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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瞳大人和十二的番外三】虫·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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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浑身颤抖着爬上机关台,继而瑟瑟发抖地蹲在台子上,全身缩成一团,双臂抱紧,头也不敢抬地等待着机关缓缓下降,全然没发现还停留在最上方的瞳,正在用一种……看奇怪虫子的眼神往下审视着正拼命缩成小小一团的人。
……
七杀大人精通蛊术——哦不,应该说,七杀大人乃是流月城数百年来无出其右的蛊术大师!奈何七杀大人从不与其它祭司交流蛊术,众人对他所知所学,亦不甚了解……这些十二早就知晓了,这两年多来,离珠祭司也给他恶补了许多知识,诸如养蛊啊、喂饲蛊虫啊等等等等的基础常识,借由打扫之机,十二也偶有机会亲眼目睹生灭厅其他高阶祭司的养蛊之事,那……呃,总之,并非很好的场景,大体上……十分惊悚,养蛊石室里,总会有许许多多豢养毒虫的瓦罐,以及炼蛊的奇怪药材和……呃……
至于养蛊之所在,多半阴暗潮湿、气味恶浊——这不仅出于蛊虫本身,也有活物饵料和一些……很难及时清除的血污虫尸等等造成的影响。
鉴于七杀大人的种种离谱传闻,瑟瑟颤抖的十二做足了心理防备,以为自己大概率会看到……一个十分惊悚恐怖的场面,然而……机关石门开启之时,当十二慢慢挪开遮住双眼的手,却仍是被震惊到了——
不!这、这是……
眼前是一间非常大、非常大的石室——宽敞到甚至不大像流月城的格局,简直像一间……地下宫殿。
这里确实摆了许多瓶瓶罐罐,不过并非杂乱无章地推放在地上,而是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无数高矮不等的机关架上,机关架则被各种繁复的偃甲臂、稀奇古怪的机关道交错排列着,上下交织成一种极为复杂的机关网。
这些……皆是……“虫道”?——十二瞠目结舌!
根据十二那点浅薄的蛊术知识——的确有养蛊人会为自己豢养的蛊虫人为做出一点可供自由活动的空间,这便叫做“虫道”。不过嘛,那主要为着主人没时间喂饲,防止蛊虫饥饿反噬伤人,给蛊虫留个出入瓦罐的小口,可眼下这……十二抬头仰望,从顶端到下端慢慢端详,眼前复杂而密密麻麻的机关……这……这些、全部都是……虫道吗?!
然而,令他震惊的还远不止于此!不少机关架上的陶罐,并非养着虫子,里面居然种着许多……植物?虽然大多是一小簇、一小簇的低矮草茎一类,但为数不少,看上去蔚为壮观,甚至有十数个罐子,里面栽种的好像是……藤蔓一类,一条条色泽诡异的藤蔓伸展开来,盘旋在那些机关臂和机关通道之上,有些自然往下垂落,有些缓缓往上攀爬,形成一片极为诡异的屏障……至于到底有多少蛊虫藏匿于其中,全然无从分辨。
透过这些藤蔓的缝隙,十二甚至能看到矩木庞大的根系——有好一大片绿腾腾、蓝莹莹的,以及各种各样奇怪形状的光点……扑啦啦炸裂开去!从下方往上望去,仿佛无数悬浮在半空之中的光斑霎时亮了——但只隔了短短的一瞬,便又自顾自地散开去,一粒一粒小小的光点又重新落回藤蔓与草茎之中,一点点地……踪迹不见。
十二定了定神,好半晌才徐徐找回力气,重新站直身体,鼓起勇气走下机关台,慢慢往前探索这一片……十分陌生……属于七杀大人的……养蛊石室。
这间石室——如果还能称其为“石室”的话,非常之干净——十二当真想不到会有如此洁净的炼蛊室,太干净了!甚至,这里都不大潮湿——他想不通是如何做到的,大约是主人常常清洁的缘故?总之,目之所及,并无任何一处血污、任何一点可怕的虫尸和臭味熏天的饵料,一切皆如此井井有条,仿佛一处……浑然天成、自成一体的小天地。
继续往前“探索”,十二还看到许多机关架上排列整齐、标签清晰的饵料,以及大量绢书、竹简和草纸之类的试验记录,随便从上面抽出一卷来看,皆可十分明了附近某种怪异“虫类”的喂饲进程。
至于那些被主人“豢养”在陶罐里……哦,不,是散养在“草丛”里的虫子们……十二也看到不少,然而,它们对于他这个陌生人的接近……似乎没什么特别反应,只偶有几只围拢过来,顷刻之后,便兴趣缺缺地散去了。
十二忐忑不安地走了几圈,也不十分怕了。他仔细观察周遭,发现有几处地方,主人似乎尚未清理完毕,还有些凌乱……而且,可笑的是,居然还有收拾了一半的水桶、抹布和清理了一小半的杂物。
——十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以,自己应该把这里……继续打扫干净?!他连忙比照着其它地方,一边继续收拾,一边清理一边反省自己失职……原来如此之庞大的清理工作……平常都是……七杀大人自己做的吗?
