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残珏（淸穿）》笙语语

37、第三十六章 月夜如水

　　星光下，一名男子席地而坐，一管短笛，呜咽似吹笛之人心里流淌着的情绪。
　　我站着，他坐着，星如水，夜半凉。
　　“我这曲子奏得如何？”
　　我痴愣了半晌，才发现他已发现了我，放下笛管，没有回头。
　　我大大方方地走出去，挑了离他差不多三步远的地儿坐下，侧头道：“刚才听到笛声我就过来了，可是打扰了公子的雅兴？”
　　“姑娘也通音律？”他转头问我，略显苍白的脸色，他的五官都如水墨画般浅淡如烟，唯独有一双深黑的眸子，如玉一般有清润的亮泽，看上去他并未生气，我的心绪放松了些。
　　“不谙此道，不过公子可是有心事？如若无妨，小女子倒是愿意做个听众。”
　　他淡淡一笑，道：“姑娘虽不通音韵，却能解语，也是性情中人，如蒙姑娘不弃，倒是可以指点姑娘一二。”没问出个什么来，反而被他套了进去。我扯了扯草尖，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认识的人的事儿我也想管，我在乱弹什么琴？
　　“人各有命，不会便不会了，有什么好强求的？”我一甩头，撅了撅嘴，不甚在意。
　　“可否请公子再吹奏一曲？”
　　他一颔首，将笛管凑至唇边。悠扬的笛声在夜空下流溢，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旁边放着一柄青色的拐杖，他的腿……
　　笛声高亢，是完全不同于之前的曲子，让人闭上眼就看见鹰啸长天。我看向他，那双黑眸里的光芒如珠如玉，似是注意到我的目光僵滞，他宽慰地笑，仿佛想告诉我他的不在意。确是我多想了，这样出尘的一个人，思维也应是超乎俗人的吧？
　　“不会便不会？不学怎么会会？”他的唇边勾着笑，却并无半点轻视嘲弄之意，看着手上玩弄着的笛子。
　　清风环绕，我仰头看了看天幕，星光闪烁。学笛子……
　　满天繁星如珠，我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无端痴了去。
　　离开时他叫住了我，似有意又无意地从怀中摸出另一管短笛递给我道：“难得有人做我的听众，这尾短笛当作是谢礼。”
　　我看了看，那短笛通体莹亮，竹色清新，我虽不善乐道，也看得出是上品，本当辞让，又觉君子坦荡荡，我没有理由拒绝他的好意。
　　见我收下，他好看地微笑道：“明晚我还会在这儿。”
　　我匆匆转身离去，一时心慌。他本有意授我笛艺，可今晚的我是以蒙古人的身份出现的，像他那般人物，定已当我是知音，若下次又以满人之态出现，我要怎么解释？我可还能解释？下意识地摸摸手中的短笛，已有微汗。

