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门赋》伍命

43、求助公子

　　彩旦那小子走时表情诡异之极，之瞳想了半天也没明白。想来这家伙与武净长得相似，就算不是双胞胎也肯定是兄弟，凭他听到“武净”二字反应这么大来看，两人还是关系差到极点的兄弟。
　　之瞳想起两人如出一辙的恶劣行径，坏心地想着，哪天来个玉石俱焚就好了。
　　没有彩旦的干扰，她顺顺利利地从姑苏池中采到一朵睡莲，也不停留，连夜下了山。一天舟车劳顿，晚上还要愁落榻之处，她一边下山一边怨艾，若她是男子，就可大大方方地借宿在寒山寺了吧。
　　索性山脚下的客栈都开得晚，她下山时，还有好几家大门敞开。
　　她找了家干干净净的小客栈入住，谨记青衣的教导，财不外露，低调行事，要了间普通房间就上楼了。夜里她和衣而眠，包袱就放在枕边，就怕又遭小人，跑的时候也方便些。
　　兴许是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她“恋床”的坏习惯今夜没有出来兴风作浪，她只粗略想了一下明日的行程就睡着了。
　　梦中她看到一处大房子，亭台楼阁，十分讲究，有个锦衣男人站在小亭子里，回头笑道：“空门青衣，我等你很久了。”
　　然后就见到自家师傅一身白袍静静走向那人。
　　“来做场交易如何？”对方微微一笑，眼底有一丝不怀好意。
　　青衣没有回答，忽然有刀光闪过，几个埋伏好的黑衣人同时从暗处蹿出来，几把大刀同时砍向他。
　　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到青衣被几个人砍倒在地，然后再也站不起来。
　　梦中之境如此真实，她无暇分辨，跑到他身边嚎啕大哭。
　　“师傅是厉害人物，怎会轻易被人杀害！”她根本不愿相信。
　　青衣眼睛没有睁开，声音渐轻：“小青衣，有聚便有散。”
　　这话……之瞳一愣，忽然想起那把红梅小伞来，再一看，那伞却已放在了自己手中。她忽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拿着伞推到他怀中，一个劲儿地摇头。
　　还给你阿，还给你！如果这样就可以不用散的话，那么还给你！
　　青衣轻轻摇头，解下自己的剑交给她。
　　“唯有此剑，望你继承。”
　　她握剑的手不住发抖：“没有了师傅，我向何人学剑？”
　　青衣什么话都不说，面目平和而温柔，就这样没了鼻息。
　　她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满脸泪痕，心口处隐隐绞痛。原来失去一个人是这样的心情，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透过窗纸看到外头天了亮了大半。
　　梦中那个设下埋伏杀了师傅的锦衣公子，正是那天见到的洪家庄二当家洪复。她亲眼见过他的处事手段，因此对于梦中所见甚为忌惮，生怕一梦成真。
　　她瞥向被她包好的睡莲，心中迟疑起来，按理说，今天赶回去，恰好可以跟老生交差，但是青衣那边她却顾不了。让她在这样的情形下跟老生学东西，她怎么可能静得下心来？青衣要调查的事，她是插手定了，至于老生那边，不知有什么法子……
　　“对了，不是还有重雪公子吗！”她想到陆重雪，忽然展颜一拍手。重雪公子离她此处的位置最近，也是江湖上空门众人唯一能信得过之人，若托他替她把莲花交到老生手上，自己和青衣调查完再回去，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打定主意，她让店家替她叫了马车，然后就一路直奔重雪楼去了。
　　重雪楼门口的侍卫早已为她打上了“之先生女儿”的标签，见到她来，连忙道：“之姑娘，今天之先生可没来！”
　　这一声“之姑娘”客客气气，她也受用，不免和气笑道：“我知道阿，我今天来就是替我爹带东西给重雪公子的。”她随口扯了个慌，终于顺利进了重雪楼。
　　路过二楼一间间雅赌赌室时，她想起上次的遭遇，不自觉地加快脚步，走到三楼楼梯口时才暗笑自己太谨慎。那些公子哥一般是大晚上来凑热闹，现在就算被一两个没长眼的公子逮住，凭她的身手，要脱身也够了。
　　守在三楼的良辰好景也认得她，通报之后就让她进屋了。
　　二度见到重雪公子，他依旧气度温和，一身雪袍上，黑线与银线交织出一幅麒麟图，华贵不凡。见她前来，陆重雪掩卷，轻轻笑道：“小青衣为何事而来？”
　　她措辞已久，此番见到重雪公子却忽然说不出来。陆重雪并不催促，静静等她调整心情，随手拿起一支做工精细的银簪拨动一旁香炉里的香灰。
　　“小青衣，第一次来我这，你是何想法？”陆重雪忽然道。
　　之瞳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珠光宝气。”这话一说完，陆重雪唇边溢出一抹半是无奈半是欣然的笑来。她过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捂嘴，万分尴尬地低声道：“我、我不是说公子是暴发户。”
　　“说得不错，”陆重雪反而赞同起她来，“三楼是特意布置成这样子的。”
　　见她傻愣着，陆重雪笑着解惑：“重雪楼中最值钱的是情报，钱财反而是外物了。宝物丢失，不过是破财消灾；情报泄露，那才是大事。”
　　“可若对方只是冲情报而来，公子这些诱惑人的宝物也就没用处了。”
　　“抢得情报，经过此屋时，你道，那人会不会想着顺便捞一件回去？”陆重雪微笑，“只要有此念头，这满屋子的宝物，要么染了毒要么设了机关，随便一物都可教来人再回不去。”
　　她听得心惊，感叹重雪公子心思缜密的同时，开始认真地回想刚才进来时有没有不小心碰到什么宝贝。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何而来了吗？”
　　她醒悟，原来重雪公子那一番话是为了缓解她的紧张，心中感怀他的体贴，终于决定开口：“公子，我来，是为了托公子带一样东西给老生。”她说着便面不改色地拿出那枝分明好好保存但还是变形了的睡莲。
　　“此物？”陆重雪哑然。
　　“这是我跟老生学习的代价，”之瞳的脸微红，不大自在地喃喃道，“若不是师傅要求，我才不会为那个老顽童做这么多事呢。”
　　陆重雪微微扬眉，等她下文。她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地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尤其细说了那个谣言的内容，陆重雪听得皱眉，听完后满口承诺：“好，你尽管去。睡莲的事，我来帮你。”
　　她连忙道谢，欢喜地走出三楼，离开前，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交代道：“对了，劳烦公子告诉老生不准耍赖！”
　　陆重雪含笑应下，才提笔把事情简述一遍，派良辰带着睡莲一同去了趟空门。
　　“洪家庄内有猫腻，造谣青衣刺杀失败。青衣意图独自解决，小青衣寻他去了。”
　　空门内，空迟看到水中隐现的这段话，不由得扶额长叹，无奈之至。这两个家伙真会给他寻麻烦，还偏偏是这种能为陆重雪添情报而累了自己的苦差事。
　　与此同时，老生在断魂谷打坐一天回到一榕居之后也差点气结而亡。那随便扔在地上的枯萎得差不多只剩一个形状的东西难道就是他要的寒山寺姑苏池里的睡莲吗？那，那边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刻着触目惊心四个字“不许耍赖”还刷上红漆的大石头又是怎么回事？小青衣这臭丫头到底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