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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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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烟。
“程明朗,程明朗。”我总是习惯连名带姓地叫他。
他总会眨着长长的眼睫毛笑意盈盈地看着我说说:“十四,又怎么啦?”
然后我便胡闹着说:“没什么啊,我就喜欢叫你的名字。”
他叹气。
……
现在,已经很久,很久没人在我面前提起他。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面孔,我以为,我会好好的。
好好的生活,在没有他的世界里。
以为,即便不能彻底地忘记,至少会风轻云淡。
而今天,只是从他人口中,听到“程明朗”这三个字,心中的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某处便轰然倒塌,有一种情绪从缺口宣泄而出……
我努力睁大眼睛,想把对面的人看清楚一点。只是徒然,眼中的雾气越来越大,我甚至看不清桌子上纸巾的搁处。
许久,我努力平静了一下情绪,轻声问:“他……还好吧?”
“他,后来,没有出国。”答非所问。
象有个微弱火苗在黑夜里闪了一下。
我苦笑:那,又如何?
……
“对不起,”我终于用力托着桌子站了起来,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我现在很不舒服。我想回去了。”
“好,我送你。”他也急急站起。
“不必,”我笑着摆摆手,“我想一个人待会。”
说罢,便急急转身,似夺路而逃。
不知道怎么转出这“曲径幽处”,恍恍惚惚遇到很多人和我说话,我只是笑,我也只会笑,我害怕,我一张嘴,眼泪,就要掉下来。
天已经黑了,路灯已经亮起。
在这繁华的红卫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人生鼎沸,可是为什么,我心里是如此的空寂呢?为什么,我的心,好疼?我觉的冷,我觉的还不够热闹,我觉的,我现在还在想着他……
我不想回家。那个也不算是家,租的地方,一个人,我,会害怕,我害怕会更孤独。
随着人群无意识地乱荡,不知不觉走到了广场。
累了,正好有张椅子在前面。
我坐下。
广场的水池处有喷泉,还有音乐,很多人围着看。
还有一点点大的小朋友在滑旱冰,满场子跑来跑去,一个个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
好象下雨了,有水珠儿落在手背上,凉凉的。
用手指摸摸脸,我突然笑了,哪是什么雨滴儿,是我的泪珠儿——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眼泪就掉了下来。
“七夕,咱娘俩去逛会街吧!”程伯母笑着说。彼时,我和程明朗正嬉闹着说猜拳决定去哪里找工作。我抬头不解地看她:“逛街?”
“对啊!”她一直很慈祥的对我笑,过来给我捋捋额头上的碎发,“我一直想有个闺女,能和我一起逛街。”
“可惜,偏偏,是个儿子,”她瞥了一眼程明朗,“不听话的儿子。”
“媳妇也一样啦,老妈!”程明朗头也不抬,“十四,去了,让老妈给你买几件好衣服!”
“别老打扮成一村妞样!”他突然朝我一咧嘴。
我红着脸点头说好,然后,趁伯母不注意,狠狠地踩了程明朗一脚。
我倒现在,还能清清楚楚记得他呲牙裂嘴的丑样。
有时候想:如果,那次,不和她去,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问了自己千万次,答案都是:没有如果。
“伯母,咱这是去哪?”我看看车窗外急速后退的景物,好象不是去时代广场的路。
“哦,先去明朗他姑姑家去,”她握握我的手,笑笑,“她也要去。”
“哦,”我心里有点疑惑,还是放宽了心。我见过这个姑姑的。
也是一栋小二楼 ,红顶白墙,很气派。
下车时,有人已经侯在那里。
伯母让我等等她,我被带进了一个房间,沙发,茶几,很普通。
我随意翻着茶几上的报纸,搁了一小会儿,她们就进来了。
我很有礼貌地问好。
我记得程姑姑笑了一下:“七夕,先坐会儿,咱们聊会天。”
然后,她就很随意地问我:家是哪的?父母做什么的?家里面有几个小孩子?
我老老实实回答长辈的问题:家是T省X县的。爸爸是个普通公务员,妈妈是小学老师。我还有一对双胞胎弟弟,上高中。
“七夕,”程姑姑继续问,“明朗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们家的情况呢?”