　　绕了半天，我才终于找到自己所宿的帐子。灯火通明，难道宛儿回来了？
　　“奴婢该死，奴婢大意，奴婢该死，请贝勒爷恕罪。”隐隐听到求饶的哭声，还夹杂着磕头的细微声响。
　　我掀帘而入，帐内两人俱是一惊。
　　“月儿……”胤禛瞠大眼看着我，眼底迅速闪过欣喜，我尚未反应过来，人已是在他怀中。他的手臂灼烫非常，透过衣衫熨进我的皮肤，我有些不知所措，只知道他很担心，很着急。
　　我轻轻拍抚他的背，柔声道：“我在这儿，我没事儿。”胤禛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抱着我，他的手有些微颤抖，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他松开我，眉头深锁。春宛不知什么时候已退了出去。
　　我在帐子里寻了个盆子，到帐前吩咐春宛去打水，又从暖斛子里倒了两杯□□，一杯递给胤禛，一杯自己握在手中取暖。
　　胤禛把玩着杯子，没有要喝的意思，只是问我：“太子他……没有……”
　　“没有，太子爷也被人设计了。”想是胤禛已知道了今儿晚上的事，我冲他俏皮地笑道：“我太难缠，太子只好放了我。”
　　胤禛的脸上却半点笑意也无。我伸出手，抚平他眉间的“川”字，正经道：“我会小心些，那人说你要我过去，所以我才没有多想。如今我不是一个人，更会好好保护自己，不要担心了好不好？等回京以后我就天天呆在府里，安安全全地把孩子生下来。”
　　胤禛放下杯子，揽我坐在膝上，我肩上一沉，听到胤禛喑哑的声音：
　　“不只是孩子，还有你。月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先保护自己。你要记住，保护你自己，就是保护我。”
　　我一怔，手指在杯子上收紧，靠进他怀里，他的手轻贴在我腹间。
　　“那个太监被人灭口了，你要多当心老八，最好离他远远的。”
　　又有人被灭口了？我心口一凉，那个太监，他利用了他竟还不放过，就像对紫竹一样，虽然他没有杀她，却也没有阻止别人杀她。
　　“怎么了？觉得冷吗？”觉察到我的异常，胤禛低声问道，将我抱紧了些。
　　我摇了摇头，饮尽杯中的牛奶，温热淳厚的感觉一路滑过食道，整个身子都暖和了起来。放下杯子，端起胤禛先前放在桌上的杯子递给他，柔声道：
　　“快喝吧，待会儿该凉了。”
　　看着他也饮尽牛奶，我接过空杯子放在桌子上，有些倦了，直往胤禛怀里缩。把自己完全隐匿在他的气息里，我的手摸索着环住他，在他怀里蹭了蹭，贪婪地呼吸，享受他身上清雅的檀香味。
　　“胤禛……”我唤着他的名字，眼皮有些沉沉地要盖下来，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唤他的名字，被他抱到了榻上。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不要离开，不想他离开，他不再身边就会有一种不安全感牢牢攫着我，仿佛噩梦一般，在黑暗的荒原上寻不着一丝绿。迷迷糊糊的，我沉入梦中，隐隐觉得有人在轻拍我的背，哼着我从未听过的调子。我凌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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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当侍女的时候是我对马兴叹，如今却是马对我喷气。好歹我也会骑自行车，更何况现在骑的还是四只蹄子的，可我坐在马上却是一动也不敢动，只能由着侍卫牵着马带我在马场里慢悠悠地晃。尽管已是这么个练法，我还是紧张得直冒汗。毕竟现在我有身子，胤禛要我学马，也只是做做样子，不让别人发现我的不同，否则招来的危险会更多。
　　“格格您请放松，缰绳不要勒得太紧。”
　　我的手松了松，正了正身子。
　　“两眼平视前方，尽量配合马的平衡度。”教我骑马的侍卫继续道。我一直盯着马头眼这才略略上移，脚蹬在马蹬子上，试着放松不去夹马肚子。我座下的马晃了晃脑袋，打了个响鼻，耳朵一挑一挑地动了几下，像是之前我确实把它弄得挺难受，现在它倒欢腾了不少。
　　侍卫牵着马在场子里绕了会儿，我和那马也混熟了，它似乎很喜欢我挠他的长鬃，我也试着去捉它的耳朵，可它总晃头晃脑，害我回回落空。
　　“驾！”凌空策响的鞭声令马儿一惊，原地打起转来，侍卫忙拉住它。我伸手摸摸它的头，动作温柔，它渐渐平顺下来。是什么人抽鞭子竟如此狠绝？
　　我抬头看去，不远处，一匹马正在狂乱地蹦跳，马上的人紧勒缰绳，那马却始终不停，几度扬蹄，几欲把他掀下马去。凌乱的马蹄声蹬地，那匹马带着人飞射出去，跃出了马道。一大群侍卫跟在我后面乱成一团，我茫然地盯着那张从我面前疾速晃过去的脸，一时瞠大了眼，脑中尽是轰鸣，“嗡嗡”地根本无法思考。
　　十四！！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救十四爷。”我急冲马前的侍卫吼了一声。十四，怎么会是十四？！发生什么事了？我的慌乱吓傻了侍卫，他按刀跪下道：“主子恕罪，四贝勒有令，奴才只负责主子的安全，不得离开半步。”
　　我的额上凉沁沁的都是冷汗，不由怒骂道：“愚忠，十四爷难道不是主子？！”
　　侍卫低头硬身，我一咬牙，放开马缰，自马上滑下来。却忘了自己马技不熟，先前也是别人扶着我上的马，脚在蹬子上打了滑，我震惊地看着周围的景物颠斜晃过，身子一沉，跌下马来。
　　脑中剧痛，我的牙齿迸咬在一起，护住腹部，猛地阖上眼，只听得侍卫的惊呼：
　　“主子。”
　　恐惧一时流遍全身。