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律师》千面因素

3、宣告

　　严诺跟了方舟一路，过了大街，穿过小巷，上了公交，自始至终，方舟都没有理睬严诺。
　　严诺也自得其乐一路上哼着小曲，悠哉悠哉跟在小律师身后，时不时在后面穿插讲几个笑话逗逗他。他在后面笑的人仰马翻，前面的小律师依然头也不回。
　　天色渐渐暗沉，俩人还在大街徘徊，严诺跟了个把个钟头，盘算着小律师这会儿也差不多该冷静了下来。
　　“小律师……”抬头的时候，严诺瞬间冒出冷汗，几个健步上前粗暴的拉住眼前人用力将他往后拽。
　　而方舟前面，一辆装载重物的货车正鸣笛呼啸而过。
　　严诺将方舟牢牢护在身下，直到远方的鸣笛声渐渐消失，怀里传来闷沉的声音：“放开我……”
　　被一个健硕的男人压在身下，其中的滋味加上重心作用的掼力，方舟感觉整个人的五脏六腑都在颤抖，难受到不行。
　　“你小子走路不长眼吗？那么大的车开过来你都看不见吗？”松开方舟，严诺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方舟愣愣的盯着严诺，睁着一双大眼轻轻道：“我近视……”
　　严诺顿住。
　　“敢情你小子什么都看不见还横冲直撞的过了几条马路，闯了几条大街！”
　　方舟垂下眼睑，默不作声。
　　严诺粑粑头发懊恼自己居然忘记了这小子近视。
　　随手招来一辆出租车，严诺拎着方舟坐了进去。
　　“你家地址。”严诺朝司机努努嘴。他实在不放心就这样让小律师自己回去，要不是他刚才反应快，恐怕两个人都要横尸街头。
　　方舟却报了公司的地址。
　　“不对！”严诺朝司机大吼，又转过来瞪方舟，“去你家！”
　　“我要回公司。”
　　“不行！”
　　“我还有事要办。”方舟皱眉，俊秀的脸染了一层薄薄的怒意。
　　严诺才不信他，直接冲司机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方舟这下干脆打开车门，作势跳车。
　　严诺啧了一声，赶忙把小律师拉回来：“行行行，去公司，依你还不成吗！”
　　方舟这才作罢。
　　哎，这小律师，脾气真倔。严诺在心中腹诽。

　　到了目的地，方舟比严诺快一步付了车费，而他下车后，某人厚颜无耻的跟着下车。
　　“你还跟着我干嘛？”跟到事务所大门口，方舟似有些忍无可忍。
　　严诺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等你下班啊。”
　　这个人，如此固执的要送自己回家，只因之前的飞车惊魂。
　　方舟突然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但他能感受到自己并没有像刚才那么气愤。好似被灌满水的气球被针戳破，一点一点将水漏光。
　　“请你离开，我会困扰。”小律师还是礼貌的下了逐客令。
　　严诺刚想继续不要脸的蹭着小律师就看到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从大楼里出来。那人亲切的同方舟打招呼，而听到声音的小律师在看到他时解除了戒备的气息，散发出一种严诺从未感受过的随和与从容。
　　“你不是请假了吗？”那人目光移到严诺身上，却只淡淡飘了一眼。
　　严诺不是不知道自己在他们面前的突兀，也不是不在意那男人飘过来深意的一眼。
　　他很识趣：“小律师，我们有空再见。”
　　等到严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男人这才肆意流露眼中的好奇。
　　“那个人很有意思。”高扬如是说，“居然能让我们事务所第一台柱小舟同志有生之年第一次翘班。”
　　方舟睥睨，冷哼：“前辈你失踪一个星期就是为了来找我打趣？”
　　“当然不是！”高扬夸张的说，“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高扬在公事包中摸索了一会，拿出一封红色信封递给方舟：“正好你在，我就不用再等到明天把东西给你。”
　　方舟打开信封，“请柬”二字突兀的闯进视野。
　　“前辈，你这是？”方舟露出震惊的表情。