那岂不就是说……从前,从前也都是……
十二一边使劲擦地一边想,瞳大人当真是一位……很厉害的人!
尽管剩余的清理工作不多,十二不太熟悉环境,总怕碰坏了哪里,直到后半夜才全部收拾完。他舒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顺便数了数架子上收拢归位的纪录手札……这些……今后得好好记熟,这样自己才能更有用些吧?
这间石室的四周,十二也看到还有几处隐蔽的石门,未得指令,他也不敢贸然打开去看,只将器具收拢放好,原路回转到下来的地方,启动机关上去。
估算时辰,天应该已经亮了——这是该去晨祭的时辰了,按十二的身份,也应该跟随七杀大人一起去的,可石门才打开,十二就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低沉咳嗽。
咳声是从外面小书房传来的,十二赶忙跑出内室,发现瞳像往常一样坐在桌案前,正翻阅着一卷竹简——然而此刻,那只轮椅的椅背放的比往常更低些,瞳大人似乎以一个很古怪的……半侧躺的姿势靠在轮椅上,也没额外点灯烛,只就着窗外蒙蒙亮的天光,十分费力地看着什么。
“大人?”十二轻手轻脚地跑过去,立刻挪近桌上的蜡烛,随即用火石晃了几下点着,“大人……您怎么不点……”
他扭过头才骇然发觉,瞳眉头微蹙,面色很不好。
十二登时吓得一哆嗦,手里没完全熄灭的火石一抖,居然甩飞出去几点火星,好巧不巧,其中两点刚好崩落在对方衣襟上——虽然瞳此刻未着祭服,不至于落个烧毁祭服、对神上不敬的死罪,十二还是大惊失色,心想自己……真是、真是……太笨了!怎么总能出现这样的事故呢!他赶紧伸手,十分笨拙地往对方身上抹了好几下,才总算扑灭那两点小火星,然后——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察觉——是不是又哪里做错了?!
离珠大人可反复叮嘱过,说瞳大人非常、非常讨厌旁人近身……
十二连忙后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大人恕罪!属下万死!……属下不不不是故意的……”
瞳却对刚刚发生的乌龙事件没做出半点反应,只侧身又咳了几声,声音很低地说:“……去说本座病了,代为告假。”
十二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啊?是是……大人您……”
方才……虽然只轻轻接触了两三下,十二已然觉得方才碰到的地方似乎有些……湿?
他忍不住偷偷往上瞄,只见瞳的脸色比刚才又惨白几分,呼吸断断续续,似乎极不顺畅的样子。
“大人,属下……给您熬了……药……”十二磕磕巴巴地说着,见那罐药还摆在案上,不禁沮丧地一拍脑袋,“啊药一定凉了,属下去去重熬……”
他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十二蹭地一蹿,猛然跳了起来,一时彻底将什么近身不近身的禁忌抛到脑后,一扑上前,扶住对方:“大人!大人您还好吗?!属下……去禀报大祭司?”
之后……十二便被一股大力推摔出老远,但他又立刻一蹿爬了起来,见瞳的目光从书卷缓缓挪向桌案上那罐药……又连忙跑回来,拿过那药罐子,揭开盖子:“大人,您……您……要喝么?药……有些凉了。”
这回他不敢再碰到对方,只小心翼翼地留意瞳的眼神,确实是在看……他手里的药?他赶紧打开盖子奉上:“大人,这这就是大人上回吩咐……属下的……那个……药方……”
结果话没说完,又是一阵闷声咳嗽——十二急得手足无措,也不知对方的意思,是可以喝还是不可以喝,只得笨拙地将药罐子奉过去试探。
幸好,静待了片刻,瞳大人居然低下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十二激动得差点哭了,心中连连祷谢神上护佑,还有,离珠大人真是……有先见之明!
十二小心捧着药罐,瞳却不继续喝了,重新靠回轮椅上,咳声渐渐低微。十二静待片刻,不见对方有动静,只好将药放回桌案上,心中沮丧,难道……药熬的……真有哪里不妥?十二偷瞟对方神色,好像……喝完两口药,瞳大人的脸色忽而白得发青,忽而又泛出一抹诡异的殷红,额间隐约透出些许冷汗……这、这情形,怎么看也不大对劲……十二立时又紧张起来,难道自己真的熬错了?
“大人?这药是……属下哪里熬的不对?”
啪的一声,瞳将那卷书撂在案上,侧头看了他一眼:“你除了笨,还有聋的毛病?”
“啊?”十二一时摸不着头脑,想了想,挠头道,“属下……不聋啊。”
“哦,那重复方才本座的话。”
十二楞在原地,想了半晌,恍然大悟:“是!说……您病了,代您……告假。”
“去啊。”
“是……是,属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