“说过一点,”我傻呼呼地说,“伯父是省委专员,伯母也在市委工作。”我当时实在是不清楚专员是做什么的,只觉的程伯父很忙,一般人见不着。
“哦,”她低声笑一下,“七夕,你不知道的事情很多的。比如,我父亲,明朗他爷爷,曾是咱们省书记……”
我有些不好的预感,抿住嘴,不说话。
“七夕,”程伯母开始说话了,“我想明朗没有和你说过他出国的事吧?”
我心脏一阵收缩,瞪着眼睛无意识地重复:“出国?”
我摇头。
“对,我和他父亲,”她盯着我看,缓缓地说,“准备送他出国。”
“可他为了你,死活不愿意。”
我喃喃地说:“伯母,你是要我去劝他吗?”心似明镜越来越清楚,手,越来越冷。
“不是,”她目光柔和了一点,“他拿定了的主意,是不会改变的,除非……”
她殷切地望着我。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不搭话。
“你离开他吧!”
我心越来越冷,眼泪哗哗地流下,“伯母,我是真的喜欢明朗的。”
“可是,孩子,你是个聪明人,”她摇摇头,“你们俩不合适。”
“我可以劝说他出国的,真的,我可以说服他的……伯母。我不想离开他,除非……除非他不要我。”
“傻孩子,我们都是为你好!”她叹口气,“即便他听话出去,你呢?你能出去么?你家里负担不轻,还有上学的两个弟弟?出国费用可不是一般的高啊!”
我嘴动了动还没来的及说话,她便又说道:“我知道你想说等他,你等的起么?你知道他不会变心么?毕竟,视野开阔了,选择也就多了……”
“程明朗他不会的……”声音小的我自己都听不见。
“退一万步来说,什么都不会发生,他回来。他还是不能和你在一起,”程伯母深吸一口气,“高干子弟,婚姻大事,从来由不得自己……”
我倔强地咬着嘴唇,低低地哭泣,什么主意都没有。
“七夕,阿姨也很喜欢你的,”她挨我坐下,拿纸巾给我擦眼泪,“你是好孩子,你们是不合适的。你放手吧!伯母是不会亏待你的。”
这是平时那个和蔼可亲的伯母么?
“你也要毕业了,回老家吧!可以给你安排工作。女孩子,有份体面的工作,比什么都强。”程姑姑插话。
“你想想你父亲吧?他在那个副职上干了多少年了?现在年纪也大了,再上不去,就永远没机会了……”
“社会关系复杂,我们知道更多,这分手是迟早的,你提出来会更体面些,况且,明朗是个认死理的孩子,我们不想让他受伤害……”
……
当我和她们分手时,情绪已经稳定多了。
“伯母,我和明朗一开始交往你就知道,三年了。三年前一开始就注定这结果,你们为什么不阻止?”
她笑笑:“我以为,他不会很认真。”
这是我从头至尾,听到最伤我的一句话。
后来,我不再和程明朗见面。最后一次见面,是去领毕业证的路上。他眼发红,头发乱糟糟的,冲上来狠狠打了我一巴掌:“阮七夕,为那么一点钱你就把我给卖了?”
我跌倒在地,咬着牙一句不发,不做任何解释。
程明朗又抱着我又哭又闹:“十四,你告诉我没拿钱好不好?十四,你说话好不好?……”
最后,他说:“你去把钱还给他们!你去!”
我推开他,不看他:“分手吧!”
……
我走了好远,听见他喊:“阮七夕,我不会原谅你的,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
我便匆匆离开了我大学四年的城市,在本省会T市有了一份很体面的公务员工作。
与此同时,爸爸打电话报喜:他做了八年的副职终于扶正了,据说上面终于注意到老爸的才能了……还有四叔贷款也下来了,曾莫名其妙被拖了很久……
挂了电话后,我的泪终于落下……
现在,想起来,心好疼,又过了一个三年,人生到底会有几个三年?
我终于,捂面而泣……
“回家吧!”有人轻轻揽住我的肩,“很晚了!”
我抬着婆娑泪眼望着他:“你知道吗?……程明朗……他说他绝对不会原谅我的。……是我……对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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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不知道看文的各位心情如何?
我写这段的时候心是很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