　　面对方舟的震惊，高扬大笑：“哈哈，吓到你了，有生之年能看到你前辈的婚礼不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嘛！”
　　方舟仔细把请柬折好：“我会去的。”
　　高扬突然不笑了，爽朗的声音夹杂一丝怅然：“所有人都会问我为什么，小舟，只有你没问。”
　　方舟想起他们的大学时光，想起了那时还只会穿着花衬衫的前辈信誓旦旦在高台上吼着此生非挚爱不娶。
　　挚爱啊……
　　“那个女孩，她爱你。”方舟问。
　　高扬嗯了一下。
　　方舟抿唇，轻声说：“那很好，被爱总是比爱着幸福。”
　　夕阳西下，车水马龙，人群熙攘。
　　高扬与方舟并肩站在路灯下，欣赏着璀璨喧嚣却缺少人情味的繁华街景。
　　“小舟，你还有选择的余地。”肩膀被人握住，酸疼的力道仿佛在告诉方舟身边人压抑的悲伤。
　　隔天下班的时候，方舟又在公司门口见到严诺。
　　上身淡紫T恤搭配一条水洗休闲牛仔，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头上戴着顶黑色的棒球帽。看到方舟出来的时候，嘴角向左侧上挑，肆意的霸气，随性的洒脱。
　　“呦，小律师。”他摘下帽子向方舟挥挥。
　　方舟拎着公文包来到严诺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有何贵干？”
　　“和州路的胜利广场知道怎么走吗？”
　　方舟点头。
　　严诺一口咬碎棒棒糖，将棒子甩到一边：“跟我走，爷带你去个地方。”
　　方舟不知道严诺又要倒腾什么幺蛾子，但根据两人为数不多的接触，如若自己选择拒绝他仍会对自己不依不饶，所以方舟这次学乖，决定先跟他去看看究竟，若有变数再以不变应万变。
　　胜利广场离方舟的事务所并不是很远，过两条大街再拐几个弯就到了。那里是这座小城为数不多的商业中心之一，因为地理位置优越且人文风景极佳，这里又是这座小城经济特色的代表。方舟对这里并不陌生，偶尔闲暇或者公司聚会老张林立都会拖着他来这里找找乐子。下馆子虽是常事，但深夜再泡进KTV或酒吧以方舟沉稳好静的性格，每次都委婉推拒。
　　在胜利广场的东南拐角开着一家门面不大装修却很精致的精品眼镜店，严诺方舟一前一后来到这里，方舟看到店的门牌时就明白严诺带自己来的原因。唯有一点不解的事，店的门口还蹲着一位穿着灰色背心的瘦小青年，似乎在等着谁的到来。
　　那青年看到严诺，一双眼迸发出兴奋的神采：“大哥你终于来啦！”
　　严诺拍拍青年的肩，问他：“二圈儿，我交代你的事办好了吗？”
　　被严诺称呼二圈儿的青年点头如捣蒜：“绝对的，我办事大哥放心。这家店是我一发小他爸开的，不仅质量有保证，价格也够实惠。”
　　严诺点点头，回头看向方舟：“小律师，走，爷带你配眼镜。”
　　方舟瞟了眼严诺。迈着修长的腿先一步跨了进去。
　　二圈儿跟在严诺身后悄悄打量方舟，看够了又偷偷溜到严诺跟头咬耳朵：“大哥，你瞅上的嫂子我咋看着这么眼熟呢？”
　　严诺也悄悄回答：“就上次误伤的那个。”
　　二圈儿恍然大悟：原来大哥与大嫂一拳定情了。
　　“大哥，你真的要跟男人在一起啊？”同性恋不是没见过，只是这种事发生在自己崇拜的大哥身上，二圈儿心里总有种违和感。
　　“不知道，还没想好……”又想起什么，严诺慎重叮嘱二圈儿，“哦对了，别当着他的面叫他大嫂，小律师脸皮薄，禁不住玩笑。”
　　二圈儿贼笑着对自己的嘴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表示OK。
　　在内室验光的方舟余光一直在瞟外面咬耳朵的两人。严诺身边那个瘦小的青年看起来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虽然跟着严诺混迹街头却没有社会人群特有的阴邪流气。相反，或许是严诺将他保护的很好，这个小青年望着严诺的时候，满眼都是崇拜钦佩的神色。而严诺称呼他的方式也比寻常人亲密，举止间并不完全像个大哥与小弟。
　　方舟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不知不觉开始打量起严诺与他的关系。
