沈清与其他随侍众人依旧遥遥立于车舆处，并没有从后跟上。
沈暖收回视线，心下实在疑惑：“王上，您是要我从旁陪侍做什么呢？”
见人眉梢轻挑，转瞬又觉自己问得呆傻。头顶就是山，面前就是上山的路，答案显而易见，当然是要上山，可上去做什么呢？莫不是要邀自己一路观景？
才扯出个了然又体己的爽朗笑颜，眼梢无意识向上瞥，在瞧清这山十足十的高度之后，一下垮了脸。沈暖微皱着眉头面现愁绪：“您怎么不让人提前知会我一声呢？这山好高，我大概穿了一双不太合脚的鞋。”
顺着她的话语朝下看，果然一双纤巧的足面包裹在嵌珠流云锦纹布之中，鞋底极薄，行走之间轻盈无声，情致有余，然而显然不适宜登高行远。
沈暖心下天马行空，自导自演了一出热闹的对垒赛。一壁的呼声在心底叫嚣，让她赶紧拒绝人不着边际的邀约，这么高的山，这么险的路，爬上去怕是半条命都没有了。然而另一边，心底有个声音在暗暗给她鼓劲，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早先还说要为王上尽忠尽力，怎可这么点阻碍便知难而退？更何况，七夕佳节，难得万里冰山有了消融的迹象，怎么都得牢牢把握不是？
她犹自想得欢乐，不自觉咯咯笑起来。待到醒回过神，那人已然在前迈开步子。
“真要上山么？您等等我。”
他竟果然停了脚步等她，在她靠近的一瞬，蓦然将她捞起。
沈暖惊得魂飞魄散，身子失了重心，飘飘晃晃之间落入了一方有力的臂弯，就这样齐整整囫囵落入了他的怀中。
目光尽头是他骨节分明的指节，勾在自己膝窝里，留下若隐若现的痕迹。大腿上温度骤然急升，那压实的触感大体就是他的臂腕。不知怎的，沈暖没了贼胆，脸上烧得厉害，失去了话语的能力。却听耳畔响起一道魅惑悠扬的叮嘱：“用手揽紧我。”
沈暖再不客气了，挑了手臂高高兴兴环住人肩颈，甚至挪动着身子寻找到一方最舒适的位置蜷缩。这些都不怵，唯独还是没胆量同人大模大样坦然相视。磨磨蹭蹭挂着小心偷瞄过去，撞上了人家天人凿刻的脸廓子。深邃的眉眼，英挺的鼻，再向下，便是那线条分明的唇线，利利落落首尾，干净无瑕疵，彰显着主人的尊崇与犀利。
他绝对已经发现了自己正在瞧着他吧，沈暖心里这样断定。可人目光夷然神情无异，端是坦坦荡荡不见分毫别扭。这在无形之中催发了沈暖的胆色，让她更加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人如画的眉眼，魅惑人心的神气。
也不知如此过了多久，沈暖终是意识到自己的粗神经，张了张唇瓣寻找合适的说辞，话语之间颇为过意不去：“这样抱着我，您累不累？”又腾出一只手来遥遥向山顶指去：“这山那样高，我虽不重，可您抱着我到底吃力……”
习惯了这人素来的缄默寡言，本以为这次一定又是自说自话，却不想他竟果真停了步子，语气并不严厉，却也仿佛颇为较真：“沈姑娘是更想自己走？”
他乍然替换的称呼让沈暖微一怔愣，转瞬想起初初离宫时沈清的嘱咐，随即煞红了脸蛋，不知出于何种念想，竟将面庞窝在了人肩颈之间，呢呢喃喃道出一声：“走得脚疼，我不要，还是爷抱着我吧。”
如斯的环境如斯的人心，沈暖不知自己究竟怎么了。或许是还沉浸在来时路上那场诡秘难测的梦境之中，迫切想要给予身心一个可靠的依附。更或许，这根本就是内心深处的叫嚣，一方的执念战胜了另一方，激得她不由自主做出这般举动，说出这番言语。
她埋在醉人的体香之中不敢再抬头，因为人迟迟不肯再迈出的脚步而心如擂鼓。却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将她更抱紧了几分，举步继续朝前走……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怀抱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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