　　严诺在店里各个柜台之间游走，晃了半天终于在其中一个柜台前停下了脚步。
　　方舟刚验光结束，严诺就把一副镜框戴在他脸上。
　　“好看吗？”严诺拿起一面镜子举到方舟面前。
　　镜中，俊秀的青年表情微有愣神，鼻梁上却稳稳的架着一副方圆形粗边板材眼镜，镜架是原始自然的纯木色，镜框是透亮的黑色，但在两边各镶嵌一枚小小的菱形金属铆钉，复古与时尚的融合，恰到好处的调和方舟面容的清秀，变得富有层次和立体感。
　　“我不喜欢这款。”方舟眉头微皱，觉得这眼镜似乎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招摇。
　　摘下眼镜，方舟眯着眼睛奔到柜台前，迅速的拿出一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无框眼镜说：“我要这个。”
　　严诺不理他，直接把被方舟无情淘汰的板材眼镜丢给店主：“就这款，去配吧。”
　　方舟又见他无视自己的意愿心里大为恼火，直接甩手走人。严诺看小律师又生闷气，连忙屁颠屁颠追出去拦住他：“你别走啊。”
　　“让开，这眼镜就算你配了我也不要。”方舟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模样，拨动严诺心里一根紧绷的弦。
　　他拉着方舟，轻言轻语的哄劝：“小律师，你戴无框眼镜太精英了，那死板冷硬的模样不适合你，适合你的应该是能把你的气质恰到好处凸显的那种，相信我，这款绝对比你以前戴的还要好。”
　　“我适合戴什么眼镜由你说了算吗？你是我什么人，哪有资格管我这么多！”
　　“哦，没资格？”严诺挑眉，幸灾乐祸的笑了，“那钢笔你还想要吗？”
　　就这句话再次触了方舟的雷区，一本正经的小律师终于忍无可忍的冲严诺大发雷霆：“我去你的，别以为拿钢笔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我所有事。你这个言而无信不守信用的卑鄙小人，我方舟要是再信你一回，我就脑子被驴踢了！”
　　愉悦的笑容一直浮现严诺的嘴角，相比羞恼的方舟，严诺依然一派气定神闲。他哈哈笑了几声，饶有趣味的捏了捏方舟气嘟嘟的包子脸，说：“小律师，被门夹过的核桃还能补脑吗？”
　　方舟的脸成功被气成了猪肝色。
　　“要我说，你不戴眼镜的样子比戴眼镜好看几倍。我可舍不得你每天像个睁眼瞎似的迷迷糊糊，我从林律师那儿听说你眼睛敏感不适合戴隐形，否则我才不会把这遮挡你气质的玩意戴在你脸上。听我的没错，你该抛弃那些过气古老的东西了。”
　　方舟从严诺口中听到林律师三个字气的牙痒痒，林立那个大嘴巴到底又收了这家伙什么好处出卖他，等他回去看他不把这小子里里外外教训一顿。
　　“你到底想怎样？”无力的质问严诺，方舟心脏一阵一阵传来虚脱的疲惫感。
　　见方舟终于聪明的正面回应，严诺拿出一直藏在身上的钢笔给方舟看：“小律师，我们来打个赌吧。”
　　“赌什么？”
　　“我赌你。”
　　方舟冷笑：“你多大？”
　　严诺两只手一只比划二一只比划五。
　　方舟从包里拿出自己的身份证给严诺看，严诺哼哼：“我看起来比你小吗？”
　　方舟不以为然：“我不玷污祖国的花朵。”
　　严诺二圈儿各自一愣，但是二圈儿先笑了出来：“方律师的笑话好冷……”
　　占据着身高优势的严诺从店主手中接过刚配好的眼镜，亲手为他戴上：“睁大眼睛好好记住我的样子小律师，年龄不是问题，性别不是问题，这支钢笔才是最大的问题。”
　　严诺把钢笔递给二圈儿：“他是顾泉，因为人比较二，所以大家都叫他二圈儿，你想怎么称呼都随你。这支笔我寄放在他这里，你想什么取走都是你的自由，不过到底要不要拿走，我希望你仔细考虑。”
　　这一番认真诚恳的话语竟然让方舟产生了犹豫，严诺离开的时候二圈儿还在一旁安静的等着方舟的决定。
　　“方律师，这支笔你要拿走吗？”二圈儿小心观察着未来大嫂的反应，生怕自己一举一动惹恼了方律师到头来又得罪了大哥。
　　方舟视线一直落在二圈儿手中泛着深邃宝蓝光泽的钢笔上，想起了高扬在耳边说过的话：“你还有选择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